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潤雪幕沉,寒風微襲,萬籟俱寂,靜謐肅閒。

就在整片大陸進入夢鄉之際,山梨城的皇宮內,武田雄正接到來自貼身太監的緊急密報。

“啟稟陛下,剛才探子來報,西方兵團有異動,他們的一部正向山梨城這邊進發。”

雄:“嗯!有多少人?”“大約有五千人,其餘還留在駐地,但是整個營地燈火通明,似乎也不像在休息。”

武田雄沉默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我們可是簽署過《六國同盟條約》的,席正德應該不會這麼輕易的單方面撕毀協議吧……”

旁邊他的貼身太監一看武田雄還在幻想和平,於是趕忙插嘴:“如今形勢嚴峻,望陛下早做準備以免措手不及。”

武田雄仔細想了想,覺得在理,吩咐道:“傳令城中各處禁軍加強戒備,同時命令赤備隊做好準備,隨時聽候調遣。”

與此同時,城北博伊斯兄弟麾下的每個士兵手持一個火把,整裝緩速向山梨城開進。

“哥哥,我們這樣大張旗鼓的進軍會被他們發現的。”剛剛傷愈的沃爾夫不想只因失去一條手臂就此頹廢,即使里昂反對,也要堅持參戰。

裡:“哼哼,沃爾夫,你大病初癒,詳細的計劃我稍後再跟你說,現在我們的目的就是要打草驚蛇,讓他們始終處於戰備的緊張狀態,而我們則以逸待勞,等到他們人困馬乏之際,就又能輕鬆大賺一筆。”

憂心忡忡的武田雄親自登上城樓檢視格里芬兵團的動向,他眺望城下,的確看到有一支部隊正離自己越來越近,而他們在正北的駐地也確實燈火通明,還時時見到有一團一團的人群在營地內活動。

作為一個行伍出身的皇帝,武田雄的直覺正強烈告訴他,戰爭已經逼近了,但他仍然不願相信眼前的事實,這並非武田雄願意自欺欺人,而是由於之前的抗戰已使甲斐國的國力幾乎耗盡,實在沒有實力再進行一場戰爭了。

想到這,武田雄一下子感到頭暈目眩,他身邊的貼身太監趕緊上去攙扶住他,“陛下,您沒事吧?”

武田雄稍稍緩了口氣,說:“太子,太子回來了嗎?”

“啟稟陛下,太子殿下還沒回來,我先扶您去寢宮歇息吧。”說著,就給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在幾人合力之下,將其扶回了寢宮。

在山梨城北駐地內的格里芬兵團主力已完成集結,現在羅斯羅利安還需再等待一個訊號就可讓部隊開拔,直接與博伊斯兄弟兵合一處。

整整一宿,山梨城的甲斐軍都繃緊著神經,以防格里芬兵團隨時可能的軍事行動。

憂心忡忡的武田雄也是一夜未眠,不時地從皇宮來到城牆上檢視情形,儘管他極力不想讓自己的國家再度陷入戰爭,但眼前兵臨城下的形勢已經使他徹底醒悟,並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身為一名以武立國的皇帝的自尊,他的內心有一個強烈的聲音在告訴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即使政權要陷落他人之手,也絕不能這麼輕易的便宜了席正德!

武田雄密令親信太監從旁門出城,務必當面見到馮成敬,告訴對方自己願舉國歸順,以換取晉國武力支援自己作為一個附屬國的政權存在。

相比通宵達旦的甲斐軍,格里芬兵團各部每隔一個時辰進行輪番休息,這樣就確保了部隊戰鬥力不會因為熬夜而受到影響。

日上高杆,兩軍仍然隔著城牆對峙,這種無聲的抗衡,對於人數本就不多,又經過南晉戰爭消耗的甲斐軍無論在精神上還是肉體上都飽受著摧殘與折磨。

已經有不少士兵精神萎靡的站在自己的崗哨上,但來自皇帝的直接命令是讓他們保持高度警惕,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懈怠,這點自然不用多說,因為眼前的情勢他們比誰都清楚,但是即使腦袋明白形勢的緊張程度,但是身體還是會不可避免的感到疲憊與乏力。

一輪彎月又漸漸地從地平線上被吊起,城下的格里芬兵團仍毫無動靜,很多站崗計程車兵實在累的受不了了,紛紛靠在城牆上才勉強支撐疲憊的身體繼續站崗。

他們的長官知道這樣不符合軍規,但他心裡也清楚,士兵們在崗哨上站了一天一夜十幾個時辰的確十分疲憊,連自己也快堅持不住了,所以也不能再多要求他們什麼了,只要沒有擅離職守或者坐在地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午夜子時,三個黑影沿著大道一路馬不停蹄的朝著山梨城飛奔而來,他們已經兩天兩夜都沒有合過眼。

藉助月光,武田信遠遠地已經見到了山梨城雄偉的身姿。

“殿下,我們總算要到了。”

“嗯…….”武田信的腦海中又不禁想到了那一天的情景,簡直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但是他清楚這一切都是完全真實的,席家為了陷害自己不惜犧牲一個肖國的皇族,其背後的險惡用心已經昭然若揭,因此自己必須儘快趕回去,將席正德的陰謀告訴父皇,以早做準備。

隨著離都城越來越近,城北的一團亮光引起了武田信的警覺,在這個夜深人靜、萬物沉眠的夜晚,竟然還會有如此的亮光,實在很不尋常。

山梨城四周的格里芬兵團偵察兵很快將武田信回城的資訊報告給了羅斯羅利安,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奸邪的一笑,吩咐身邊的約瑟夫說:“命人發訊號給里昂,同時下令全軍準備出擊,合圍山梨城。”

瞭解到情況的武田信大吃一驚,原來席正德為了滅亡甲斐國早就謀劃好了一切,之前甫程莊園應該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席正德這個混蛋!”武田信憤怒的咒罵道。

進城後的武田信顧不得身體的疲憊,迅速來到城樓上,見到了正在焦急檢視樓下情形的武田雄。

信:“父皇。”

“信兒,你回來了。”武田雄見到自己的太子安全回來,心中的石頭多少算是落下一些,“你在甫程莊園到底遇到了什麼情況,羅斯羅利安怎麼會派兵圍城的?”

信:“父皇,我......”

武田信剛剛開口,就見到遠處格里芬兵團營地朝天空射出三支火箭,隨後城樓下的博伊斯兵團中有人大喊:“武田信刺殺肖國郡主!並刺殺聯盟議會議長未遂!同時勾結外寇!嚴重踐踏《六國同盟條約》!如今證據確鑿,罪大惡極!今日我們格里芬兵團按照《六國同盟條約》,接受密託,前來捉拿武田信問罪,如有不從者,格殺勿論!”

話音剛落,博伊斯兵團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然後全軍迅速行動開始攻城。

“敵人進攻了!敵人進攻了!”

