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朝代也算混了許多年,趨炎附勢,裝嬌賣乖這種技能已經被她拿捏得爐火純青了。

她兩手貼額跪了下去,故意將自己的聲音弄得虛弱一些,柔柔喊了一聲:“殿下,雪妍特來請罪。”

她不敢抬頭,也不敢看淮安王是何表情,只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南凌延月將書冊放下,看向她。

少女身上的白裙將身型勾勒得愈發纖瘦,夷弱的雙肩在微微顫抖,儼然已沒了昨夜的凌厲氣勢。

似乎……很怕他啊……

南凌延月勾唇,淡淡道:“師姑娘何罪之有?”

師雪妍拼命擠眼睛,想皓東延那個混蛋,想師老頭家法她時的樣子,才勉強有了那麼一點想哭的感覺。

假裝抽泣了兩聲:“雪妍昨夜醉酒,對殿下……行了冒犯之事……”

這就哭了?

南凌延月本想再逗逗她,沒想到給小姑娘惹哭了,當即緩了語氣,道:“本王刀劈入身,利刃入骨都未曾在意過,你這一巴掌,不算什麼。”

啊?這下給師雪妍整不會了,堂堂淮安王啊,被她打了一巴掌,居然說,不算什麼……

是真的不算什麼?還是假的?

她慣會揣度人心,卻忽然有些吃不透南凌延月是否話裡有話。

哎……不管了!

她將醞釀到恰到好處的眼淚擠了出來,然後驀然抬頭,一臉沉痛道:“殿下仁慈,雪妍不敢,還請殿下責罰!”

南凌延月用指腹壓了壓眉心,無奈道:“一定要責罰?”

師雪妍抿唇抽泣兩聲:“殿下若是不責罰,雪妍心有不安。”

嘴上如此說,心裡卻道:不要罰我……不要罰我……不要罰我……

“那便罰你畫一幅畫給本王……”

師雪妍凝眉望向他,抽了抽鼻頭,驚訝道:“就……這樣?”

“師姑娘不滿意?那便再去御庭司關兩日如何?”

御庭司是專門關押審理犯了過錯的官宦世家或是皇族之地,聽聞進去的人不死也會掉層皮,她陡然一驚,怕自己玩出火了,忙又伏下身道:“雪妍謝殿下。”

臨近申時,師雪妍終於出了淮洛王府。

馬車緩緩行駛在街道上。

天氣越發冷了,路上的行人也愈漸稀少,更顯得兩旁高聳的樓閣恓然孤寂。

師雪妍回憶起昨日的零星片段,只覺像是做了一個夢。

等回到了太傅府,廚娘已經在開始準備晚膳了,她剛入正堂便聞見了味道,待在自己房中坐到了晚飯上桌之後,才帶著丹淑慢悠悠走了過去,卻發現桌前只有她一人。

她轉頭朝李管事問道:“阿父每次去青雲觀都會在晚飯前回來,今日可是有事耽擱了?”

李管事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隨即笑著回道:“想來今日的素齋味道不錯。”

他父親一貫不愛大葷油腥之物,對青雲觀的素齋很是喜歡,但觀主凌虛子不常開設,因此只要遇到開齋日,必定會留下來吃了再回。

師雪妍沒有多想,默默吃了飯菜之後,又回到了自己房間,讓丹淑攤開一幅畫紙,可想了半天,卻不知該畫什麼。

在現世中她擅長的是油畫,穿越後她雖有了原主人的記憶,會寫詩能讀書,但畫畫好像不是這具身體原本的能力,一旦開始動筆就覺無比生澀,是師老頭教會她點染、勾勒,她學了不下百遍,才將畫藝摸了個入門。

師老頭這人……雖然迂腐古板了些,但對她是頗為不錯。要知道在這男尊女卑的古代,師老頭依舊對她寵愛如故,甚至在她兒時病重遊離之際,日日守在她床榻前不曾閤眼。

這份關愛,是做不得假的。

雖然前世自己的父親不是個東西,但這一世,師老頭彌補了她內心的那一份父愛,他讓自己知道了什麼才是一個父親。

只可惜……

或許是她前世有一位好母親,在這一世,她卻早早失去了母親……

若是老天真要如此來算,那上一世她被渣男氣死,這一世怎麼也該給她一個好男人才公平!

