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穿越過來第七個年頭的師雪妍還坐在榻上,揉著惺忪的雙眼,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人給下套了。

現下還未到卯時,她便強迫自己醒了過來,為的就是給師老頭做早飯。

昨夜回來晚了些,老頭子不高興了,罰她跪了家祠,雖只有一個時辰不到,但她今日還和珺寧約好了,要去淮安王府邸喝酒。

她初來乍到時,對古代的酒水不甚有興趣,直到有一次在皇宮中,珺寧給她偷偷喝了一口宮廷御酒,她才知道什麼叫甘冽醇香,舌尖蘊甜,讓人如痴如醉,從此她便愛上了。但在師老頭的眼皮子底下,她不敢露出馬腳,所以找個藉口,只稱去教習珺寧畫畫,實則是邊喝邊畫,直到月上梢頭才含了薄荷往回趕。

誰叫她出生在這樣的世家貴族,師雪妍忍不住腹誹了千百遍。

前世她為了嫁入豪門百般心機,將自己活成了一個名門淑女,不僅要孝順公婆,還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三年之久,她雖覺累得慌,但豐足的物質生活還是讓她忍了下來。可當渣男老公被她抓到與狐狸精在她精心挑選的大床上偷歡時,還是沒忍住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是的,她是被氣死的。

所以這一世,她打定了主意單身,若實在拗不過師老頭,那便找個普通男人嫁了,定不能是皇族,氏族也不行!

她幻想過自己日後的生活,像種田文中的女主那般,攢錢,再買下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若是無聊了便做點生意,此生便能恣意人生,逍遙快活!

直至一支金累絲紅玉釵斜入髮間,她才從鏡前回過神來,又抬手將那隻“貴重”的紅玉釵抽了出來,放入盒中。

這隻鑲了紅玉的釵子定能值不少錢,若是被弄丟了她該多心疼。

正在為她梳頭的丹淑頗有些惋惜地看著她:“姑娘生得美,這隻釵正好相配,奴婢見您平日也很喜歡,卻為何不戴?”

原因當然不能給你知道。

師雪妍淡然一笑:“我是去教習公主畫藝,戴太多首飾脖子累。”說完只拿起桌上一隻釵頭墜翡香珠的碧色小釵,斜入髮間。

再望向鏡中之人,一身月白綢雁銜芙芋花對衿襖裙,領口嵌繡了白狐的毛領,但下身的長裙卻垂了地,頗為不便。

在這個連歷史書上都翻不到的朝代,世家貴族的女兒需得穿曳地的長裙方顯尊貴,若是穿了露出鞋子的裙子,反倒視為缺失教養。

這可苦了她這個現代姑娘,才來時,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才習慣這種裙子。

待收拾完畢後她便去了廚房,見灶上已擺好了她昨日吩咐下去的熬粥小料,便挽起袖子開始下廚。

雖說君子遠庖廚,但這個朝代的貴族女兒也是不允許下廚房的,但她實在吃不慣這個朝代的東西。想她一個川渝姑娘,天天吃著帶甜味的菜也不知多難受,不到一年的時間瘦了一大圈,將好不容易養出的嬰兒肥臉蛋瘦成了巴掌大的鵝蛋臉,師老頭差點以為她又得了重病,請了許多醫士來看,也只看了個脾胃不和。

為了打消師老頭對一向沒下過廚,卻突然能做一手好菜的師雪妍到底還是不是自己女兒的懷疑,她花了重金在外面請了個廚子,教了自己一段時日的淮洛菜,再改良成川渝口味,這樣便水到渠成。

當然,也不乏做做自己家鄉的菜系,師老頭本是十分反對的,但奈何男人的胃與心長在一起,師老頭即便再不願,也只得臣服於川菜的博大精深之下,乾脆兩眼一閉當做沒看見,只安心享用美食便罷。

不過雖是如此,師老頭還是吩咐了府中的管事,只要師雪妍一進灶房,定要將下人都遣出去,且命人守著,不能讓她下廚之事傳揚出去,唯恐她嫁不出去。

可她本就不想嫁人……

想著上一世,她已經活成了一個失敗的現代女人,若是在古代重來一遍,她不如直接去跳了洛河。

在古代男人的心裡,孝順公婆,伺候丈夫,相夫教子便是一個妻子該做的,且最不能讓她忍受的是,她上輩子是被小三給氣死的,若是這輩子還要笑著幫自己老公納小三、小四、小五……那她就算拼個與師老頭斷絕關係,也定不要這樣的日子。

鱸魚片是醃好的,她將魚骨放入鍋中旋煎,再倒水煮上半個時辰,之後用紗布濾去骨頭碎肉,將魚湯放置一旁,另起一口鍋放入她自己熬的豬油,把薑絲小蔥段炒香後放入稻米炒,將魚骨湯倒進去煮沸,再開小火悶煮,直至粥快熬好時,再下魚片,最後放入調料調味。

一道鹹香味十足的滾粥鱠做好,她又炒了幾道清爽的小菜,便讓丹淑端上桌去。

丹淑的心理建設早就被師雪妍打好基礎,已從驚愕不解,變成了姑娘真厲害,再到淡然自若。

等師老頭起來,已上了一桌子的早食,各個都是他沒見過的,還未等落座,師雪妍端著剛剛沖泡好的茶,架起貴族女兒的淑女之態,緩步上前,先微微一福,行禮之後才將茶奉上。

師為敬看著她笑靨凝羞,姿態怡然,不禁滿意地點點頭。

丹淑將盛好的滾粥鱠端至師為敬跟前,師雪妍卻先一步拿起竹筷,將滾粥鱠中的薑絲挑出,再遞上去:“父親小心,粥剛出鍋,還有些燙。”

