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最後也沒撈到兒子,瞿巖也不知南凌延月到底用了什麼法子才哄得老叟將方子交了出來,他實在是好奇,問了幾次都不得答案。

南凌延月將方子放入錦盒中,看了瞿巖似是想開口的樣子,笑道:“日後你自會知道,只現在不能告訴你。”

瞿巖悻悻止了念頭,將手中的帖子遞了過去,道:“十日後長寧侯生辰宴,殿下可要去?”

南凌延月怔然,伸手接過帖子看了一眼淡淡道:“籌備賀禮之事交於你。”

瞿巖捏緊了南凌延月遞迴的帖子,擔憂道:“狩獵場那日......”

南凌延月抬手攔住他後面的話:“他拿不到解藥總不會甘心,不如本王主動送上門去,也好防著他狗急跳牆,將主意打到本王身邊之人,總得叫他有機會才是。”

瞿巖一本正經地答了一聲:“是。”隨即壯著膽子捅了一層窗戶紙。

“殿下所言極是,蓁胥也不能時常在師姑娘身側,總有照顧不到的時候。”

南凌延月凝睇他片刻,忽然笑了:“何時發現的?”

瞿巖見他一副坦蕩之色,無他“期待”的窘促,不由有些失望,隨即答道:“那日見您躲著師姑娘,屬下原本只是猜測,但這幾日您總去京花苑,故而才.......“

南凌延月飲下一口茶湯,感覺舌尖附著一絲苦澀,經久不散,片刻之後才道:“她和蓁胥挺般配。”

“殿下。”瞿巖道出了一件不得不面對之事:“蓁胥日後定會隨您回金漠,以太傅愛女之心,必定不會同意這門婚事,屆時他們二人又能如何?若是師姑娘不顧太傅阻攔跟著蓁胥去了金漠,您日日見著他們二人舉止親密.......難免神傷。”

南凌延月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但讓蓁胥去金漠帶兵之事並不是沒有變數。

蓁莽視弟如命,必定會橫加阻攔,且如今的蓁胥未必能有孑然一身時說走就走的決絕。

如何選擇,終究還是要看他自己。

這幾日他的心中尤為複雜,既希望兩人有情人終成眷屬,又隱隱有些自私的念頭拔然而起。

說不清從何時開始,他的視線便不能移開,思緒總被叨擾,他從未往深處想過,但直至見她與蓁胥相擁親吻,心中那股剖開也刮不淨的痛楚終是讓他明白。

他又生了情,且比少年時更加熾烈,濃郁。

但又能如何?他與師雪妍到底走不到一起。

他嘆了一聲,輕道:“其他事先放一放,長寧侯的生辰宴你與蓁胥好好準備一下。”他頓了頓,驀然想起一人,又道:“明日蓁莽休沐,你傳信於他,子時見。”

謝雲見師雪妍揉著痠痛的胳膊與丹淑一起將畫具收拾整齊,似是欲言又止,嘆了一聲,正想轉身離開,便見言青豫走了過來。

他的面色蒼白,眸色冷鬱,就算站在旭日暖陽下,也顯得消骨伶仃,清雋頎峭。

她莫名顫了一下,不過少刻便恢復了往日神色。

“言先生。”

“你找雪妍?怎麼不進去?”言青豫聲調清冷。

謝雲淡淡道:“本是約她去買夏日的衣裳,忽然想起還有些事,還是改日吧。”

說罷又朝他行了一禮後便離開了。

良久之後,言青豫才將意味不明的目光收了回來,看向還在忙碌的人,緩步走了進去。

他隨手拿起一位女學生的畫,還未說什麼,師雪妍忙將畫拿了過來,笑道:“先生那日可把我嚇壞了,還好只是染了風寒。”

言青豫又將她還未來得及收起來的畫拿在手中,眉間的鬱色愈漸深沉。

“今日教的山水?”

師雪妍點點頭,笑道:“是啊,只不過都是些閨中的女兒,也沒出過遠門,我便找了些從前隨筆的山水畫讓她們臨摹。”

“你也不過是去了一趟黔州,如何見了許多山水?”

