只是話音剛落,便聽蓁胥嘶聲大吼:“小心!”

師雪妍被這接踵而來的狀況駭得愣神,實屬有些反應不過來,只下意識地看向蓁胥,下一刻便被帶著在地上滾了一圈,待再次被蓁胥拉了起來,才看清剛才自己站的位置竟然插著一支翎箭。

林氏也被蓁胥推了一把,摔在地上半天沒能爬起來,剛回過神來,又被另一支穿窗而過的翎箭嚇得閉了嘴,忙閃身去了櫃子後面。

師雪妍被蓁胥帶到一側躲避,她向後望了一眼,被穿破的窗欞紙透過幾簇凜白的冷輝,僅是少刻,數道疾馳的光影便快速從她眼前掠過,片刻之後,數支翎箭正插在師亭昱的床榻四周,其中一支離他的腦袋只差分毫。她滿目駭然,想要撲過去將師亭昱帶過來,忽又見一支翎箭急射而來,蓁胥將她一把拉過,她看著床榻上的人驚呼一聲:“阿兄!”

一直睡在地上的人乍然起身,順手抄起一旁的掃帚擋下了那支翎箭。

兩人都看得瞠目,卻也沒時間多思考,只顧躲避疾馳而來的翎箭,待攻勢漸漸停了,屋內的人才稍稍緩了口氣。

這般動靜下,師亭昱依舊未醒,那人心有餘悸地嘆了一聲,扔掉手中的掃帚,緩緩起身活動了一番筋骨,才無奈道:“想好好睡一覺都不行,果真當了官就沒好事……”

蓁胥見他這副從容不迫的樣子,看來早就醒了。

這位知水縣佐令袁黎,祖籍乃北祁舊族賦陽袁氏,只北祁戰敗後歸順了南祁,其族人病的病死的死,如今只剩下袁黎這一脈,陛下為表其族歸順之心,未讓其經擢考便做了這知水縣佐令。他在知水縣也算是家喻戶曉的人物,聽聞他廣思博議,想法獨特,曠古未聞,為官短短三年便深得民心,將知水縣治理得井井有條。宿陽郡守對他頗為信任,常向他討詢良策,當做知己好友一般推心置腹。

但他始終無法將此人和那位“豐功偉績”的袁大人聯絡在一起。原本以為是一個長鬚烏髮的中年人,未曾想到居然這般年輕,似是沒比他長几歲。

臨如此大難還能從容不迫,膽色有幾分,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蓁胥警惕地望向門外,蹙眉道:“袁佐令若是沒睡夠不若換個地方繼續睡?”

袁黎理理衣袖,一面將門開啟,一面道:“那是當然,自當了這知水縣佐令,袁某便沒好好睡過覺了……”

黑衣覆面的殺手已將這間屋子圍了起來,見人開了門,也未直接衝上來,而是齊齊看向為首的黑衣人,似是在等他下令。

袁黎見這架勢,“嗤”地笑出了聲,抱著手臂淡淡道:“我說這位兄弟,就殺我們幾個,有必要帶這麼多人麼?”

那人冷笑一聲,回道:“殺他們或許不用,殺你自是要的。”

“瞧你這話說的,是瞧不上這位淮安王府的蓁將軍嗎?我聽聞他的武功能與博名錄上的高手齊名,怎得你有自信能打得過他?”

那人眼底閃過寒意,眸底卻被火光映照得發亮,他冷笑道:“打不打得過,一會便知。”

袁黎勾唇,傾身靠近蓁胥,附耳道:“蓁將軍可與此人交過手?”

“算吧。”此人雖覆面,但他依舊認得這雙眼睛,那次雖未直接交手,但憑他之前使的那幾招也能斷定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袁黎摸摸下巴,那到底是交過手還是沒有?他無奈,繼續問:“對付此人,蓁將軍有幾成把握?”