“謀殺!?”雖然武田雄還沒搞清狀況,但他知道自己最為擔心的事終究還是發生了。

隨著格里芬兵團的全面進攻,山梨城樓上的火炮立即吐出長長的火舌,城內的甲斐軍也全部調動起來。

不遠處的格里芬兵團主力正一路小跑向博伊斯兵團靠攏,準備兵合一處圍殲甲斐軍。

此時的山梨城已然成為了戰場,遠處的山丘上,席文義正靜靜地欣賞著眼前的這幅“美景”。

從甫程莊園出來後,席文義的心情十分複雜,一方面為失去愛妻而悲傷,另一方面又為自己一直敬愛的祖父如此對待自己而憤慨,當“悲”與“憤”這兩種負面情感交織在一起時,席文義的心中產生了無盡的憎恨。

他憎恨自己在愛情前的無力,憎恨自己受到的不公,憎恨讓這一切發生的祖父。

“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功績與努力就這樣被一抹了之了嗎?不!我決不能讓這一切發生!”

城外的格里芬兵團為了自己的賞金全力攻城,而城內的甲斐軍為了保衛自己的家園也全力禦敵,卻因為兵力懸殊,加之以勞御逸,所以戰鬥的甚是吃力,但是格里芬兵團低估了甲斐軍死戰到底的決心。

經過了整整一宿的戰鬥,疲憊不堪的甲斐軍暫時頂住了格里芬兵團的進攻。

“損失慘重......士兵們飢餓、寒冷,城中的糧草只夠維持一個月,恐怕敵軍只要再幾輪進攻,都城淪陷只是時間問題了。”武田信視察軍隊後不由得為即將到來的新一輪戰鬥擔憂。

雄:“信兒,以你之計該如何?”武田信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環看了一下四周,武田雄也心領神會,走到了一處沒人的空地,“信兒,有什麼事儘管說吧。”

“父皇,恕兒臣直言,現如今,這山梨城是保不住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馮成敬不是做夢都想在南疆開啟缺口,我們不如......”

說到這,武田信看了眼武田雄,知道自己的父皇肯定猜到了自己想要表達的意思,見他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之前那般反感,便接著說:“不如舉國投晉,馮成敬是絕對不會眼看到手的肥肉讓人奪去,到時一定會出兵支援我們。”

雄:“信兒,你說的朕都明白,但如今城中糧草不濟,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武田雄的這一表態,已經表明他同意了投晉,但是還有一個現實問題那就是如何堅持到晉國發兵。

而這時,部隊中突然有人喧譁:“現在是太子一人犯法,與我們何干?憑什麼要我們替他去死,讓皇帝快點把太子交出去,這樣我們大家都能安全!”

“對!把太子交出去!”

“把太子交出去!”

“把太子交出去!”

……

“是何人喧鬧?”武田雄詢問道。

“回陛下,是禁軍中有士兵喧譁,要求將太子交給對方。”

武田雄聳了聳肩,走上前去前責問道:“何人在此喧譁!?”

一幫吵鬧計程車兵一看皇帝親臨,紛紛閉嘴不敢再言語,但是唯有一人環看左右之後說:“想必陛下也看到了,造成現在這個局面全是因為太子一人之過,如今這幫西方人奉密託前來捉拿太子問罪,陛下為何不肯以太子一人換全城平安?”

居然有士兵敢當面頂撞皇帝,這把在場的人都嚇得鴉雀無聲,如死一般寂靜。

武田雄沒有立即答話,雙目死死地鎖住對方,他注意到對方的臉上非但沒有絲毫畏懼,而且嘴角還有一絲上揚,他斷定這傢伙一定是席正德早就安插在禁軍中的奸細,為的就是要在如今天這樣關乎生死存亡的場合引發士兵的譁變,從而從內部瓦解抵抗。

武田雄用手指著正北方向,然後大聲說:“石合城的百姓屍骨未寒,你難道忘了嗎!?”

隨後,他環看周圍計程車兵,用更大的聲音問道:“你們難道忘了嗎!?”

面對武田信的大聲斥責,這名頂撞計程車兵顯然有些虛了,但他急中生智,很快回擊道:“就是為了避免重蹈石合城慘案,所以才必須要將太子交出去,這樣全城軍民就都安全了。”

雄:“你能保證嗎?”

“能!”這名士兵像賭氣的小孩一樣嘴硬。

雄:“哦?那他們之前是怎麼答應你的?”

“他們說只要能投降就……”說到這,這名士兵一下停住了,知道自己一時逞能暴露了自己,他為之前的頭腦發昏懊悔萬分,心中極度害怕。

雄:“他們說?怎麼說?”

他呆若木雞的看著武田雄,又看了看周圍,突然撒腿就跑,但沒跑出幾步就被被其他士兵抓住了回來。

躲藏在人群中的某人眼見這番情景,嗤之以鼻:真是個蠢貨。

這名士兵很快被押到了皇帝的面前。武田雄瞥了他一眼,說:“朕該如何懲罰你?”

此人嚇得渾身哆嗦,襠部已經溼透,不敢吱嗚。

而周圍憤怒計程車兵中突然有人高喊:“殺!殺!殺!”

隨後其他士兵也一齊高喊:“殺!殺!殺!”

過了一會兒武田雄才開口道:“大敵當前,你竟敢投敵叛國,來人,將這名叛國者從城樓上扔下去。”

眼見叛徒被從城樓上扔下去摔成肉泥,武田信積壓在心中的憤恨稍稍得到了舒解,他上前對武田雄耳語道:“父皇,此等大罪不可輕饒,兒臣願立即帶人將其家人捉拿治罪。”

雄:“不,信兒,現在形勢危急,首先要安撫軍心一致對外,剛才他動搖軍心確是重罪,但將其處死已經可以震懾軍中不軌之徒,若再將此事擴大恐生兵變,還是到此為止。”

望著父親蒼老的背影,武田信明白他心中的感受:大軍兵臨城下,都城危在旦夕,先祖開創的基業眼看就要毀在他的手上,心中一定十分不甘吧,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因為一時衝動殺了席正德的監軍,國家的命運是否就不會落得如此田地?不!一切都是席正德!自從他當上了議長以後,用他們雄厚的財力浸染各級將領,指示他的家族架空各國皇帝,以自己的意志獨斷專權,儼然已經打破了與各國朝廷原有的政經分離協議,但迫於席氏家族的勢力,且六國都各懷心思,因此也不能制止住席正德的越界。

想到這武田信握緊拳頭,爆出青筋,心中的憤恨不言而喻。

此時,在格里芬兵團內,羅斯羅利安正在指揮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裡:“總長,山梨城破在旦夕,應該抓緊時間一舉拿下,也可以早點到老頭子那邊領賞金。”