師雪妍驀然愣住,連丹淑都狐疑地回過頭看她。

她乾笑一聲,隨意扯了個謊。

“父親那裡有許多畫冊,我自是見過不少。”

收拾好東西,師雪妍讓言青豫先回院中,隔了一會便端著一碗湯進來。

言青豫望著桌上那一碗叫不出名字的湯來,眉頭輕皺,道:“這是?”

師雪妍盛了一碗湯放在他面前道:“這是八珍藥膳雞,我瞧你這兩日病雖好了,氣色卻不好,便將府中補氣血的藥材都拿了過來,今晨一來便在灶房燉上了。”

言青豫忍不住看向她,聲音難得溫柔了幾分:“我身體一向如此,你不必費心。”

師雪妍見他雖如此說,卻還是將那碗湯喝到見了底,雞肉也吃了不少,便滿意的支頤淺笑道:“先生就算身體不行,這才學和容貌也能彌補,不愁嫁不出去。”

她今日的課不多,此時外面還天光大亮,蓁胥也還未來,她便在言青豫的屋子裡轉著,忽然瞧見一個箱子,好奇問道:“這是何物?”

言青豫看了一眼那箱子,淡道:“說起來還是與你有緣之物。”他起身開啟了那個箱子,從中抱出一把斷了兩根弦的琴放在桌面上。

師雪妍一眼便認了出來,這是言青豫任少師時,皇帝賞賜的那把“昆軒”。

但這琴為何少了兩根琴絃?她分明記得自己只不小心弄斷了一根。

“先生為何不修?”

即使此琴名貴,以言青豫的能力,找出能修補此琴之人倒也不是難事。

“琴絃易補,舊日音色總不能回,不修也罷。”

師雪妍頓時有些尷尬,且不說這琴是御賜之物,單它本身的價值便不可用錢來衡量,她雖知言青豫不會讓她賠,但心裡總歸過意不去,心道還是買一把賠給他吧。

可去哪裡找一把能與“昆軒”比肩的好琴呢?

她忽然想起了極樂宮那位雋秀俊美的琴師來,雖自己沒怎麼學過琴,不知這琴師彈的好壞,但落入這煙花之地都放不下此身技藝,想來也是不錯的。

她正想著,忽聽言青豫撥動琴絃,那聲音卻不如往日,著實有些刺耳,她見言青豫看著自己的手指愣怔了片刻後,轉身將琴收了起來。

她的腦中卻因這一聲刺耳的琴音而茅塞頓開。

之前在極樂宮那日,她聽見孤衍氏逆黨在房中密談,本未被發現,似乎是因那琴師刺耳一音而後他們才有了警覺。

按常理來說,若是許久不彈或如她一般根本未學過之人才會發出此聲,但日日撫琴之人卻絕無可能。

難道是故意為之?

她霍然起身,那故意彈錯之音應是某種“訊號”,如此說,那琴師也是孤衍氏逆黨?!

言青豫詫異看向她,疑道:“一驚一乍的做什麼?”

師雪妍收回思緒,衝他笑了笑,口中問道:“言先生往日撫琴很是好聽,難道是久久未彈生疏了?”

言青豫眉頭微蹙,聲調冷冷道:“每每看到這把昆軒,便覺無撫琴的興致了。”

感情是在怪她摔了這把御賜的好琴?

她長嘆一聲,得買一把賠他才是,否則日後撫不好琴了還要折頭來怨懟。

“言先生若是不撫琴了,不知淮洛多少女娘要傷心了。”

言青豫見她隱隱有一絲調侃的笑意,心中反而不是很舒暢。

“你這幾日心情不錯,看來蓁將軍待你很好,你果真與淮洛城中的女娘一樣膚淺。”

師雪妍的笑容凝在唇邊,跟這人說話一定要內心夠強大,否則隨便一句都能刺得人跳腳發怒。

但若想在言青豫的嘴下討著便宜著實不易,她就不耐煩與他討論情情愛愛。

本就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對誰都像個刺蝟,她總覺此人不易親近,就算自小與他相識,知曉他的性子都受不了,也不知何人會受得住他這樣的男人。

她緩緩起身道:“言先生風寒未愈不宜勞累,我先回府了。”

說罷便想離開,卻被言青豫抓住了衣袖。

她回頭見他目光雖如冷霜傾瀉,卻有一抹既傷又哀之色。

“你真的喜歡他?”