“五成吧。”蓁胥淡淡回道。

“五成?”袁黎心下暗覺不好,卻也未露出失望之色,反而笑著接道:“蓁將軍恐怕還不知,此夥人可是真壞,在你們還未來時,他們便一直追殺我,這夥人殺男人不擇手段,但對女人就……”說完望向他身後的師雪妍,又附耳過去,小聲道:“你剩餘的五成,莫不看在師姑娘的面子上,再往上提提?否則你若是輸了,師姑娘會落入怎樣的處境,你可曾想過?”說完拍了拍蓁胥的肩膀,搖頭嘆息。

蓁胥望著他勾了勾唇:“你的激將法用的很爛。”

“是嗎?袁某不覺。”

蓁胥將身側的短劍抽出,遞給袁黎其中一把,卻被他推了回來,表示自己用不來。

“護好她倆。”

話音未落,便見兩道迸走的寒光一閃,冷兵的銳氣撕裂了空氣,蓁胥只覺頭頂颯颯風過,緊接著一柄長劍橫刺而來,他反手一挑,竟突起發力,將人逼得往後退了數步,兩人纏鬥在一起,帶起一片稜稜霜氣,迫使周圍的黑衣人無法靠近,他們便調轉了方向,對著袁黎群起而攻。

師雪妍驚呼一聲,側身躲過斜刺過來的一刀,接著一拳招呼上去,但那點力道屬實無法將人打倒,反被那人拿住了手。他將師雪妍反手一扭,獰笑著扯著她後頸的衣服,另一隻手將刀提起,正待架在她脖子上,忽從側面衝出一人在他面前揚了一把粉末。

下一刻,師雪妍與那黑衣人便覺雙眼火辣辣的疼,那人捂著眼睛驚怒不已,閉著眼揮刀亂砍,被趕過來的袁黎補了一刀便嚥了氣。師雪妍雙眸不住流淚,也看不清方向,手一伸摸到了房門,便緊緊靠著,也不敢亂動。

林氏見自己失了準頭,連師雪妍的眼睛也傷了,忙將她一把扯到自己身後,手中提了把菜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袁黎會些武功,只是比不了蓁胥,但對付這群黑衣人倒顯得不太吃力。他將兩人推進房門,自己則守在房門口,手中握著一把從別人手中奪來的刀,來一人便殺一人,刀刀致命,絕不拖泥帶水。師雪妍被林氏緊緊護在身後,她雙眼疼得直流淚,心裡想著這林氏莫不是故意報復她,但此刻危急情況也顧不上罵,忽得記起榻上還躺著她師家的嫡子,忙抓緊了林氏,急道:“若是有人闖進來,嬸子別管我,先救我阿兄!”

“這般情況,又能顧誰?你往後站點!”

林氏扯著她躲在床榻與牆之間的角落,這裡光線照不到,外面的人看不到她們,她們卻能看清外面的人。

袁黎武功再好,也防不住這許多人,被他砍中的兩名黑衣人受傷雖重,卻不是要害,便趁亂爬了起來衝進了屋中。林氏雖是一驚,卻也不慌亂,靜待他搖搖晃晃走向床邊,透過光影瞧著他舉起手中的長刀,忽從一旁衝了出來一刀砍在那人的側臂上。

行醫幾十年,這般血肉乍現的場景她自是不帶怕的,走南闖北也並非沒有遇見過悍匪,不是第一次朝人捅刀子,自是無需心理建設。

師雪妍勉強睜開雙眼,模模糊糊見著幾個人影,又聽剛才那幾聲刀劍入骨的聲音,手向前摸索了幾下,發覺林氏已不在,頓時有聲慌神,喊了幾聲,見林氏應她才放心下來。

那被傷了臂膀和胸腹的殺手終究是沒能抗住,倒在地上,斷氣前還睜大了雙眼瞪著林氏。林氏怕他再爬起來,便想再掏些藥粉灑在他的眼睛上,剛一伸手,便又衝進來一人。那群人像是殺紅了眼,皆用盡全力廝殺,袁黎雙拳難敵四手,防線漸漸鬆懈開,又是一名殺手衝了進來,林氏見狀大叫不好,忙將手中的藥粉閉眼灑了出去,師雪妍趁機對著捂眼哀嚎的人影踢了一腳,林氏見那人未倒,又補了一腳,二人皆是攻的下三路,沒有哪個男人能捱得住兩下,當即便倒地不起。

而屋外已過三輪交鋒,兩人身上皆有掛彩,然見一簇寒光掠過,雙方的長劍交織在一起,激起地上僅剩的數片枯葉,那人見蓁胥的目光朝著左側望了過去,便用力壓了壓二人交疊的長劍,怒道:“看哪裡?”

蓁胥收回目光,神色凜然,眸光中酷寒如刀。

“你到底是誰?”

那人面罩下的唇角微勾,冷笑道:“問閻王!”