“姑娘……”

丹淑將她從失神中拉了回來。

她低頭一看,潔白的宣紙上被她筆尖滴下的墨汁暈染,她忽然覺得煩亂,將筆一擱,早早上床睡了。

翌日一早,她與師老頭坐在一起吃早飯,便收到了宮裡來的帖子。

她開啟看了一眼,興致缺缺地遞給了丹淑。

“說我身體不適,推了吧。”

師為敬輕咳了一聲,忽道:“皇后宴請,你十次不去九次,是為何?”

師雪妍咬了口包子,緩聲道:“我近日身體不適,再則皇后是知曉我身體不好,應是不會怪罪……”

開玩笑,她如果去了,從入宮那一刻就要端著,還要全程陪著笑臉與那些做作的世家貴女虛與委蛇,真真是累得慌,她才不耐煩去。

有這時間還不如在家躺著。

“你近幾日都在教授公主畫藝,皇后豈不知你身體如何?”師為敬忽然正色道:“前日我離宮之時,皇后特意請了我過去,問了你的近況。”

師雪妍:“……”

得了,這下還真的推脫不下了。

不過她與皇后不甚熟稔,平日裡,她的宴請自己都是能推就推,她也從未說過什麼。

怎麼這次還不讓她請假了呢?

她看帖中也無甚重要的事,不過是請了些單身的青年才俊和正適婚齡的姑娘,一看便知是要替她親妹子選郎婿,這種大型相親宴她又不是主角,去不去有什麼要緊,皇后居然破天荒的用她親爹來堵她的去路,難道有什麼不得不去的理由?

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師雪妍嚥下最後一口粥,只聽師為敬淡淡道:“你今年應是十七了?”

師雪妍差點被一口粥嗆住,立時緊張起來,結結巴巴道:“才剛過而已。”

師為敬點了點頭,稍頃才緩緩開口:“我記得白大人家的老三隻比你大一歲,去年生了二子。”

催婚……

又催婚……

不過師雪妍早已有了應對之法。她面上佯裝詫色,微微笑道:“怪不得上次我和哥哥見她氣色不好,想來是孩子生太早虧虛了。”

是的,師雪妍還有一個哥哥,擱在這個朝代怎麼也算個鑽石單身富二代,他比她大四歲,如今也依舊是孑然一身,整日埋頭公務,別說談戀愛了,身邊連母系動物都沒有一隻。

實則是母胎單身一枚。

長兄先婚,後為次弟、妹。這也是此朝代的規矩,師雪妍雖未明說,卻每次都帶上她哥,只要有這個人頂在前面,成婚的事便可容她慢慢想,錢也就能慢慢攢了。

但也要居安思危,萬一她哥什麼時候想不開了,光速接受了師老頭的包辦婚姻,那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師為敬嘆了一聲,不提他兒子還好,一提他更是愁上加愁。他的同僚當中,孩子雖不如自家的優秀,可怎麼就能早早的成婚生子。這歸根結底,還是這兩個孽障不上心,他瞧著一臉笑意盈盈的師雪妍,也不知該怎麼說她才好,既然自己的婚事都不上心,那他就上心上心吧。

又是一聲長嘆,師為敬喝完碗裡的粥上朝去了。

早飯過後,師雪妍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躺回了床上。

自從那日在王府丟了醜之後,公主也消停了,沒來找她,她也沒什麼心思出門玩,恨不得日日窩在家裡,最好別碰見那個人才好。一想到這,才記起自己的畫還未畫,便又爬了起來,咬了半天的筆桿才落筆。

既然要道歉,就要好好畫。

潔白的宣紙上勾勒出了一朵朵盛開的芙芋花,濃淡相宜,如豆蔻少女的面頰,赧然含羞。等三個時辰過後,她終於收了筆,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傑作,對丹淑道:“一會你親自送去王府。”

丹淑答了一聲,趕忙來幫她收拾用具,卻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姑娘……淮安王殿下的事算是解決了,可蓁將軍那裡……”她頓了頓,有些欲言又止,待見師雪妍面上不解的神情,不由嘆了一聲,道:“您那日對蓁將軍……那樣……要不您再畫一幅,我一同送過去吧?”