“不,里昂,這不是我們的計劃。”羅斯羅利安高深莫測的笑了笑:“我們應該在我們的包圍圈中給他們留出道口子,可以讓他們一路北撤到石合城,那裡才應該是決戰的地方。”

“石合城?”沃爾夫插嘴道:“就在這座城中消滅他們不好嗎?何必要多麻煩。”

羅:“呵呵,武田雄現在已是困獸猶鬥,如果我們逼得太緊,他一定魚死網破,死戰到底,倒不如給他一絲希望,他必定會從我們故意留出北門撤退,倒是我們再設伏兵半路截殺,即使不能全殲也會使其元氣大傷,最終,石合城將成為他們的墳墓。”

里昂與沃爾夫互相對望一眼,嘴角露出奸邪的笑容。

剛剛在戰鬥間隙稍作休息的甲斐軍士兵又聽見城下響起了喊殺聲,趕緊拖著疲憊的身體上城禦敵。

親臨戰鬥前線指揮的武田信深知這樣一味硬守只有死路一條,他趕緊找到也在前線督戰的武田雄:“父皇,士兵們太疲憊了,這樣下去遲早要破城,現在趁我們還有些許實力,趕緊下決定投晉吧,不然一切都晚了!”

武田雄看著面容焦急的太子,說:“信兒,其實朕已經派人去聯絡了,但是去往晉國路途遙遠,且敵人早有準備,恐怕未必能安全到達,而且我們剛剛同他們進行了一年多的戰爭,馮成敬會不會相信我們也是個問題。”

信:“如今我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現在敵人在北邊的攻勢稍弱,兒臣願率領一隊精兵出城襲擾敵軍,打亂他們的攻勢,父皇則趕緊集合全城軍民,從北門退往石合城,到那再繼續派人聯絡晉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武田雄深知太子說的都是對的,況且留給自己和甲斐國也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了,便果斷答應:“嗯,信兒你多加小心!”

信:“父皇不必為兒臣擔心,只是打亂一下敵人進攻的態勢,不會有什麼危險。”

“太子,我和你一起去!”武田信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的三弟武田政。

信:“皇弟,你陪在父皇身邊,保護城中百姓安全撤離。”

政:“不,太子,我也是武田家的武士,我要和你一起血戰沙場!”

武田信看著弟弟執著的眼神,知道無論怎麼勸他都沒用,同時也被他的決心所打動,於是說:“好吧,你要跟在我的後面,羅斯羅利安麾下幾乎全是步兵,所以我們要以騎兵快速穿插進攻,只要打破他們進攻的陣型,掩護城中百姓撤退就可以了。”

政:“好!”

武田雄一把拉住武田政,說:“政兒,一切聽太子的,小心點。”

武田政回頭看著自己的父皇,發現比自己原來印象中已蒼老了許多,眼角還閃爍著淚光。

武田信從武田赤背中召集兩百名精銳騎兵組成突擊隊,從南門殺出衝擊敵方陣線。

戰鬥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武田信看著城北為數不多的敵軍開始敗退,懸著的心算是少少落地,並趕緊對山梨城方向高喊道:“時候差不多了,趕緊撤退。”

隨後武田雄帶領城中百姓迅速出北門,向著石合城進發。

看著甲斐軍民遠去的身影,來到格里芬兵團軍營的席文義責問道:“羅斯羅利安總長,你就這樣讓你的敵人跑了?”

“哼哼,不必擔心,席公子,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說著,羅斯羅利安看了一眼身邊的約瑟夫。

他馬上明白了總長的意思,命令早已準備好的弓箭手向天空連射3支火箭。

武田信抬頭看見天上突然躥出三支火箭心知大事不好,羅斯羅利安一定有什麼埋伏。

幾乎在意識到危險的同時,他聽見了遠處正前方傳來的喊殺聲。

從道路兩旁樹林突然竄出計程車兵將本來有序前進的甲斐國百姓衝了個七零八落,四散逃命,武田雄見狀頓時大驚,趕忙指揮部隊迎擊。

雙方在漆黑的夜晚互相纏鬥,軍隊的輜重和百姓隨身攜帶的衣物散落一地,但此時誰都沒有去關心這些。

眼前的敵人遲遲沒有被擊退,而遠處手持火把的敵軍主力正一步步逼近,武田雄心急如焚。

他拔出佩劍,親自上陣殺敵,並大喊:“不要與敵人纏鬥,趕緊掩護百姓撤退!”

格里芬的這支伏兵始終緊緊的咬住甲斐軍,這名千夫長心裡十分明白,只要自己能拖住敵人一段時間,等自己的主力跟上,甲斐軍的末日就來臨了。

武田雄不顧已經受傷的手臂,依然堅持指揮部隊,他心中十分焦急:如果不能儘快擊退敵軍,就真的很有可能被格里芬主力追上。

突然間後方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武田信帶著遊擊騎兵已經趕了上來。

他們一路衝殺,格里芬的千夫長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武田信的點鋼槍貫穿胸口,挑於馬下。

信:“敵軍將領已被我擊殺,兄弟們趕緊擊退他們!”

親眼見到武田信神威的格里芬士兵心中驚恐萬分,沒人再敢上前,後方計程車兵看見前方沒有再衝鋒也都不知所措的停止了進攻。

而聽到武田信喊話的甲斐軍則士氣大振,殺的這支伏兵丟盔棄甲,百夫長們趕緊命令部隊後撤,但由於指揮官已死,各部隊間失去統一的指揮,因此撤退很快變成了潰退,顫慄計程車兵們不顧摔倒的戰友,踩著他們的身體一路退卻,許多格里芬士兵因此而喪命。

擊退了伏兵,並經過一路奮戰,總算安全撤退到石合城的甲斐軍民稍稍鬆了口氣,但是武田信十分明白,羅斯羅利安的主力很快就會兵臨城下。

因此來不及清點安全抵達的百姓人數,趕緊命令部隊和百姓中的壯勞力搶修破損的城牆,以最大可能恢復城防能力。

政:“太子,士兵們已十分疲憊,為什麼不讓他們休息一下?這樣下去恐怕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信:“我知道,但是這座城的狀況你也見到了,經歷過上次戰爭,城防已十分破敗,必須搶修城牆,加固城防,這樣或許還能堅持到晉軍到來。”

政:“問題是他們會來嗎?剛才我大致清點了下人數,從山梨城出發時的十萬百姓倖存的不到七萬,而我們的兵力也已不足三千。”

武田信長長的嘆了口氣,“一切都看天數了,如果到時候真的城破,你就把我交給他們吧。”

武田政眉頭一皺:“太子何出此言!不會真的以為只要把你交給他們,席正德就會放過我們嗎?這分明是他蓄謀已久的陰謀,我們一定要死戰到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看著自己這位滿腔熱血的弟弟,武田信摸摸他的頭,緊繃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會心一笑。

約:“總長,根據哨兵來報,甲斐軍已經退到了石合城,我們是否等部隊準備就緒後馬上攻城?”

