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便見羽箭飛射而來,南凌延月將他一把扯過朝後一丟,馬順跌跌撞撞爬上馬車,見師亭昱還在昏睡中,趕忙將他背在身後,做好隨時逃跑的準備。

黑衣覆面的刺客也無多餘交流,只分做兩半,一半人朝著南凌延月攻去,另一半人直逼馬車,像是豁出了性命一般,不留絲毫餘地的猛攻,只要是沒死便會站起來繼續揮刀。

這夥人不多,但他們的武功路數皆與普通的府兵、侍衛不同,更像出自江湖門派,他此次帶來的侍衛雖也身經百戰,卻一時拿不下這些人,雙方廝殺激烈,他漸漸有些顧不上馬車裡的人。

只瞬息之間,地上便躺滿了屍體,南凌延月被噴濺的血迷了眼睛,一時不察,只覺凌厲的鋒芒急速掠向他的身後,他反踢一腳,阻擋了下落的刀鋒,那一刀便劈在了車架上。

兩匹慄馬受驚,拖著馬車上的兩人往前衝去,情況雖危急萬分,卻在人群中闖開一條生路。

餘下的黑衣人見那馬車飛馳而去,轉身便丟下南凌延月及剩餘侍衛,直追了過去。

馬車裡的兩人被帶得往前飛撲出去,眼看就要摔出馬車外,千鈞一髮之際,馬順一把抓住師亭昱,將他拖了回來,再用自己的身子擋在他身前,兩手撐著車壁。但隨著地勢陡轉而下,這種劇烈的顛簸加上下坡路哪裡是他撐得住的,遽爾便又滾了出去,卻是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抬頭望去,見師亭昱咬牙死死抓住他。

“放手!否則我倆會一起摔出去!”

“不放!你也別放手!”

馬順身體陡然一震,眼中似有一絲觸動,卻轉瞬化為無奈,心中雖罵了兩句傻子,卻還是用另一隻手抓了上去,兩人一同撐著車壁。馬順看著他因高燒而通紅的面及額頭細密的汗珠,大聲道:“草民的命不值錢,師大人何必如此固執!”

師亭昱不看他,眉卻皺成一團:“少廢話!想想該怎麼辦!”

馬順望向前方,喉口忽然一緊,大驚失色,師亭昱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覺周遭所有的喧囂沸騰都停止了。

“砰!”地一聲,師雪妍手中的藥碗翻落在地,灑了還有一半的藥。

蓁胥看著她眉頭緊蹙的樣子,問道:“怎麼了?是哪裡疼?”

師雪妍搖了搖頭,嘆了一聲,將心中的煩亂之感拋開,看著蹲在地上收拾藥碗的蓁胥,忽然開口道:“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總不能等她傷好了吧,那得到什麼時候去了?

林氏的藥算有奇效,她的傷口塗了兩日便好許多,看樣子也沒有發炎的跡象,他們若是一直待在這裡,阿兄定會急死,若是那群黑衣人又追了過來,那豈不是連累了林氏?

她雖不喜林氏嘴毒,但林氏畢竟是蓁胥的養母,也確實不眠不休的照顧她,她也不是冷血無情之人,對林氏的感激之情還是有的,也不想連累她。

蓁胥並未說話,他將藥碗的碎片丟了出去,折回來便見她赤腳下了地,忙上前將她一把抱起,放在榻上。

“就你如今模樣,還想走回去不成?我先告知於你,回去的路不好走,我背不動你。”

她發誓,真沒想過讓蓁胥揹她回去,她這身板就算最瘦的時候也有個九十來斤,蓁胥的傷應還未好,別說揹她了,怕就算是他獨自個也走不回去。

師雪妍咬唇盯著他,想了想,小聲問道:“你的傷……好些沒?”

蓁胥淡道:“無礙。”

無礙?

回想起那日林氏說的話,蓁胥如此重的傷,若是放在現代早就住進重症監護室了,在這缺醫少藥的古代,怎麼可能短短兩三日便生龍活虎?直覺他是為了讓她安心在騙人,便不假思索道:“我不信,你讓我看看。”

蓁胥錯愕抬頭,雖本能抗拒,但見她一臉認真,說她不知世俗,偏又是太傅之女,說她跅弛不羈,偏有時又矜持的厲害。

師雪妍見他半晌不動,才忽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不得了的話,但見少年紅透的耳根還是剎不住想要逗他的心思。

她忍住笑意,低聲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好了多少,你如此扭捏,難道是害羞了?”