師為敬笑著接過,只淺嘗了一口,便覺鮮味十足,再夾了一筷子筍絲下粥,再開胃不過,是比甜粥好吃許多,便一口氣吃了兩碗。

師雪妍見他吃的開心,知道開口的機會來了,便笑道:“公主說是昨日的技法還有些不明,今日我還需去一趟淮安王府。”

本是女兒家學藝之事,師為敬也沒說什麼,想也沒想便道:“去便是了,不過早些回來。”

師雪妍微微頷首道:“是。”

南凌珺寧已在巷子口的馬車上睡了一覺,才見師雪妍緩步從府中走了出來。今日天氣不錯,旭日的陽光投射下來,暖金的晨光下,師雪妍緩緩抬手遮住一半的臉,微微眯眼,那模樣著實有些氣人。

女媧娘娘捏人的時候或許是忘了好好捏她,怎得有些人便是那般姿妍綽麗,嬌豔得讓人移不開眼,而她雖自認為也不差,但在師姐姐的襯托下卻顯得一點光彩都沒有。

師雪妍自是不知她的心思,只看見一個小腦袋正伸頭望著她,忙道:“珺寧!”

師雪妍剛想提裙跑過來,卻被身後丹淑的一聲咳嗽打斷,她皺著眉回頭看了一眼丹淑。

丹淑畢竟是打小就跟著她的,對她有敬卻無畏,更不懼她瞅了,忙湊到她耳邊小聲道:“若是被老爺看見……”

“……”

師雪妍嘆了口氣,只得端正儀態,一步步挪上了馬車。待車帷一放下,師雪妍終於得了放鬆,斜靠在車壁上,無奈道:“做淑女也太累了,每天在父親面前端著那一套禮儀,我快累死了!”

珺寧自小長在皇宮,雖也不喜束縛,但對禮儀卻是刻入骨子裡的執著。

她輕笑道:“誰讓師姐姐就出生在太傅府呢?別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師姐姐還嫌棄?”

“太傅府有什麼好的?還不如活在平頭百姓家裡自在。”

“師姐姐除了畫畫什麼都不會,若是做了平頭百姓的女兒,怕是既嫁不出去,又養活不了自己。”

師雪妍面上未做表情,心裡卻猙獰大喊道:姐姐會的可多了!

南凌珺寧也知道師雪妍的父親是太傅,文人一脈從來都是將清譽看得比什麼都重,自然重視兒女的禮儀教育,師雪妍被壓迫多年,聽聞她早年都沒怎麼出過府門,豈不是比她還慘?頓時生出幾分同情來。

“其實皇兄對我也是一樣的管束,我出宮一趟極為不易,但如今皇叔回來了,他凱旋而歸,又立了大功,所以啊,只要他一開口,皇兄定是不會阻攔我的,只要我能出來,你定是能出來的。”

師雪妍聽她說著,不住點頭,直到那句皇叔回來了,她才倏然愣住,皇叔是誰?

——淮安王。

淮安王是誰?

——南凌延月!

南凌延月住在哪?

——淮安王府!!

“等等……等等……你說你皇叔回來了?”

南凌珺寧道:“對啊。”

“什麼時候的事?”

“就昨夜啊!只不過皇叔不喜聲張,見了皇兄之後自個兒悄悄回府了,連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

師雪妍差點跌倒,忙道:“那你還帶我去淮安王府找桃李春風醉?”

南凌珺寧歪頭道:“既然皇叔回來了,何須還要費我們的力氣,讓他直接給我們不好嗎?”

“……”

好……是好……

可這根本不是重點好嗎?

她雖沒見過淮安王,但看這淮洛城中之人,無人不是一聽他的名頭都能顫兩顫。

此人九歲入軍營,十五歲便成了驃騎大將軍沈成的副將,且在南祁最後存亡之際僅帶八百鐵騎繞後直取敵軍大將首級,並大破敵軍五千增援,之後輔佐今上登基,再之後又立了多少功她根本背不下來。

此人之威名,不亞於秦朝白起、漢代霍去病。

想想都不是好相與的人……

她思前想後,還是回去面對師老頭好過些。

至少能應付。

馬車緩緩停在淮安王府門口,二人才剛從車上下來,便見府門外比往日多了三倍的兵力駐守,若只是將府門圍住也就罷了,連階梯下都佈滿了兵力,這架勢……是在攔誰呢?

師雪妍感到背脊發涼,扯了扯南凌珺寧的袖子,苦笑道:“珺寧……那個……我突然想起今日還有些事未處理……”

南凌珺寧卻是不吃她這一套,知道她是想開溜,反而攥緊了她的手,笑道:“師姐姐莫怕,雖許多人傳皇叔是冷血的晦厲之人,但珺寧最是知道,皇叔是世間頂好的男子,又好看又溫柔。”

你覺得他好,那是因為你們是一家人,都姓南凌!

可到底人家是將軍也是淮安王,不知為何她會有一種奇怪感覺,還是莫要與這種大人物碰面的好。

她本想再編個理由先走,卻見府門口走出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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