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我很想提琛哥壓他一下。
但轉而一想，挺幼稚的。
這可能是我思想得到了一定的昇華。
琛哥的大名，在回龍觀地界上，確實好使。
但我趙龍，也並非浪得虛名。
“我警告你！”
“按我說的做。”
“不然，我帶人砸了你店，打折你腿！”
“不信你可以試試。”
“我告訴你，我真幹過這事兒，還不止砸過一個。”
“不服的話，去眾泰基地。”
“我叫趙龍！”
我朝他警示一番。
並沒有動手。
現在琛哥急著召我回去。
我不能老在外面耗著。
當然，對於這個叫舒舒的小姑娘，我也有自己的打算。
其實我本來不想管這閒事的。
但是看她只有十五歲年紀，就墮入風塵。
我是真特麼扎心啊。
越看越扎心。
而且她人其實本質不錯的。
還幫我取了這幾個好聽的名字，我都很滿意。
可能我跟別人不太一樣。
很多人混江湖，只管打打殺殺，謀私營利。
我入江湖，帶著一種情懷。
最起碼的社會責任感，不能迷失。
留下這番話後，我便準備離開。
沒想到那店老闆愣了一下後，直接換了一副嘴臉：“你……你……你是眾泰的那個……那個總教官？你是龍哥？”
我也跟著一愣。
“你知道我？”
我皺眉朝他問了一句。
“嘿嘿，你的事，我聽說過一些。”
“回龍觀幾大狠人，你是其中一個嘛。”
“掛了號的。”
“剛……剛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放心，你說咋整咱就咋整。”
“就算我店裡失去一個掙錢的技師，我也不可能跟龍哥你對著幹啊，而且，你又是琛哥的人，我更不敢了。”
“來，來，龍哥，抽菸。”
“我給你賠罪了。”
店老闆點頭哈腰地朝我遞來一支香菸。
我接了過來。
他直接用雙手幫我點燃。
以示尊重。
臉上始終掛著笑。
我原本想跟他再說些什麼。
但欲言又止。
我要抓緊回基地了。
不過，我確實沒想到，我趙龍的名字，趙總教官的名號，居然在回龍觀也有了辨識度。
還被位列進了狠人之列。
我狠嗎？
想想倒也算是吧。
這段時間，基地上並不消停。
大大小小的仗，確實沒也少打。
這些打打殺殺的事蹟在江湖人口中，傳播的很快。
一傳五，五傳十的。
好在這回的版本，沒弄錯。
沒把我傳成警察，或者刑釋犯啥的。
然後我剛一走出這家店，裡面就直接沸騰了。
“臥槽，他就是保安公司那龍哥？”
“我的媽呀，是不是真的？”
“星哥，剛才你一說，我都緊張壞了。”
“風雲人物啊。”
“水哥那夥人，不就是讓他給幹跑的嗎，據說給乾的老慘了。”
“三個店，也給這龍哥佔了。”
“真沒想到呀，這麼年輕嘞，還很帥！”
“哇塞，偶像啊。”
“不敢想啊。”
“江湖後浪推前浪！”
“龍哥居然來我們店裡了……”
那些個技師、前臺紛紛圍著店老闆，一陣議論。
我聽後，心裡一陣複雜。
我還成了風雲人物了？
不敢當。
不敢當啊。
被人傳頌，被人讚美。
要說自己不高興不膨脹吧，那是假的。
若是換在以前，我肯定又飄了。
但現在我這處境。
啥資格飄？
能否躲過這一劫，還是未知數。
反正我就搞不懂了。
琛哥為何不在電話裡直接說明白，到底咋談的？談成啥樣了？
是和解了，還是談崩了？
還是準備把我交到淘血幫手裡？
我這心裡一直在敲鼓。
老在猜謎底。
然後我打了輛車，直接趕回基地。
這一路上，我如雕塑。
我總覺得車子一直在東搖東晃。
但其實不是車不穩。
是我心裡，一直在七上八下。
真的，還是那句話，這世上就沒有不怕死的人。
當你沒遇到真格的時候。
你會大氣凜然、甚至雲淡風輕地覺得：老子不怕死，不怕事兒，老子生死置之度外！
但一旦遇到真格的，你試試。
被一個幫派過來追殺，要人，你試試。
其實我已經算是心理素質不錯的了。
畢竟我先前已經經歷了多次危境下的火拼，有一定心理基礎了。
要換別人試試？
不被嚇尿褲子。
或者腦袋不嗡嗡亂叫。
或者雙腿還能走的動道。
那就絕對屬於英雄好漢的行列了。
還是那句話，別信有些影視劇裡演的，小說裡寫的，那裡面的主角兒，天不怕地不怕，刀架在脖子上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帶眨一下眼睛的。
那純粹是瞎扯機巴蛋。
除非是傻子。
還不如西遊記這種神話劇，反映人性更真實。
孫悟空牛逼吧？
大鬧天宮！
三頭六臂七十二變！
這特麼既是妖精又是神仙，幾乎無敵了吧。
但是唐僧給他念緊箍咒，他照樣也害怕，每次都會跪下求饒。
這才是合理的人性。
怕死，怕疼，不是膽怯。
是現實中，人與動物的一種本能。
車上，我的手一直在摸著胸口。
它，跳的厲害。
車子很快就駛近了我們的眾泰基地。
我遠遠地看到，那些淘血幫的人，還沒退去。
都還在外面聚著堆兒。
真跟雕塑似的。
黑壓壓一大片，不亞於電影裡斧頭幫出來砍人時的場景。