羅:“不,約瑟夫,武田雄走得那麼匆忙,又還帶了那麼多平民上路,這糧草肯定不夠了,如今已是困獸猶鬥,倘若現在進攻只會逼得他們魚死網破,於我們不利,我們只需將他們圍困一個月,到時就算他們不投降也得活活餓死。”

晉國的朝堂上所有人都在為前一天收到的武田雄舉國歸順的訊息爭論不休。

以宰相王允賦為首的文官集團堅決反對,除了表面“恐其有詐”的理由外,更重要的是他和席正德從“鄧莊事件”之後就一直有勾結,尚怕武田雄投降過來之後告訴馮成敬一些 “小秘密”。

而兵部尚書陸進則十分支援,之前自己力挺並且傾舉國之力打了一年半之久的南侵戰爭最終以損兵折將而告終,雖然馮成敬強行將彈劾自己的奏摺一一都壓了下去,但無論自己還是皇帝的臉上始終都掛不住,如今有這麼個餡餅從天而降,不但可以一掃之前的陰霾,更可以打壓一下王允賦的氣焰。

“陛下,此事雖然看之唾手可得,實則危機重重,眾所周知,甲斐國在過去的一年半中全力抵擋我軍攻勢,如今僅僅過了一個月便舉國歸順,其中必然有詐,因此臣對此事深表反對。”戶部尚書方達首先站出來提出反對。

胡:“方尚書多慮了,據前段時間密探來報,前次戰爭之後,甲斐國石合城百姓被西方傭兵盡數屠戮,為此南方各國險些兵戎相見,照此發展來看,如今的甲斐國一定有了亡國危機,故來歸順,值此危難時刻,應不計前嫌接納他們,方顯我泱泱大國之胸懷。”

方:“胡侍郎太過樂觀了吧,甲斐國既然有亡國危機,必然遭遇南方其他諸國圍攻,前次戰爭已讓我朝損失近三萬將士,如今新兵尚在訓練中,而我朝北方有匈奴外患,西邊有齊國虎視,請問胡侍郎,兵部還有多餘的人去參與南方的戰爭嗎?”

馮成敬坐在龍椅上,靜靜地看著兩人的爭論,雖然從內心來說,他也是希望能夠接受甲斐國的投降,不但可以一掃前次自己極力主張但卻顏面掃地的南侵戰爭失敗的陰霾,而且還可以兵不血刃得到這麼一個附屬國作為根植南方的橋頭堡,但是戶部尚書方達所言也的確不無道理,正是因為這些原因使他始終沒法下定決心。

看到皇帝臉上陰晴不定,陸進出列說道:“陛下,此次甲斐舉國歸順乃是天賜良機,既是天賜,不授則有違天命,然而方尚書所言亦不無道理,貿然接受免不了與南方諸國交兵,因此,臣以為可以名義上接受其投降,然後命錠城駐軍派遣船隻前去接應,如此,甲斐國算劃入我朝版圖,且可避免與其交兵,待假以時日,可以透過其他途徑交涉,即使萬不得已兵戎相向,我朝也師出有名,而甲斐皇族武田氏到了我國地界則為砧板魚肉,任憑處置,不足為慮。”

這一席話說的馮成敬眉開眼笑,他環看了一圈朝中大臣,個個默不作聲,然後才開口說:“陸尚書此計甚妙,傳朕的旨意,命錠城驍統任榮全權負責此事,不得有誤!”

晚上,許多官員紛紛到王允賦的府上拜訪,其中有不少官員對早朝的事十分不解。

“丞相,今日朝堂上何不阻攔陸進之策?昔日南征戰敗,我等聯合彈劾他,如今若真依他之計而成事,則實乃大功一件,屆時必定會藉此打擊報復我等。”

王允賦並沒有直接回答他們的問題,而是高深莫測的笑了笑,說:“諸位大人多慮了,陛下既然如此安排,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等還是奉命行事。”

“這......”眾人見丞相這般態度也就不再議論。

待訪客散去之後,王允賦在戶部為官的長子王懿傑也十分不解的問道:“父親,剛才這些人所擔心的不無道理,您為何沒有反對陸進的計策。”

賦:“懿傑,難道連你也不知道為父的用意嗎?如今朝臣之中大都歸在我們門下,而皇帝的命令之所以還能有效執行,關鍵就在於兵部及前方將領都是他一手提拔的,前次南征已經讓朝廷損失了三萬兵馬,如果這次再介入南方的戰爭,必然又會有所損失,如此就會波及皇帝的威信,假如南方再有其他行動,必然會從他處調兵,到時表面上我會提議讓你北方的叔父領兵馳援,實則直接帶兵進京,以‘誤信奸佞,有損國體’為名逼皇帝退位,直接讓太子繼位,那時,整個朝廷就是我們的天下了。”

聽父一席話,王懿傑茅塞頓開,“父親果然深謀遠慮!但還有一個問題,如今北方除了叔父麾下的一萬兵馬,還有曹勳的一萬人馬,而我們的根基就在北方,我是怕一旦叔父領兵南下,曹勳會不會也有所動作?”

“哼哼。”王允賦不削一顧的笑了笑:“那個曹勳出身武將世家,卻無半點政治抱負,一心忠於朝廷,且北方長期有匈奴威脅,沒有皇帝的命令他絕不敢輕舉妄動,我唯一擔心的倒是他那幾個兒子,個個人中虎狼,不過現在他身強體壯,還壓得住他那幾個兒子,這個擔心為之尚早。”

已故南征右路軍監軍任宏的哥哥任榮接替戰死的陸明成為了新的錠城主帥。

接到朝廷的命令後急忙開始蒐集大小船隻,同時,他也找了前次戰爭中被兵部勉強保全下來,但貶職留守錠城的驍騎於嘉樂。

由於他是錠城中唯一進入過南方的將領,所以任榮直接命令他作為先鋒,待物資備齊之後,率領船隊先行前往南方。

“什麼!甲斐國居然投晉?”接到最新情報的席正德大吃一驚,“訊息確切嗎?”

“議長,千真萬確,另據可靠訊息,晉國皇帝已經同意了,錠城那邊也已經有所行動,正在到處蒐集船隻,看來是準備南下之用。”

“這個武田雄,臨死居然還不太平!”席正德心裡咒罵著,然後問道:“格里芬軍團那邊怎麼樣了,已經個把月了,還沒拿下石合城嘛?”

“回議長,他們現在已經將整座城團團圍住……”

“圍住?”席正德十分惱怒的深呼了一口氣,“看來我得親自去一趟了。”

“父皇!父皇!”武田政拿著一支綁著紙條的箭矢急急忙忙的找到武田雄,“父皇,這是剛才從城外射進來的。”

武田雄猜想這或許是派去晉國的使者因為無法突破西方傭兵的封鎖而採取的特殊傳遞訊息的方法。

他緊張的開啟紙條,急急掃過幾眼,繃緊的臉龐瞬間舒展,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然後站起身來向著周圍大聲說道:“晉國已經同意接納我們歸順,勇士們,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就是我們的勝利!”