少年回頭,見她眨了眨眼,一臉人畜無害的天真模樣,瞬間對自己那點小心思有些不齒。

猶豫良久,他抬手緩緩褪下衣服。

少年白皙的後背上,赫然有一條從肩胛斜拉到左下部的刀傷,雖止住了血,但傷口處的暗紅血痕依舊猙獰,好在傷口不深,也未有紅腫跡象,以他的體格,再過幾日應能好全了。

她不得不佩服林氏自創的秘藥,就算放在現世也是十分炸裂的存在,否則她與蓁胥說不定早就在閻王跟前登記了。

師雪妍稍稍將心放了下來,卻忽然回想起林氏的話來,便將手搭在蓁胥的肩上,一面微微用力,一面道:“你轉過來我看看前面。”

蓁胥僵直了後背,表情有些不自然:“再過兩日就好了,無事。”說著便微掙了一下想將衣服穿上,卻被師雪妍一把按住。

“我幫你上藥。”

她估摸著蓁胥這傷在背後,自己一人不好上藥,林氏雖是他養母,卻也因男女大防避了去,從未給他上過藥。她瞧著蓁胥這好了一半的傷口,便拋開其他雜念,說了這番話。

蓁胥淡道:“你的傷還沒好,不宜動。”

師雪妍一隻手去拿枕邊的傷藥,一隻手輕輕按在他的肩膀上:“你別動呀。”

師雪妍將藥粉小心翼翼地灑在他的傷口處,想了想,又讓他轉過身來,瞧了瞧他胸前的刺傷。

練武之人大多豐肌碩骨,她雖有所預料,但還是被美色晃了眼睛。

蓁胥與一般練武之人有些不同,不愧是在王府好吃好喝的養著,縱使因練武使得肩寬背闊,肌束噴張,但膚白若茭,讓人無端端的生出些許妒意來。

一個男人這般的身材樣貌,讓她一個女人都自愧不如。

前面的傷不能直接撒,她便將藥粉抖在指尖,輕輕按在他的傷處。

察覺指尖下的肌膚微微發燙,頭頂的呼吸也變了節奏,師雪妍無知無覺地詫異問道:“疼麼?”

無人回答。

她抬眸去看,卻見蓁胥一隻手抵著唇,唇齒似在用力,頭也扭向門外,並未看她一眼,也未回一句話。

這般模樣,莫非是真害羞了?

她的第一反應是想笑,可下一瞬間,卻見他回過頭來望著她,眸中似有什麼流轉開來。

太近了……

蓁胥垂下頭,見那雙微微張開的紅唇中潔齒隱若,眉睫恍如翕翼。她蜷在他的胸前,如同蜷縮在他懷中一般,讓他連帶著身上的每一處傷口都燒了起來,只覺有什麼東西騰然而起,迅速擴散四肢百骸。

微疼……微癢……

此時此刻。

就算師雪妍是個臉皮有些厚度的現代人,也紅了面。

但若此時抽身,便顯得太過刻意。

她平靜地將目光收了回來,繼續上藥,忽覺一隻手伸了過來,將她的下巴挑起。

望著蓁胥愈漸靠近的臉,她緩緩睜大了雙眼。

“小石頭!那河……邊……”

林氏剛推門進來,便捂了眼睛,口中不住唸叨著:“傷還沒好呢,就算你們二人年輕,也經不住這樣折騰。”

兩人對望一眼,頓感羞臊,將頭轉了開。

“嬸子,你說河邊如何?”

蓁胥剛穿好衣服,便被林氏一把拉到角落,道:“河邊有兩個……”話說一半突然看向師雪妍,見她正理著自己的頭髮,沒注意這邊,才繼續小聲道:“有兩個人,不知死活。我瞧著其中一人身上的穿著不似尋常百姓,你去瞧瞧?”

蓁胥微微一怔,忙隨林氏趕到河邊。

其中一人已被村民從水裡撈了起來,林氏先跑了過去,探探呼吸,居然還活著,她忙招呼蓁胥上前檢視。

此人身著粗織布衣,模樣好似在哪裡見過,只一時想不起來,到林氏提醒他,他才記起此人原是那個走街竄巷的偷兒,馬順。

“馬順這臉是怎麼回事?”林氏忽然注意到此人的臉不似常人顏色,麵皮有些發白,耳後竟還有些翹邊,她伸出手想去撕,卻被蓁胥一把按住。

“先將人抬回去。”

若是他沒看錯,此人應是易容的緣故,這臉在水裡泡久了,貼上去的麵皮自然遇水化開,粘不住了。

他看了眼四周,並無異常,此處的水不急不緩,不可能是在附近落的水,那應是從上游飄下來。

而此處的上游......

不就是平堯縣?