還有路邊上一排車子，確實是豪車雲集。
賓士，寶馬，奧迪，凱迪拉克，豐田，本田……
一大串，嘎新嘎新的。
特別醒目。
“臥槽，這裡啥情況啊？”
“這是要火拼啊。”
“這是眾泰琛哥的基地啊。”
“哥們兒，你真要進那基地去？”
“你快告訴我，這裡發生啥事兒了。”
“臥槽，這……這……”
“這場面兒，咱怎麼靠近啊……”
黑車司機也知道琛哥，也知道眾泰基地。
這說明他應該也是回龍觀這片兒的。
但一看前面這陣勢，他直接就緊張的不行了，本能地減速，減速，再減速。
嚇的臉色一陣煞白。
那扶方向盤的雙手，都開始哆嗦起來。
還不如我這個當事人淡定些呢。
“是淘血幫的人。”
“我跟他們發生點兒恩怨。”
“這不，人家過來找我算賬呢！”
“師傅，你別停車啊，往前開，直接停到基地門口。”
“這還特麼好幾百米呢。”
“你讓我走過去？”
我也沒跟他隱瞞。
直接督促他抓緊開車，停在這算什麼？
不過，倒也是奇怪了。
看著他這怕成這樣，我心裡反而放鬆了不少。
至少不像剛才那樣，老捂著胸口，壓制自己內心的緊迫。
“啊？淘……淘血幫？”
“幫會啊！”
“現實中真有幫會啊。”
“我還以為光是電視上這麼演的呢，現實裡沒有呢。”
“他……他們過來砍你，你不……你不趕快跑啊？你還送上門兒去？”
“大哥，我……我我我……我是真服了。”
“您這膽兒，真正啊。”
“我這看著就害怕，你直接……”
這黑車司機東扯一句，西拽一句的。
說話間支支吾吾。
舌頭都不會打彎兒了。
“抓緊的！跟你又沒關係，你怕個球啊？”我見他遲遲不敢往前開了，就皺眉朝他催促了一句。
黑司機這才壯著膽子，提速，加油門。
那冷汗瞬間就流滿了臉頰。
在基地大門口放下我後，這司機直接一溜煙就竄沒影了。
一輛黑吉利，硬是讓他開出了賓士的速度。
生怕會受到牽連。
不過，也別笑話人家。
都是居家過日子的小老百姓。
遇到這種罕見的幫派場面，就沒有不慌的。
我也慌啊。
只是我在人前假裝從容。
基地裡裡外外全是人，淘血幫的人。
他們也真能撐啊。
這都一個多小時了吧？
我一進基地。
阿彪和露露，匆匆地迎了過來。
這對恩愛的江湖夫妻搭檔，也流露出一臉緊張。
但是還沒等阿彪開口，琛哥就突然從辦公室裡冒出頭來，朝我招了招手：“趙龍啊，丫的，你快進來！”
“哦，琛哥……”
我應了一句，湊了過來。
這短短七八米距離，我像是走了一年。
雙腿如灌鉛。
我知道，我此刻的命運，已經不在自己手裡了。
這裡面，如同剛剛進行完一場江湖審判。
我趙龍，就是那個囚徒。
裡面這些個淘血幫的大佬、大哥。
還有琛哥，以及琛哥叫來的幾個朋友。
他們就像是法庭上的審判長，法官，律師，和聽證人員。
雙方在裡面喝茶、辯論。
或者說是博弈。
我的罪名，我的命運，就已經漸漸地被他們定格了。
是死是活？
是罪是罰？
還是無罪釋放。
就等我雙腳邁進去，等待宣判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
七八位江湖上叱吒風雲的大佬，坐在裡面，或是擺弄手串，或是喝茶，或是斜倚在座位上，閉上養神。
其中有幾人朝我看了一眼。
但隨即就收回了目光。
是啊，在他們眼裡，我趙龍連根毛都算不上。
他們就像是高高在上的龍王。
我是小魚，小蝦。
這種巨大的壓迫感，可想而知。
“趙龍，發什麼愣啊？”
“這是春哥，這是白哥，李哥，瓜哥……”
“那邊是杜老大，孫老大……”
“丫的，別發呆了，快叫人啊，敬個茶。”
琛哥坐在東道主位置上，又朝我揮了一下手。
這一刻，我腦子一直處於懵圈狀態。
甚至都快要短路了。
我還以為琛哥是讓我叫人進來，給這幫大佬們敬茶呢。
但轉而一想，沒理由啊。
這才馬上懂了琛哥的話意。
原來他是讓我跟各位大佬打招呼問好，敬茶。
反正我腦子像是已經被燒壞了似的。
估計這會兒要是有人突然問我，一加一等於幾，我估計都得想半天。
就這種狀態。
“春哥好，白哥好……”
“老大們好。”
“大哥們好……”
我連連點頭問好，打招呼。
但這麼多老大，我哪能認得全啊？
我重點問候了最重要的幾位後，直接就來了個‘大家一塊好’的問候。
反正是挺尷尬的。
不過我這驟變愚笨的腦袋，還是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琛哥讓我敬茶，這啥意思？
莫非是和平解決了？
這淘血幫不跟我計較了？
我一邊過去倒茶，一邊在心思猜測了起來。
不過我這人吧，有時候就愛走神，就愛天馬行空。
都尼瑪這境況，這場合了。
我還突然在想……
我趙龍啥時候也能坐在他們的位置上。
氣定神閒，不怒自威。
讓別人乖乖地給我敬茶？
唯唯諾諾的。
如履薄冰的。
就跟現在的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