周圍的軍民聽到訊息一陣歡呼雀躍,然而武田雄自己心裡卻清楚,晉國雖說接納了他們的歸順卻並沒有準備出兵支援他們,實際上是準備將自己接納到北方安置,如果真的到了那邊,雖說可以求得生機,但自己的命運也等於完全交到了對方手上,馮成敬究竟會如何對待自己這個前國主,種種未知的前景都令其忐忑不安。

政:“父皇,你怎麼了?”

“沒什麼。”武田雄為了不使武田政擔心勉強的笑了笑,“去看下太子那邊情況怎麼樣了。”

戰鬥間隙的武田信也不敢有一絲鬆懈,他親自站在城頭警惕著樓下里三層外三層的敵軍。

之前武田雄的話,他也聽到了,但是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要能守住這段時間,否則一切都只是夢幻泡影。

政:“太子。”

武田信回頭看到自己的三弟走了過來,說:“父皇的話我聽到了,只要再堅持一陣我們就有救了......”

武田政明顯的感覺太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多麼的感傷,“太子,你怎麼也和父皇一樣......”

信:“嗯?父皇怎麼了?”

武田政沉思了一會兒,說:“沒、沒什麼,對了,敵人有什麼動向嗎?”

信:“沒有,這種狀況已經持一個月了,看來羅斯羅利安是想困死我們。”

政:“但是很快我們就要迎來轉機了。”

“呵呵。”武田信無奈的笑了笑,當從武田雄口中得知這一訊息的時候,武田信的心裡也十分複雜:一方面可以保全自己這一族以及全城的百姓不被趕盡殺絕,另一方面也等於失去了主宰自己的命運,但是兩害相加取其輕,從眼下的局勢來看這是唯一的選擇了。

武田信看著自己年齡尚小的三弟,什麼都沒有說,在自己的內心他並不想讓武田政過多的瞭解這殘酷的現實,“我們的糧草還夠堅持多久?”

“呃……其實……”武田政扭扭捏捏了一陣,說:“其實我們……我們已經沒糧了,城中已經有不少百姓餓倒了,還有一些……”武田政再次沉默良久。

信:“到底怎麼了?”

“還有一些百姓換……子……易食……”說完這句,武田政將頭別到一邊,留下兩道淚痕。

武田信拍了拍三弟的肩膀,輕嘆了一口氣,眼下這局勢他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離石合城不遠的格里芬兵團營帳內,羅斯羅利安及麾下一眾高階將領正悠閒地大口大口的喝酒吃肉。

坐在旁邊的席文義絲毫未動桌上的食物,他神情肅穆,眼光沉斂,如同一尊雕像端坐一旁,腦海中不停閃現前不久發生的事,羅斯羅利安注意到了這位公子哥奇怪的表情,卻絲毫沒有理睬,只顧自己吃喝。

義:“羅斯羅利安總長,這場本該早已結束的戰爭已經拖了一個月,為何遲遲沒有發兵?”

羅斯羅利安冷笑一聲,“席公子,我從席議長那接到的命令是隻要將武田家族消滅即可,至於用什麼方法,我想著就不用你操心了吧。”

席文義冷冷的看著對方,說:“你就不怕久則生變?”

羅:“呵呵呵呵,我想你是過度擔心了,如今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而且石合城也已被我軍團團圍住,除非他們插上翅膀,否則......”

“恐怕他們馬上就要插上翅膀了。”隨著賬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在座的幾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帳簾。

“羅斯羅利安總長,你們好悠閒吶。”席正德一走進來就看到幾人圍坐在一起大吃大喝,頓時眉頭緊鎖,顯得十分不悅,一回頭又看到席文義也坐在邊上,心中又添一絲不滿,“文義,你怎麼也在這裡?肖國的事務你就不管了嗎!?”

席文義面對祖父的責問沒有吭聲,席正德也不在這些問題上糾纏,他直接走到羅斯羅利安面前說:“羅斯羅利安總長,這場戰事拖了那麼久,你怎麼還能這麼悠閒的坐在這喝酒吃肉?”

羅斯羅利安被劈頭蓋臉的一頓責問顯得很不高興,“席議長,你未免太心急了吧,石合城已經糧絕,要不了幾天他們自己就會撐不下去,到時自然不攻自破。”

“要不了幾天?”席正德原本不悅的臉色顯得更加陰沉,“恐怕要不了幾天他們就插上翅膀飛走了!”

說著,他將手中的情報一把扔到桌上。羅斯羅利安眉頭一皺,謹慎的拿起這份情報,席正德則在一旁怒氣衝衝的說道:“武田雄已經舉國投晉,現在晉軍都在集結船隻往這邊開來了!”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了訊息驚的鴉雀無聲,席正德深呼了一口氣,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說:“羅斯羅利安總長,現在帶著你的人立即攻城!一定要在晉軍到來之前將武田氏消滅!”

羅斯羅利安緊皺雙眉,他對這位有錢卻完全不懂軍事的僱主在自己屬下面前指手畫腳萬分不滿。

他沒有正面回答席正德的命令,而是使了個眼色,帶著人徑直走出了營帳,像是在以這種方式告訴席正德自己才是這支部隊的首腦。

席正德冷冷的看著一行人的身影,心中也十分不滿對方的態度,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也不能與他多做計較。

席正德回頭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席文義,輕哼一聲,“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罷拂袖而出,親臨前線督戰。

自石合城被圍已經持續了一個月,在遮雲密佈,幾乎看不到任何星光的漆黑夜晚,石合城內的軍民以為又渡過了平安的一天,儘管城內已無糧草,敵軍還不時往城裡射箭投傳單以誘降城中軍民,但他們堅韌的意志以及前車之鑑,沒有一個人出城投降。

隨著炮火的轟隆聲打破夜晚的寂靜,格里芬兵團開始了新一輪的進攻。

為了在這艱難時刻鼓舞士氣,武田雄親自登上城樓鼓舞士氣,而城內的軍民見到自己的皇帝親臨前線頓時士氣大振,很快擊退了敵人小股的進攻。

看到前線如此的表現,席正德十分不滿,“羅斯羅利安總長,這麼一座城你的部隊都拿不下來!?”

得知晉國已經採取行動後,席正德很清楚留給自己這邊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必須儘快採取措施,否則可能就會失去這一良機,因此他一改往日儒雅的風度,變得相當焦躁。

羅斯羅利安板著臉看都沒看他一眼,說:“席議長,這點就不用您擔心了......”

“希望如你所說的那樣,哼。”席正德沒等對方說完直接插嘴道。

政:“太子,敵人的攻勢減弱了,很不正常啊......”