師雪妍聞言眉頭微皺,擺了擺手,不耐煩道:“不必,他那人,就算你將師老頭珍藏的古畫贈與他,也是無用。”

一個武人,又不似淮安王那種自小受過宮廷與禮儀詩書薰陶,怎麼可能喜歡那種東西。

再說,她用得著道歉嗎?自己不過是……輕輕打了淮安王一下,淮安王還未說什麼,他先拔劍相向,難道是想殺了她不成?若是她送了東西,做小伏低道了這個歉,以蓁胥那般的性格,日後見了她尾巴更是要翹到天上去了,指不定要如何出言譏諷呢。

丹淑見她不為所動,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勸道:“姑娘……若是蓁將軍一直生您的氣,難免將您那日的荒唐行為說出去,屆時您再端著淑女的架子,別人也都知道您表裡不一了……”

師雪妍“嗯?”了一聲,轉頭看向她:“你也未曾讀過書,怎的這詞用得如此得心應手?”

丹淑苦笑一聲:“跟姑娘一起久了,總會幾個詞,姑娘你就聽我一回,我瞧著蓁將軍是個容易心軟之人,想必若是收了姑娘的禮,在外也就不會多說什麼了。”

師雪妍靜靜地看了她許久,見她神情認真,知道她是個愛操心的命,也不好讓她一直擔心著,便笑道:“不就是道歉麼,讓你見識一下你家姑娘哄男人的手段!”

下一刻,一幅畫,一個食盒便已送到了淮安王的桌案上。

他先是展開那幅畫看了看,未置可否,又開啟了那個食盒,是一盤形如荷花的點心,他與瞿巖對視一眼,瞿巖卻是一笑,道:“師姑娘身邊的丹淑送來的,說是這幅畫給殿下。”後又看向立在一旁看書的蓁胥,故意大聲道:“這盤荷花酥是師姑娘親手做來給蓁將軍賠罪的!”

只見蓁胥翻書的動作一頓,南凌延月與瞿巖相視而笑,無聲的那種,但見他並未回頭,只冷冷道:“我不喜甜食。”

瞿巖故作了然地“哦”了一聲,然後拿起一塊荷花酥放入口中,忽然眼前一亮,讚道:“沒想到師姑娘的手藝不輸桃香齋的廚娘。”

南凌延月頗有些意外,也拿了一塊放入口中,這荷花酥有香酥之味,卻毫無甜膩之感,確實不錯。

瞿巖一口一個毫不客氣地吃了半盤,嘴裡還不停唸叨:“師姑娘人美手巧,家世也好,不知誰有這福氣能娶了她!”

誰知蓁胥忽然將書重重一放,轉身道:“瞿大哥若是喜歡,求著殿下去陛下面前開口,娶了她便是!”

瞿巖卻未受他的激將,反而坦蕩一笑:“若是你瞿大哥再年輕個十歲,立時便去師府提親,我最是看不慣有些扭捏之人,明明喜歡,卻非要裝出一副討厭的樣子!男人就該乾脆點!”

蓁胥的身體猛然一僵,怒道:“誰說我喜歡她?!”

瞿巖哈哈一笑,轉向南凌延月道:“殿下可要為我做主,我剛才哪一句說他喜歡師姑娘來著?”

南凌延月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是沒說過。”

“你們!”蓁胥氣得臉色發紅,卻是一個說不過,一個不敢說,最後鐵著臉出去了。

瞿巖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些猶豫了,轉頭問南凌延月:“殿下,你說蓁胥是真的喜歡上師姑娘了嗎?”

南凌延月衝他神秘莫測地一笑:“或許是。”後又看向手中的荷花酥恍然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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