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漁夫與蛇（48）
在猶豫的那一刻開始，薩貝達就已經意識到了在自已的心目中、這條特殊海蛇所屬的地位已經難以撼動，也做好了被對方殺死的準備。
看著對方眼中的殺意和戾氣，薩貝達僵硬的動作卻是放鬆了下來，轉而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意和釋然的悸動。
他並不後悔那一刻的猶豫，因為他已經很少有過如此鮮活的情感了。
就算是場背叛，薩貝達也甘之如飴。
可正當他闔眸被海蛇撲倒在地，背脊狠摔在地面上時，如預想中的疼痛貫穿感卻沒有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用力過猛的擁抱。
一瞬間，薩貝達差點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薩貝達的胸腔被海蛇的雙手死死的禁錮住收緊，他躺在地面上幾乎是剋制著睜開眼，想看看對方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撞進對方滿含掙扎的眼眸裡。
海蛇渾身上下都是粘稠的血液，他就這樣緊抱著一名肅清者，像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眼底渾然是與本能反應鬥爭的殺意。
兩股隱忍的情緒在相互對峙，導致了裘克的軀體正控制不住的顫抖，力氣更是出奇的大，連薩貝達一時都有些承受不住。
“裘克…？你怎麼了。”薩貝達緩過氣來時，第一時間是擔憂的蹙眉。
他撩開了裘克黏附在臉頰邊緣的幾綹碎髮，似是察覺到對方狀態的異常，語氣相比較平常更為輕柔耐心，生怕讓對方感受到莫須有的壓力和刺激。
“唔、薩貝…達……”聽見熟悉的聲線，裘克艱難的抬頭，顫顫巍巍的開口道。
薩貝達的手揉搓上對方的腦袋，動作緩慢道：“嗯，我在。”
“我好、難受…”感受到對方的安撫，裘克顫抖的幅度稍稍有所降低，但仍舊處於緊繃的狀態，如拉到極致的弓。
他的軀體就這樣毫無保留的壓在薩貝達的身上，對異種來說這是完美的獵殺機會，但裘克卻壓制住了那種本能的衝動，強忍著沒有用蛇身去絞死對方。
哪怕現在躺在滿是血腥味的地板上，薩貝達也已經無暇顧及周遭詭異的氣味。
他觀察著裘克隱忍的狀態，以及對方不斷蠕動的唇瓣，恍惚間似是想起來什麼，便溫聲細語的詢問道：“難受什麼？因為吃了那傢伙嗎？”
像是被戳中最糟糕的心事，裘克懸著的神經頓時就崩潰斷裂了，眼淚如決堤的河壩般不斷湧出痛苦的淚水，抱著薩貝達的手又再度收緊了幾分。
果然啊……
當薩貝達看見裘克崩潰嗚咽的模樣時，就知道對方果然很在意這個。
一方面，裘克確實不喜歡吃人肉；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裘克保留有人性，這跟進食了自已的同類簡直別無二樣，很難不崩潰。
“那你嚥下去了？”薩貝達無奈的摸了摸對方哭得溼涔涔的臉頰，他還挺少看見裘克這麼脆弱的姿態的。
裘克聞言，小幅度搖了搖頭，他的眼神黯淡，卻也緩慢的瞟了一眼那兩具屍體身側的幾坨不可名狀的肉沫。
想也不用想，這挑食的海蛇絕對是撕咬了那兩個人，卻又在咀嚼過後即將吞嚥之時，感到反胃的全部吐了出來……
薩貝達不知道裘克這段時間裡經歷了什麼，但他還是儘可能的安撫著裘克躁動的情緒，“那你難受什麼？”
“唔……味道、噁心。”裘克張了張嘴，從咽喉裡吐出幾段音節，他現在的口腔裡全是血腥味，實在是叫人冷靜不下來。
血腥味會加重異種的殺戮欲，但裘克又擁有較強的自我意識，這就導致了他現在腦海裡正難以言喻的痛苦掙扎著。
見裘克如此痛苦猙獰的模樣，薩貝達內心也不好受。他沉吟不語的抿唇，遂伸手緩緩捧起裘克淚眼婆娑的面龐。
在海蛇怔愣的目光下，薩貝達緩慢的親吻上了他的唇瓣……
當口腔裡的血腥氣被對方毫不嫌棄的捲走時，裘克顫抖的軀體都僵硬了起來。那股生肉的噁心感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冽如海風的感覺。
帶著薄繭的指腹動作輕柔的擦去了海蛇眼角掛著的淚水，彷彿在撫摸一件易碎的珍寶。
對方的吐息直白的傾灑在裘克的臉頰、鼻翼上，無可否認的——裘克開始感到面紅耳赤。
某種程度上來說，裘克確實沒想到薩貝達願意為他做到這種程度，深感震撼的同時，說沒有動容是不可能的。
當眼淚盡數被對方擦拭掉時，裘克紅著眼眶閉上眼，深深的回應了薩貝達所給予的溫柔……
——
“薩貝達，你把我的水箱拿去哪裡了？這可是我的實驗器材啊！”
巴爾薩無語凝噎的單手叉腰，看著鬼鬼祟祟踏進庭院的人，沒什麼好氣的開口攔住了對方。
“沒拿，只是借用了一下。”薩貝達倒也不打算避諱，直接理所當然的開口解釋道。
“……你管這叫借？”巴爾薩欲言又止的嘴角抽搐，他見薩貝達這麼理直氣壯，居然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便只能無語的嘆氣道：“算了，你用完記得還我。”
薩貝達點頭，遂果斷朝著自已的房間走去。在觀察周圍沒有人跟蹤後小心翼翼的反鎖上房門，接著獻寶似的從懷裡拿出了幾個熱騰騰的肉包湊近房間角落的水箱。
薩貝達彎腰單膝下跪，敲了敲水箱的邊緣，“裘克，我給你帶了吃的。”
話音剛落，就見原本安靜的水箱裡傳來陣陣抖動的咕咚聲，倏然間隨著一陣漣漪翻湧，竟從裡頭鑽出來一隻赤發的海蛇。
“你、好慢……”裘克看似嘀嘀咕咕的吐槽著，實則眼裡卻是難以掩蓋的驚喜。
就在不久前的幾天前，他被薩貝達從令人作嘔的交易場所裡抱了回來，安置在了這個略顯狹小的水箱中生活。
裘克被剝去的鱗片傷口漸漸癒合了，主要原因是因為薩貝達不知從哪搞來的一些可以醫治異種傷口的特效藥，因此他的鱗片也在開始長出新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