信:“嗯,那只是對方試探性的,並沒有傾盡全力,真正的進攻很快就會到來,傳令下去,必須趁著這個間隙趕緊做好準備。”

兩軍隔著城牆相互對峙,一切都是顯得那麼寂靜,雙方計程車兵都繃緊著神經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戰鬥。

太陽夾雜著空氣中緊張的氣味從地平線緩緩升起,投射出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大家快看!晉國的支援到了!”石合城內不知是誰透過微弱的晨光看到了淮江上有大隊的船影,興奮的大喊了起來。

這一鼓舞人心的訊息瞬間使整個城內的軍民士氣沸騰,城外的格里芬兵團士兵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歡呼聲弄弄得不明覺厲,誤以為甲斐軍要主動出城進攻,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嗯?”注意到動靜的羅斯羅利安趕緊帶著人去前線檢視情況。

“總長!剛才城內突然傳出一陣躁動,彷彿是在歡呼著什麼。”

“歡呼?”羅斯羅利安緊皺雙眉望向了不遠處的這座城池,作為軍人的直覺他感到這件事已經發生了變化,很可能就要脫離他原先的計劃,變得不可預知。

“約瑟夫,趕緊命令部隊立刻發動進攻!”

隨著一聲令下,城外的兩萬格里芬兵團仗著人多勢眾,從四面同時發起猛攻。

從興奮中緩過來的甲斐軍開始登上城樓進行艱苦卓絕的城防戰。

於嘉樂作為這次行動的先鋒部隊指揮官,他站在船頭,注意到了遠處升起的滾滾硝煙,他的嘴角泛起詭異的笑容,然後命令道:“向主艦請示船隊放慢航行速度。”

“這個於嘉樂,呵呵。”晉國淮江水師驍統、兵部侍郎胡海敏的哥哥胡海童看到先鋒艦的旗語就猜到了於嘉樂的用意,於是下令道:“通知船隊,放慢航行速度。”

“胡大人,為何突然放緩航速?”監軍賈仲對他們的這一舉動十分不解。

童:“賈大人,你看那裡。”賈仲隨著胡海童所指的方向望去,看見遠處生起滾滾濃煙。

仲:“那是......”

童:“那是南蠻正在內戰,我們現在降低航速為的就是增加他們之間的損耗,反正陛下命你我前來接受甲斐國歸順的百姓,至於其他人的死傷則不在你我職責範圍之內,您說是不是?”

二人相視一笑,他很清楚胡所說的“其他人”指的就是甲斐皇室。

城外的炮火持續不斷,南門方向已經被炸出好幾個窟窿,看到開啟了缺口,城外的格里芬兵團士兵一個勁的往城裡衝擊,武田雄眼見情勢危急親自帶衛隊和太監前去抵擋。

不遠處的小山丘上,席正德冷冷的看著前方的戰事,自高淩河之戰以來他對武田信膽敢擅自殺死他派去的監軍一事,一直耿耿於懷,但之前迫於形勢不得不暫時擱置,如今有了親手覆滅他及其家族的機會,席正德心中癟了許久的惡氣總算能一吐而快,因此他絕對不會允許有任何的閃失。

武田信站在城牆上,見到擁在缺口處的格里芬兵團開始有了撤退的跡象,總算鬆了口氣。

隨著部隊退出城外,格里芬兵團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炮擊。

武田信看著疲憊不堪的父皇,發現對方也將目光投向了自己,父子二人會心一笑。

突然間一顆炮彈穿過城牆缺口,直接擊中武田雄,當場將他的上半身砸成碎塊,四散飛濺。

“父皇!”武田政被眼前的一幕完全震驚了,飛身撲到武田雄被打的破爛的屍體前,嗚咽著抱起他的下身,血肉沾滿了全身,無力地喊著“父皇、父皇......”

武田信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腦海中一片空白,對於他來說,被炮彈砸碎半身的那人不僅僅是一國之君,那是一位對自己進行涓涓教誨的慈父、仁君,他不斷地激勵自己向著國民心中合格的儲君努力,更在高淩河戰役捅了那麼大的簍子之後想盡辦法保護著自己。

如今這一切都隨著父皇的身死而永遠存留在了記憶中。

清晨的涼風呼呼的吹過,心中千百遍的吶喊也喚不回父皇往日的英姿。

死亡,只是一個瞬間,但它卻使仍然活著的人感受到陰陽兩隔的痛苦與折磨。

武田信站在自己的崗位上,沒有挪動半分,他很清楚,現在自己必須要冷靜,不能因為一時的衝動而讓軍隊陷入混亂之中。

腦海中仍不時的閃現剛才的畫面,但他努力地使自己保持鎮定,眼神卻飄忽不定,若環顧左右而思他。

武田信用手擼了一下臉,抬起頭,瞬間注意到了遠處山丘上的席正德。

兩人的目光在這片充滿血與火的戰場上交匯。

德:“武田信,你輸了!不但輸了自己的性命,而且還要搭上武田一族和整個甲斐國。”

“席——正——德!”武田信在心中千萬遍的詛咒著這個名字,憤恨之情無以言表,“只有他絕對不可以原諒,即使是死,也要拉他一起下地獄!”

於嘉樂始終站在船頭上觀察著前方的戰局,他在戰場上歷練出的敏銳的聽覺察覺到了城牆被炮火轟塌所發出的沉悶聲,知道時機已經差不多了,再晚或許他們就真的玩完了。

如果武田一族真的全體滅亡,屆時就沒有人能代表甲斐國對晉國進行歸順,換句話說,歸順也就不存在合法性。

樂:“請示旗艦,時機已到,艦隊全速前進!”

先帝駕崩,身為太子的武田信在戰場上,並在一眾將領宣誓效忠的誓言中繼承了皇位,由於他尚膝下無子,且眼看滅國在即,武田信將自己的皇弟武田政冊封為儲君。

兄弟二人抬著武田雄的屍骸裝入棺槨。

政:“父皇您安心吧,我們一定會擊退賊寇,保住這份先祖留下的基業。”

武田信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對身邊人問道:“晉國還沒到嗎?”

“啟稟陛下,他們的船隊還在江面上。”

信:“這幫混蛋......”

說話間,剛剛撤退的敵人又再次摸了上來,已經徹底彈盡糧絕的甲斐軍終於露出頹勢,作為主攻方向的南門,前線將士餓的實在支撐不住了。

但隨著格里芬軍從缺口處湧了進來,甲斐國軍民們憑著堅強的意志,強撐一口氣,與敵軍在城內展開激戰。

石合城的北門處突然響起了隆隆爆炸聲,武田信聞訊立即高聲大喊:“勇士們,晉國的援軍已經到了!讓我們將敵人殺回去!”