蓁胥被他狂妄之語激得暴怒,他眉間一凜,放棄了防守,轉手挑劍若厲風破空,長劍轉瞬便沒入那人的肩頭。

“你!”那人吐出一口鮮血,卻忽地笑了起來:“今夜你們都要死在這裡!”

搏殺聲如雷迸湧而至,幾人皆是一震,蓁胥率先反應過來,也不知面前的黑衣人能值多少斤兩,想把他劫過來當個人質,或許還能讓屋內的幾人全身而退。可這念頭剛一動,便見那人一把握住他的短劍,反手就是一劍刺了過來,蓁胥不得不抽劍後退。

那人捂著血流不止的肩頭,忽然想起了什麼,怒笑一聲道:“你想給師姑娘報仇?”

蓁胥的劍尖一滴黑血入土,他神情冷鬱,道 :“那日我便對你說過,她受的傷痛,我會百倍奉還!”他見那人瞳孔猛地縮緊,神色劇變,轉而笑道:“雖是毒,但不致死,只你此生都不會暢快好過了。”

那人卻在短暫的驚詫後淡然回道:“無妨,不暢快也算能活,但你們今日,必死無疑!”

一群黑衣人如潮水般湧了過來,他們猶如被黑夜吞噬,袁黎漸漸無法招架,蓁胥不得不抽身退到他的身側,幫他斬殺了近身的黑衣人後,兩人肩抵肩站在一起,看著眼前十餘人的隊伍。

師雪妍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握住林氏手,顫聲問道:“嬸子,現在情況如何?”

林氏早沒了剛才的氣勢,瞬時脫力一屁股坐到地上,心想,這不是完犢子了麼……

師雪妍見她不說話,暗道不好,腦中卻千迴百轉,將她這輩子與上輩子都想了一遍,又暗暗求了一遍老天讓她下輩子投個平常百姓家,她真的只想做個種田文的女主啊!

十餘黑衣蒙面的殺手舉起手中的長刀,在那首領的一聲令下攻了過來。

袁黎和蓁胥對望一眼,皆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調整好狀態,但下一刻,數支穿胸而過的翎箭阻擋了向前挺進的隊伍,他們紛紛朝後望去。

黑甲鐵衣反襯著青明的月色,黑青交織,猶如滾滾而來的洶湧浪潮,急湍甚箭,轉眼便吞沒了十餘人的小隊。

嘶吼、拼殺、梟首、血光四濺——

不到少刻,周遭都安靜了下來,師雪妍還緊緊地抓著林氏的手,不明所以地問:“嬸子……怎麼沒聲了?“

林氏卻一把鬆開她的手,衝出門去扶住了受傷昏厥的蓁胥,又望了一眼跌坐在地的袁黎,口中大喊道:“小石頭!袁大人!”

聽林氏喊人的分貝,師雪妍以為兩人要掛了,睜開被眼淚糊住的雙眼,摸索著就想跟出去看,卻被門口的一道矮檻絆了一下,猛地向前撲倒,還好被人扶了一把。

她也顧不上許多,道了聲謝就要掙脫,卻聽那人問道:“你的眼睛……”

她先是微微一怔,而後臉上的五官不受控制地皺在了一起,“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一面哭還一面扯著面前人的袖子抽泣道:“殿……殿下……你……你來了……”

南凌延月淡淡“嗯”了一聲,用衣袖擦了擦她面上的眼淚,道:“我來晚了……”

可不是來晚了麼,這都多少天了……

師雪妍委屈巴巴地抽抽了半晌,待恢復了些理智,才想起為了護著她和林氏快要掛掉的蓁胥,便抓了南凌延月的袖子,急忙問道:“殿下,蓁胥呢?他……還好嗎?”

南凌延月拍拍她的頭,輕聲安慰道:“他與你阿兄都無事,但此地不宜久留,需儘快離開,你可還撐得住?”

師雪妍頓覺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乖乖聽從他的安排,先回了屋子讓軍醫檢查了一遍肩上的傷口和被藥粉迷了的眼睛,還好林氏用的不是什麼毒藥,她只是短暫的失明,兩處上好藥之後,她換上了師亭昱的白袍,簡單的擦了擦臉,便覺整個人都舒服了些。

待到清月上梢,馬伕才將車趕了過來,馱著一群病患趕回了知水縣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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