他語調平緩,聽不出半分情緒,卻讓她心驚膽顫,寒芒在脊。

“喜歡。”她道。

風吹開了半扇窗。

立夏之際,槐花當枝。一片花瓣隨風擠進了窗,落在他拉住她衣袖的手背上。

隨著緩緩下落的手,那片花瓣也落了地。

無聲,卻重得像是壓塌了什麼,言青豫只覺一直豎起的高牆瞬間土崩瓦解。

他森然一笑,卻似自言自語道:“不,你喜歡的人絕不會是他。”

師雪妍愣住,什麼意思?

他起身與她面對面而立,俯視她,似要看透她隱藏心中的一切秘密。

“你心裡有別人,你騙得了蓁將軍,騙不了我。”

師雪妍下意識反抗那個名字,卻又不想再被上一世的人所左右,便用力捏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直視他:“你覺得自己很瞭解我?不過是些兒時的情分在,還請言先生自重,莫要妄自揣測我的心思。”

言青豫冷笑一聲,湊到她耳邊輕道:“我當然瞭解你。”他一字一句地道:“王—以—檸。”

師雪妍後退數步,瞪大了雙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雙唇翕動數次都未能吐出那個名字。

“你......”

她驚駭萬分。

不可能,如果言青豫真的早已不是言青豫,怎會一點痕跡也無?而他……又怎會知道她就是王以檸?

言青豫看著她駭然的表情滿意極了。

“不怪你未曾看出半分,因之前我的記憶並未恢復,我以為自己便是言青豫。“

“若我們皆沒有前世,你喜歡了誰都無所謂,可如今你可還能坦坦蕩蕩在我面前說你喜歡上了別人?”

他朝著她步步逼近,在她驚恐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滿目憤然,卻在一句:“你怎麼會喜歡上別人?”的話後落了一滴淚。

師雪妍抬著被淚水模糊的雙眸看著他:“你可還記得我上一世是如何死的?”

言青豫眉間一跳,記憶如排山倒海的激浪湧現出來,眼前是前世的王以檸和現世的師雪妍不斷交疊的面容。

他閉上眼睛,復又睜開,艱難地撥出一口氣,平復了心緒,低聲道:“你誤會了,那日是我醉酒,我根本不知發生了何事!”

“不要解釋!”師雪妍甩開他的手,厲聲道:“上一世我或許需要你的解釋,但這一世,我不需要!”

她滿面淚痕,哽咽道:“無論你是誰,都請你放過我,這一世,我再也不會喜歡你。”

“你還不明白嗎?”言青豫沉聲道:“上天讓我們在這一世相遇是為了什麼?”

師雪妍“嗤”地笑了一聲,抬眸看他,冷冷道:“為了讓我也殺你一次?”

“你若真想殺我,這條命便給了你,但你若下不了手,便要學著認命。”

“你還真是一點沒變。”

師雪妍瞬間有些無言,若是剛才她還有些不信眼前的言青豫是皓東延,但此刻,這神情和語氣與之如出一轍。

宿命這東西,終究是要將他們綁在一起。

但她早已拋下過往,就算眼前的言青豫曾是她愛極又恨極的皓東延,她也不會再走回頭路,有些人不過是回憶裡的疼痛,不會讓她在現實裡受傷。

他還是前世那個皓東延。

她卻早已不是前世的王以檸了。

“如今淮洛皇族、韶氏一族、孤衍氏逆黨三股勢力相互廝殺,遠不是你能涉及的,我不想你因此丟了性命,要知我們已經沒有下一世了。”

“那又如何?”師雪妍仰頭看他,目光堅定道:“無論日後何種情況,我父親都不會置身事外.......我亦不會。”

“你當真要為了沒有血緣之人將自己置於險境?”

師雪妍垂眸許久,終是鼓起勇氣道:“前一世的王以檸已經死了,這一世的我與他們是割不斷的血親。太傅府在,我便在,太傅府亡,這世上便再也沒有師雪妍。”

“當然——也不會再有王以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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