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韌在前邊帶路,沈麗在後邊小聲嘀咕,“照理說這棟樓是評委樓,評委已經全部撤退了的,他怎麼還在這裡?”
蘇柚垂下眼睫,即便遲鈍如她,也看出來剛才沈韌的情緒不對勁。
她以前其實從未想過這個問題,畢竟他是沈韌的哥哥,他永遠是那麼端方的存在,就像他的性格一樣,完美得不可思議,不曾洩漏出任何。
但這一次應該是她遭遇危險,所以就冒出了一點苗頭。
蘇柚默默抿唇,攥緊衣角,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揚起手機看了眼訊號,還是沒有訊號。
突的,她輕喚了聲,“沈先生。”
沈韌第一時間轉過頭來,“什麼事?”
他的聲音靜靜的,在這黑暗的甬道里卻格外有安全感。
“請問你的手機有訊號嗎?”
沈韌瞳仁震了震。
“我想跟我的家人報個平安。”
“沒有。”
“噢。”蘇柚垂眸,看來大家的訊號是一齊都沒有了。
家人……
這兩個字明明那麼溫暖,他內心深處此刻卻宛如被瑟瑟白雪覆著滿。
沈韌收回視線,能被她稱為“家人”的那個人真幸福,他的羨慕再一次轉移。可不甘心卻比上一次更強烈地溢滿胸懷。
上一次她有可能跟他弟弟在一起,他們兩青梅竹馬,所以他如果去爭取,那是背德的。
那麼這一次呢?呵,同樣也是背德的,因為她已經結婚了。
然而,他卻忍不住貪戀此刻跟她獨處的感覺。
(沈麗:昂?怎麼著?我就不是人吶?)
或許是還存著一線希望?她和傅斯淙並不是因為感情而結婚,所以也有可能會離婚。
以前他和她之間,哪怕共處,中間永遠夾了一個沈祈。
他不怎麼說話,相較之下,沈祈就顯得嘴甜很多,一個笑話,時常逗得她眉開眼笑。
想到這,“你們冷嗎?我這裡有兩條毛巾。”
他率先把毛巾遞給沈麗,之後再遞給蘇柚,這樣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蘇柚只有輕輕一句“謝謝。”
沈麗:“謝謝您了,您可太體貼了。以後誰嫁給您真是有福。聽說您還是單身?我老家有個表妹,那是真不錯……”
沈韌沒怎麼仔細在聽,耳邊都是迴盪著她的那句“謝謝”。
終於到了他說的應急通道那邊,是一條空中長廊,本來還有棚子,但因為塑膠棚簷的兩邊蔓延下水來,像水簾一般,因此地面上也積了不少水,雖然沒有樓下水那麼深,但對於女孩子來說,小腿力道不足,行走起來阻力也會很大。
沈韌回頭注視著她們兩人,率先伸出手,“來,我先揹你過去。”
沈麗簡直受寵若驚,這樣可以嗎?
可想了想,也是,她這樣一七五,體重一百三十斤,先把她背過去,沈先生才能一門心思地把蘇柚背過去。
於是她也不再矯情了,沈韌揹著沈麗開始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湍急渾濁的水流裡穿行。
沈麗被他背在背上,剛才心裡那點小八卦也就驀然消失了。
沈先生可是先背的她誒,那看來,他和蘇柚沒什麼吧,頂多就是認識的關係。
蘇柚目測了一下水面,她感覺自己能過去,只不過是出於沈韌的紳士行為才提出要揹她。
這位哥哥打小就喜歡照顧她和沈祈,把他們當小孩子一樣。
於是,她正準備邁步,忽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柚柚!”
低沉沙啞,混在驟雨聲卻仍然如此清晰。
蘇柚猛地回過頭去,瞳仁遽縮,難以置信眼前的男人真的是他!
心臟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給攥住,酸脹又發麻。
她嚥了咽口水,大腦卻昏昏沉沉的,在這一刻說不出話來。
直到那人走近,“我是在做夢吧?”
傅斯淙髮絲都溼了,凌亂的掠過前額,更給他增添了一份懶倦感,但唯獨眼神卻是迫切的火熱的。
蘇柚摸了摸他的臉頰,還有手,果然全是冰冷的。
她終於知道,這並不是場夢。
“你怎麼趕過來了?”
大抵可以想象其他人都在從附近往外逃,除了救援人員,他幾乎是為數不多的逆行者。
可能還有不少勸慰的聲音,但他卻義無反顧地走到了這裡。
傅斯淙握緊她的手腕,貼著臉頰是溫熱的,看到她,他的心才彷彿有了歸處,淡聲道,“我聯絡不到你,不放心,必須過來看看。”
言簡意賅地說。
他沒法告訴,當他聯絡不上她時,他滿腦子晃過的都是她爸爸說的那些話。當年她媽媽是因為意外走的。
“你居然一路找過來的?”她拔高音調,嗓音裡都帶著哭腔了,睫毛溼漉漉的,看到他的這一瞬,委屈莫名上來了,“你怎麼這麼傻?”
她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大雨滂沱夜裡的少年,被她擁抱著時,眼眸卻是出奇得明亮。
但上一次是她救他,這一次卻換他來救她。
好似宿命的牽扯,早已把他們繫結在一次。
她被他抱起,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將剛剛暖和了些許的臉頰貼上了他的臉,給他暖暖。
垂落的眼睫,那副模樣,少見的乖巧憐愛。
…………
為了避嫌,所以沈韌是先背沈麗過來的,等他轉身,雨霧裡已經看不到那頭蘇柚的身影裡,他一下子慌張起來,急著就踏入已經到他腰部的積水中,“蘇柚!”
因為慌亂,所以盲從,他眼前一黑,身體搖搖欲墜,幾乎倒下。
難道就因為他的一時顧慮……他怎麼會這麼愚蠢!
這時,他身後的沈麗探出頭來,望了望,手伸了過去,“沈先生,她在那邊!”
她嘟囔了句,“奇怪,抱著蘇柚的那個男人是誰?”
沈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當即震在當場。
那一刻他呼吸停擺,大腦空白,薄唇抖動了好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