筋疲力盡的甲斐軍士兵聽到這個訊息頓時士氣大振,如醍醐灌頂一般奮勇驅前與敵人展開搏殺,將侵入城內的敵人又暫時殺退。

但是人數及體力上的巨大劣勢,使得這回光返照般的反擊很快又被淹沒在如洪水的新一輪攻勢之中。

淮江水師先鋒艦隊的火炮發出震天巨響,炮彈如狂風驟雨般落在格里芬兵團中,伴隨著炮火準備,晉國的一千人馬也在於嘉樂的率領下於北岸登陸,以直接支援甲斐軍。

晉軍很快擊退了格里芬的北線佯攻部隊,負責北門的甲斐軍守將雖然擔心晉軍動機不純,但如今形勢危急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他別無選擇,只能立即開啟城門。

經過一番廝殺,晉國甲斐聯軍艱苦的擊退了格里芬兵團的猛攻。

“感謝晉國的支援,相信有了你們的幫助,我們很快就能打敗敵人收復王城……不,山梨城了。”武田信第一時間找到領兵的晉軍指揮官,並表達了謝意。

於:“本將領受皇命,這是份內事,想必閣下就是威震南方的武田信將軍了吧,本將於嘉樂,這次前來……”

話說到一半,旁邊的一名甲斐軍將領插話道:“於將軍,現在站在您面前的是我們甲斐國的新君。”

“新君?”於嘉樂眉頭一皺,“武田將軍您不是已經率國歸順我朝了嗎?‘新君”這稱呼似有不妥。”

“你!”見對方仍然稱自己的國君為“將軍”,那名將領頓時心生怒火,卻被一旁的武田信攔住,“於將軍,貴軍這次一共來了多少人?”

於:“步軍五千,戰船20艘,其他大小船隻百餘艘。”

“嗯?”武田信感到十分不解,接著問道:“敢問於將軍,這點部隊如何收復失地?”

於:“末將這次前來主要是負責接貴國軍民一同返回我朝,至於失地則不在職責範圍之內。”

“什麼!?”武田信十分驚愕,“難道貴國準備將整個甲斐國拱手送人不成!?”

於:“武田將軍,末將這次的任務只是負責接送貴國軍民,還請您速速安排,早日登船。”

見對方如此態度,武田信沉默了,看來老奸巨猾的馮成敬雖然接受了他們的投降,卻並沒有幫助他們收復失地的意願,如果自己拒絕,與格里芬兵團拼死一戰,等待他的只有毀滅,可如果接受晉國安排,也等於將自己的國家和民眾送到晉國成為砧板魚肉,兩者無論哪一面都不是他所想看到的,但現在卻也只有這兩條路可讓他選擇。

說話間,城南又響起了隆隆炮火聲,武田信很清楚,等炮擊結束格里芬兵團馬上又會殺過來,他透過殘破的城牆再次看向了遠處的山丘,眉頭再次聚攏,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武田政眼看形式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且自己的皇兄又做出那樣一副可怕的表情,猜到他一定在想著可怕的事情,顧不得君臣之禮,將武田信一把拉到一旁,說:”陛下,趕快走吧!留得青山在,日後還有機會捲土重來,如果死在這裡就什麼都沒了!”

武田政殷切的眼神直直的看著武田信,而他的怒仇的眼神卻始終看向城外,過了片刻後,開口道:“不。”

“什麼!?”武田政在驚異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陛下,您說什麼?”

信:“皇弟,你和他們走,我要留在這裡!”

政:“陛下,這究竟是為什麼!我們一起走啊!”

武田信嘆了一口氣,然後兩手握住武田政的肩膀說:“我甲斐國世代為南疆抵擋北方入侵立下汗馬功勞,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父皇已經死了,都城也失守了,朕的一切都在這裡了,因此朕決定不走了!”

政:“那我也不走了!我們兄弟二人要死也死在一起!”

武田信嘴角露出溫柔一笑,之前兇惡的眼神也一瞬間煙消雲散,轉而變成了和善的目光看著武田政,說:“皇弟,你和我不同,我現在是甲斐國皇帝,就算到了晉國也不見得會有好下場,但是你卻不同,你作為我們甲斐國的皇室,他們需要聯合你來安定這些軍民,更重要的是,你還年輕,不能死在這裡。”說著武田信握緊了武田政的雙肩,眼神凝重的說道:“要好好活下去啊,未來就靠你了!”

說完武田信命人將仍苦苦哀求的武田政強行拉開,然後走上高臺大聲說道:“各位甲斐國的軍民們,如你們所見,今天是我們國家歷史上的災難日,先帝戰死,都城淪陷,造成這一切的罪惡之源就是席氏家族,他們公然違揹我們曾一起簽署的《六國同盟條約》!現在,晉國的船隊就在你們身後,上了船便是有了活路。”

看著眼前已經淚目的將士,武田信也溼潤了眼眶;他繼續說:“但敵人絕不會輕易放我們離開,因此朕決定需要一百名勇士陪朕留下來斷後,以保國民安全離開。”

一聽到皇帝要親自留下斷後,很多將領當即上前勸阻:“陛下!萬萬不可呀!”

“斷後之事留下我等便足矣,陛下還請早日登船!”

“請陛下早日登船!”

......

面對眾多將領在生死存亡之際仍心念自己,武田信十分欣慰,反勸眾將士:“亡國之恨,殺父之仇,朕實難嚥下,如今席氏一族的族長就在對面的山丘上,朕欲親手擊殺此賊,替國雪恨!”

底下的甲斐國士兵互相看了看,立刻有人大聲喊:“陛下,我願追隨您!”

“算我一個!”

“陛下,我也去!”

......

武田信看著眾將士都有如此的高昂鬥志,甚是欣慰。

他頓了頓,補充道:“諸位將士,此去有死無生,不要做無謂的犧牲,國家的未來還需要你們。”

“陛下,您不用說了,席氏賊人亡我社稷,弒我君主,此仇必不可忍,非報之而後快,我等願追隨陛下共赴死難!”

武田信為在生死存亡之際,仍有這樣一批忠勇的將士敢於挺身而出倍感自豪,但他同時又說:“諸位將士的意志朕已感同身受,不過死並不是終點,今天甲斐國在敵人卑鄙又殘酷的詭計下覆滅了,但是北方的晉國在此危難之時向我們伸出了寶貴的援手,我們不能辜負友邦的善意,朕只需少量人馬隨朕掩殺出城,其餘的軍民隨朕的皇弟一起撤往晉國,要讓甲斐國的火種不至在此孤城湮滅。”

武田信最後凝視了一遍這些甲斐國的好男兒,大聲說道:“家中獨子者出列!父子同軍者,兒子出列!兄弟同軍者,弟弟出列!”

