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苦苦冥思外面為何鬧出驚天動地的動靜時,一陣奇香襲來,接著他聽見了裙裾曳地的沙沙聲。聽腳步聲,此人行走款款步履輕盈,不似蒔蘿那威儀沉著的步態。

片刻,一位姿態搖曳、穿著翠綠色薄紗流仙裙的身影映入眼簾。此女身段妖柔,眉眼勾人,通體奇香。

洛亦塵即刻認出了她,正是在芳華殿抓住自己下頜質問的女子。洛亦塵十分討厭別人碰觸自己,對這個掐了自己下巴的女人有幾分憎惡,見她來了頭也不抬。

那女子見洛亦塵端端正正坐在縛仙洞的裡,衣衫工整青絲順滑,一點不像是坐了幾天監牢的人。她心中暗自讚歎,此子果然生得龍章鳳姿,即便身為階下囚,高潔端正的姿態分毫不墜!

“洛亦塵,你可知錯?”那女子慍色道。

“不知。”

“因為你的無知和魯莽,禍及煙波裡,你還不知錯?”

“在下只求一借寶卷祭奠母妃,既無害人之心也無害人之舉,何錯之有?”

那綠裙女子揹負著手,在縛仙洞外來回踱步,不疾不徐細數洛亦塵的罪狀。

“好一個無害人之心無害人之舉!那本座就替你數數你的罪狀。其錯一,你非煙波裡弟子卻持銀蘭的通行玉牒入山,引入歹徒致使燕尾集失竊;其錯二,爾父洛雲瀾野心勃勃欲置天下安危於不顧,你身為皇子卻不行人子之德、勸諫之責反而助紂為虐,替父謀私;其錯三,你口口聲稱替銀蘭還願,卻連銀蘭真正的願望都沒弄清楚,你魯莽的行為已將煙波裡捲入風雨飄搖之中!……你還要我說下去嗎?”

聽到這些罪狀,洛亦塵覺得有些事好像無可反駁,但是助紂為虐、將煙波裡捲入危險這些事他如何也不能承認。他自幼受名流俠士教化,深諳做人的道義,一直以站理不站親為準則。

聽綠裙女子如此說,似乎有什麼誤會或是有什麼是他不知情的,待他回宮後一定找父王問個清楚。

“怎麼不說話了?想清楚自己的罪行了嗎?”

洛亦塵道:“有些事尚待查明真相,亦塵不想妄言。”

綠衣女子哈哈大笑了幾聲,似聽了滑天下之大稽的謬論,又似聽了一個笑話道。

“查什麼查?洛雲瀾那個暴徒派人攻打煙波裡山門,都已經把蒔蘿宗主抓走了,你還傻傻地替他洗白!冰雪聰明的銀蘭怎麼生了你這樣一個小白兔一樣的傻兒子!”

那女子語氣盡是譏諷和憤怒:“我的大皇子,你若是真想替銀蘭做點事,那就去解開洛雲瀾的人皮面具,阻止他禍亂天下吧!依我看,燕尾集的失竊也一定是洛雲瀾乾的!哪裡是銀蘭想要燕尾集,他覬覦燕尾集二十多年了!”

父王攻打煙波裡、蒔蘿師叔被抓、燕尾集失竊……

洛亦塵突然覺得父王或許真的有他不知道的一面。煙波裡是母妃的孃家,父王一直說自己待母妃情深似海,攻打山門此舉確實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洛亦塵內心堅硬的鎧甲開始出現裂縫;他堅信自己的行為無可指責的信念也開始動搖;心中偉岸多情的父王的形象開始模糊。難道自己真被父王利用了?

他心中隱隱作痛,懷疑的種子又開始萌動。

這時候有個煙波裡弟子匆匆趕來,對那綠衣女子欠身行禮道:“幽竹代宗主,各院主事請代宗主至芳華殿議事。”

洛亦塵才知道此疾言厲色的妖嬈女子叫幽竹,她已經當了代宗主?難道蒔蘿師叔真的被父王抓走了?不!不親眼見到,他始終不願相信。

幽竹一甩廣袖,款款而去。

縛仙洞裡安靜了一會,外面又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此次那聲音零碎又跳躍,走走停停一會急一會緩。洛亦塵的眉頭微蹙,這又是誰?

“風吟姐姐的小郎君?”一陣壓得低低,長長的聲音傳了過來。

……

洛亦塵一驚,只有一個人會這樣稱呼自己。他來這裡做什麼?

須臾,牆邊沐辰的小腦袋探了出來看了一眼又縮回去,接著從轉角處冒出身子來。

“風吟姐姐的小郎君,我來救你了!”

沐辰小手一揮,縛仙洞的結界順勢而破。他走近洛亦塵,從懷裡掏出兩個大餅遞給洛亦塵,奶聲奶氣道:“風吟姐姐的小郎君,把餅拿著,我先帶你出去,等出了煙波裡再吃。”

洛亦塵坐在那裡一動不動:“我被關在這裡,你放我出去,你可知道後果?”

沐辰裝出大人的樣子,在洛亦塵的胸口捶了一拳道:“放心,沒人知道是我放你走的。”

洛亦塵道:“難道外面沒有人守衛?”

沐辰道:“有。不過他們不是我的對手,都讓我打暈了。”

洛亦塵一臉驚詫,沒想到小沐辰還有這麼能耐,一個小童能幹掉成年守衛。煙波裡弟子素來不弱的,能看守縛仙洞的絕不是什麼低階修士,難道小沐辰還真有點本事?

沐辰見洛亦塵依然穩坐如山,沒有分毫想要逃走的樣子,急切地道:“風吟姐姐的小郎君,快走吧,一會兇巴巴的幽竹來了就走不掉了。”

不知為何,聽到小沐辰說幽竹兇巴巴的,洛亦塵差點笑了出來。想起幽竹的模樣,她是柔美不錯,但是眼睛裡總透著勾人的神韻,說話卻是尖酸刻薄。他想了好久都沒法給幽竹定性,沒想到小沐辰一語中的,就是兇巴巴的。她的眼神叫人看了害怕!

洛亦塵不是不想走,他不想給小沐辰帶去麻煩,也不想做落荒而逃的事,這不是他的作風,便說:“小沐辰,我不能走。我沒做錯事,相信你們宗主一定會放我出去的!”

沐辰沒想到洛亦塵如此刻板,真是個不識好歹榆木疙瘩。

“風吟姐姐的小郎君,你是不是傻?蒔蘿宗主已經被圖靈王抓走了,幽竹要是放你走為何等到現在還沒有?我聽說圖靈王是你的父親,你還是先走吧,去把蒔蘿宗主救出來,再替自己洗脫罪名。”

洛亦塵沒想到小沐辰說的話很是在理,暗自為自己的刻板捏了一把汗,原來自己真是個模子圈出來的死板無趣的人物,難怪見了風吟和秋弦會羨慕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清風野馬一般的個性。沐辰說得對,與其等別人來審判他,不如自己去查明真相,他接過沐辰的餅站了起來。

“沐辰,你說的有道理,我先出去幫你把蒔蘿宗主救出來,再替自己洗脫罪名!”

沐辰終於緩了口氣,見洛亦塵快走出縛仙洞,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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