他見村民將另一人也撈了出來,便去檢視情況,還未靠近便聽一村民嘆道:“我瞧著這身衣服,莫不是哪家的公子?”

另一人接道:“我倒看不出來,不過這公子哥倒是俊的很,若是活不了也是可惜。”

蓁胥一見此人的樣貌便覺雙目一震,趕忙上前探他的鼻息,只覺氣若游絲,不禁焦急萬分:“嬸子!”

林氏見他這番模樣,想來應是認識的人才會如此緊張,便回頭將還在“看熱鬧”的村民轟開,罵道:“瞎湊什麼熱鬧,虎子、英子,把人抬去我屋裡!”

一番折騰過後,人總算是抬進了屋,安置下來。

林氏的屋子不大,床榻也只剩一個,她只能打了個地鋪,將那玉面的小公子放榻上,馬順則放在地鋪上。又指揮蓁胥舉著蠟燭,她則藉著燭火,一面解開此人身上的衣服,一面檢查他身上的傷口。

“他……傷的可重?”蓁胥略顯不安的神情使得林氏心中生疑。

她手下不停,口中卻忽問道:“你認識他?”

蓁胥輕輕“嗯”了一聲:“他是師姑娘的兄長,御庭司掌使師大人 。”

林氏的手一頓,心中似堵了一口鬱氣,手下動作重了些,直將還在昏迷之中的師亭昱折騰地哼了兩聲。蓁胥自是不敢說話的,側過頭當沒看見。林氏瞪了他一眼,冷嗆道:“也不知上輩子是不是欠了師家的錢,這輩子便要還債,辛苦了幾日治好了你的師姑娘,又來個師大人,天底下也能有如此巧合之事?”說完睇睨一眼,皺眉道:“還不去叫人,兄長都要死了她還躺著睡呢?”

蓁胥聞言微怔:“他傷得很重?”

話音一落便又要去探他的鼻息,被林氏一把開啟:“這個暫時死不了,只是腿斷了。”說完又去看地上躺著的人。

蓁胥抬著蠟燭跟了過來,林氏檢查了一遍,發現他只有幾處皮外傷,其他地方倒好得很,便放下心來,隨即將目光放在他那張已經翹邊的麵皮上。她順著邊緣緩緩撕開,人皮面具下居然是一張比榻上那位公子還要清俊的面。

“這不是那位袁佐令麼,怎會是他?”

“是那位知水縣的佐令袁黎?”蓁胥訝然問道。

但林氏的目光並未停留在此人的臉上,而是專注地望著那張薄如蟬翼的人皮面具出神,口中喃喃疑道:“我年輕時也曾走過不少地方,這易容術我雖聽人說起過,卻並未見人用過,但我敢肯定的是,此術不是出自南祁,而是北祁。如果此人確是袁佐令沒錯,那他是如何知道這人皮面具的製作方法?”

蓁胥拿過那張人皮面具若有所思,良久之後才對林氏鄭重道:“嬸子這幾日只管治病,別的不要說,也不要問。”

林氏揉了揉痠痛的腰身站了起來,口中罵道:“你以為我願意摻和這些破事?你平日裡不回來看我便罷了,一來便是給我找麻煩。這個……這個……還有那個……”她指指榻上、地上的兩人,又指了指外面,忽冷著臉大聲道:“說出去還以為我承了師家多少恩情,才這般累死累活的還,趕緊抬走,照顧你的師姑娘累了幾日了,現下又來了兩個,你是想累死我?”

蓁胥被她這一吼,手中的蠟燭差點掉在地上,忙上前拉過她,小聲勸道:“嬸子,此事牽扯甚廣,袁佐令若是死了,宿陽郡守的冤屈便再無昭雪之日,而師大人主理此次賑災之事,他們二人若是有什麼不測,不止殿下那邊無法交代,陛下那邊也無法交代。”

林氏卻不吃他這一套,只看著他微微一笑:“要我說,你哪裡是怕這些,你是怕無法對你的師姑娘交代吧?”她突然掐了一把蓁胥的胳膊,恨鐵不成鋼地繼續罵道:“你還有沒有點出息?天底下有姿色的姑娘比比皆是,你非要在一棵樹上吊死,這便也就罷了,你連人家兄長都要我巴心巴肝的救,人家師姑娘能承你的情?她心裡有你嗎?要嬸子說,讓她帶著她兄長離開,是死是活跟咱沒關係,若是讓我救這知水縣佐令我情願,若是救她兄長,我便不情願了。”

只聽:“砰!”地一聲,屋內的房門突然被撞開,師雪妍捂著肩頭神色惶然地看著他們,口中喃喃唸叨:“你說什麼兄長?誰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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