現實的殘酷,讓苦苦掙扎在死亡邊緣的石合城軍民看不到絲絲生的光明,然而當希望來臨之時,絕望的甲斐人卻又割捨不下對舊土的眷戀。

在近乎窒息的硝煙中,全體軍民為武田信及其選中的百名將士跪膝,以他們僅能表達的方式為這些勇士送行。

寒風呼嘯,壯士過橋;

墟國患主,捨命之交;

地顫寂寥,為與哀嚎;

天慟貫虹,紛湧如濤。

一旁的於嘉樂也為武田信有如此壯舉而為之動容,上前對武田政說:“不要辜負了你哥哥的決心,趕緊帶領你們的軍民上船吧,末將帶兵掩護你們。”

武田政已是泣不成聲,擦試一下不停留下的眼淚,端起一碗壯行酒,說:“陛下此去,便是死別,來,勇士們,請讓我送你們最後一程!”

被挑選出來的百餘名敢死隊共同幹了壯行酒,砸碎酒碗,一躍上馬,武田信最後看了一眼故土,然後表情凝重的對於嘉樂說道:“一切拜託將軍了!”

石合城外的山丘上,席正德看到眼前這座孤城在格里芬兵團的一波一波的車輪戰下即將淪陷,不禁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這時,一名衛兵上前報道:“報告議長,有一個自稱是從石合城逃出來的您安排的臥底求見。”

德:“帶他過來。”

席正德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自己安插在武田信身邊的臥底,在甫程莊園中由他下毒蒙倒了武田信的護衛,然後又佯裝協助其逃離,從而有了對甲斐國用兵的藉口。

此人眼見晉國船隊已到,知道如果再留在這裡只能跟著他們一起到北方去,屆時就無法兌現席正德對他許下的承諾,於是趁亂從側門溜了出來。

德:“石合城內的情況怎麼樣了?”

“報告議長,武田雄已死於亂戰中,但是……”

聽到武田雄已死的訊息,席正德心中一陣激動,在此激戰正酣之際,身為國君的武田雄死於亂軍之中,一定對他們計程車氣產生不小的打擊,勝利就在眼前了,不過當聽到後面的“但是”二字,心知一定有突發狀況,趕緊追問道:“但是什麼!?”

“晉國的援軍已到,他們……”

席正德沒等他說完,立刻對一旁的羅斯羅利安大聲說道:“羅斯羅利安總長,我想你已經聽到了,我命令你立即下令發起總攻,一定要在他們逃走前全殲他們!”

羅斯羅利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又把頭扭過去看著眼前的戰場。

“難道你沒有聽到我的命令嗎!?”席正德對對方這種目中無人的傲慢異常惱怒。

就在說話之際,從石合城內突然衝殺出一隊騎兵,他們以疾風怒濤之勢快速突破城外的格里芬兵團的包圍,並迅速向著這座山丘一路殺奔而來。

席正德遠遠就看清了衝在最前面的正是武田信,他對一旁的羅斯羅利安下令道:“武田信就在那裡,殺了他,重賞!”

羅:“哦?多少?”

德:“一萬兩!”

這次羅斯羅利安的眼中沒有了往日的貪婪,而是顯得異常平靜,對他來說,現在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當初自己來到東方是“合作”,而非“聽命”,但如今席正德自以為靠幾個賞錢可以凌駕並俯視自己,那就大錯特錯了,所以暗下決心,一定要讓這個高傲的傢伙付出代價!

武田信的敢死隊如風馳電掣般狂奔於戰場之上,如入無人之境,沒有一支格里芬兵團的部隊可以擋住如此迅猛淋漓的衝勢。

突破了層層的包圍後,騎兵隊立即受到了來自山丘上羅斯羅利安本部炮兵與弓箭手的攻擊。

炮彈和箭矢不時的落在周圍爆炸,箭雨也一刻不停的迎頭射來,每前進一步都會付出高昂的代價,儘管如此,仍不能阻擋住他們進攻的步伐,他們抱著必死的信念衝鋒在這條由鮮血鋪就的道路上。

隨著距離的推進,跟隨武田信的將士已全部倒在了衝鋒的路上,只剩下他一人不顧傷痛,仍拼死突擊。

他的全身已連中數箭,炮彈破片也將其多處割傷,不僅是他,連座下的戰馬也同樣遭受重創,但是卻絲毫沒有減緩速度,而是以其銳不可當之勢越衝越猛。

羅斯羅利安見其竟如此無畏,心中也不由佩服他的勇氣與覺悟。

“席——正——德!!!”全身鮮血四溢,如惡鬼般模樣的武田信怒吼著直直衝向他詛咒了無數遍的目標。

眼見對方如此恐怖的模樣,卻又有如此強大的氣勢,席正德也不由得嚇得全身一陣哆嗦。

突然,武田信的額頭被前方射來的流矢直接貫穿,他的頭因箭矢的衝力慣性的向後一仰,胸口處也連中數箭,座下的戰馬也被這驟雨般的流矢擊中頭顱。

見此情景,席正德認為收到如此重擊的武田信肯定必死無疑,不免得意起來,咧嘴一笑。

卻不料他如同不死之身一般,將頭擺回原來的位置,雙眸充斥著鮮紅的血光並緊緊注視著前方,他的戰馬也絲毫沒有停止衝鋒,而且速度比之前更快更疾,所過之處只留下一道血紅的光影。

“這、這、這怎麼可能......”席正德驚愕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能告訴他危險已迫在眉睫,必須立刻轉移,可他的雙腿卻不聽使喚,跨不出半步。

德:“誰,誰拉我一把,文義,羅斯羅利安,快!快拉我一把!快點拉我一把!!!”

席文義與羅斯羅利安非但沒有上前救助 ,而是同時往一旁連退幾步,任憑席正德在那叫嚷。

德:“你們!你們給我等著!等我回去一定要......啊!!!”

就在席正德暴跳如雷的怒嚎之際,武田信的騎槍帶著衝鋒的力道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並繼續向前推了上百米才緩緩停下。

此時前一刻還殺氣重重的武田信如猝死般摔下馬,眼睛裡失去了最後的一絲生氣,而那匹戰馬也倒在地上,追隨它的主人而去。

席文義與羅斯羅利安互相對視一眼,二人心中都對對方產生了警惕。

羅:小子,居然連自己的血親都能見死不救,如此年輕卻又又如此心狠手辣,看來以後要多加防範。

義:此人已心生叛意,他日定成禍患,必須儘早除之。

“哥哥......哥哥......”遠方的淮江上,感覺到武田信生命之火熄滅的武田政突然對著戰場方向跪倒,嘴裡不停的唸叨著。

聚攏在一起取暖甲斐軍民,見此情景,也紛紛向著武田政跪拜的方向下跪,自發的組織起來祭奠這些為國捐軀的勇士,他們明白自己能夠脫離絕境,離不開他們的皇帝及其麾下勇士們捨生忘死的掩護。

危險已漸漸遠去,但是前方等待著他們的命運還尤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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