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培盛去了樂道堂,因著皇上始終沒叫起,陵容也只能跪著等搜宮的結果。

甄嬛因想到失去的孩子還在傷心落淚,雖是面色憔悴卻仍不掩風姿,甚至帶了一股子病弱西子的風流之態。

皇上此時滿心滿眼都是她,根本無暇顧及到殿中還有一人。

“莞莞,朕定會為我們的孩子討回公道,太醫也說了,月子期間哭的太過,會傷眼,甚至留下病根的。”

陵容直挺挺的跪在那裡,並沒有什麼避諱的想法,既然他們兩個願意演夫妾深情,那她便做這個看戲的就是了。

反正覺得頭痛和嫉妒的是皇后和華妃,與她安陵容倒沒有半點關係。

與其在這裡跪著嫉妒或者是傷懷,不如想想要是真的查出有麝香,要如何轉圜。

如今採月取麝香的事情宮內皆知,既然從太醫院查不出端倪,就只能從這內務府採買上找出破綻。

而陵容為了賺些銀子,透過內務府的阮何生私自與宮外聯絡,即使最終查明沒有采買麝香,也躲不過一個私相授受之罪。

甄嬛失子這一局著實精妙,除了是皇后出手,陵容再想不到別人了。

良久,蘇培盛終於趕了回來,陵容此時出奇的平靜,她甚至有時間在想,要不要把富察貴人也拖下水。

“回皇上,莞貴人,奴才在樂道堂裝銀炭的簍子裡,找到了一包麝香,送了一部分到太醫院裡,太醫也說確實是林麝無疑。”

聽到在樂道堂中查到了麝香,甄嬛也終於止住了哭聲,她擦去了臉上的淚珠,“安答應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樂道堂會有麝香嗎?”

“麝香貴重,想要從宮外採買,要花費的銀錢不知要翻上幾倍,加上這東西危害性較大,”陵容看了一眼蘇培盛手中的包裹,她抬手用帕子掩住了鼻子。“若是嬪妾這個沒有任何家族勢力的小小答應想買,這麼大一包麝香可能要榨乾我的銀子了。”

“安答應如此瞭解麝香價格,甚至何內務府的人也打通了關係,想要運來幾包麝香,想必並沒有安答應所說的這般困難吧。”

“嬪妾確實收買了阮何生,為的就是將繡好的帕子,送到宮外的堆煙閣換些銀錢,每次入宮的也只是銀子而已,此事大可以叫來阮何生對峙。”

陵容回答的不卑不亢,引得皇上也看了她幾眼,她雖然想要博取皇上的同情,但此時若是看向皇上,只會引得甄嬛反感,讓接下來的情況更加危險。

“皇上,莞貴人,安答應,阮何生已經招了,入宮的確實只是銀子,他還貪心拿了不少。”蘇培盛拱了拱手,將那阮何生的證詞道出。

“可這麝香做不得假,而且也難保阮何生說的就是真話,”甄嬛倒是不相信這話,她本就聰慧,猛然就想起來一件事,“以安答應的位份,是不能用銀炭的。”

“莞貴人說的對,這銀炭是沈貴人送的。”

甄嬛被噎了一句,本想著藉著這炭火揪出幕後之人,卻沒想到兜兜轉轉,又回到了沈眉莊身上。

“炭火常用,這大量的麝香藏在裡面,樂道堂的太監宮女,都能看到,若是嬪妾真的想害人,又怎會藏在這顯眼之處。”陵容此時頭腦十分清晰,膝蓋上的痠痛讓她十分難受,語氣也難免帶了幾分不悅,“做壞事,總要揹著人才對,莞貴人覺得呢?”

甄嬛被這一番搶白,立時便想反駁,卻發現這安陵容說的確實沒錯,沒有人會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眾目睽睽之下。除非......“反其道而行之,也不無可能。”

“無憑無據,恕嬪妾不認。”

“皇上,這事......”

皇上拍了拍甄嬛的手,“蘇培盛,樂道堂的宮人可問了?”

“回皇上,奴才問了,但是沒有人知道是誰放進去的,這銀炭放在廊下,誰都有可能放進去。”

其實陵容心裡倒是有個懷疑的人選——那就是寶鵑,但她卻不敢直言,只能藉著衣服的遮擋,對照水比了個手勢。

照水看到手勢,立刻便磕了個頭,“皇上,莞貴人,小主入宮之後,便吩咐寶鵑管著一些生活上的雜事,入了冬之後,便也順便管著增添炭火的事情,若是她接近炭火,是最不容易引人懷疑的。”

“好好盤問盤問,若是不招,扔進慎刑司。”皇上雲淡風輕的下令,言語間充滿了不在意。

蘇培盛是個勞碌命,只能又彎腰應了,忙不迭的跑出宮去,再次提審寶鵑。

陵容此時跪的有些久了,她不適的皺了皺眉毛,卻被甄嬛抓住,“安答應可是心有不滿?皇上和本小主失子,怎麼查都不為過的。”

“回莞貴人的話,嬪妾沒有,只是最近身體有些不適,所以才......”

“安答應今日還去鹹福宮和敬嬪敘話,面色紅潤,倒是未曾見到有不適之態。”甄嬛倒是不給陵容找藉口的機會,這個小答應靠著學她唸詩,得了皇上幾天恩寵,又趁著她小產,將皇上勾到了樂道堂。

今日又三番兩次頂撞,甚至問訊兩句就敢露出不滿的神色,若是不教訓一番,委實難解心頭之恨。

更重要的是,她的宮中有麝香,很有可能就是害了自己孩子的真兇。這個女人心機深沉,還裝作和眉姐姐關係要好,卻將麝香放進常熙堂,將她和眉姐姐兩個皇上的新寵同時打壓,當真是一番好算計。

甄嬛也清楚,憑藉安陵容根本不足以做到這些,但她此時認定安陵容是宮中某位“大人物”的打手,便也不在意是否會冤枉了安陵容。

“莞貴人,嬪妾只是跪的有些久了,膝蓋有些疼痛......”陵容想起皇上仍在,後續的話只能嚥下,不敢再抱怨跪著之事。

“安答應,皇嗣是主子,雖被人害了,卻仍容不得你輕視半分,”甄嬛雙手扶上皇上的手臂,“嬪妾只是心疼孩子,只是為他查明暗害之事,卻要被如此折辱。”

“莞莞說的沒錯,朕的孩子,便是主子。答應安氏,對主子不敬,莞莞是皇嗣之母,便由你來為孩子討回公道吧。”

陵容愣在了原地,她甚至忘記了膝蓋上令人難耐的疼痛,皇上確實薄情至極,為了討自己喜歡的妃子開心,是完全不介意拿他人做筏子的,甚至因為他是皇帝,無論什麼懲罰,陵容也只能乖乖謝恩。

“嬪妾聽聞,這世間上有一種最為虔誠的祈禱方式,便是磕長頭,五體投地,一禮一讚,如法作觀,功德始大。”甄嬛朱唇輕啟,吐出的話卻比這冬日還要冰冷,“此舉一來表明安答應的虔誠之心,又能為逝去的孩子祈福,是至誠至善之事,安答應可願意?”

陵容知道這禮佛的方式最為崇信,是很多信仰之人的禮佛方式,但人行此禮為信仰、為誠心,何曾把這事當作懲罰來用。她忍不住看了皇上一眼,渴求最信神佛的皇上能出言制止,但卻未曾想到,皇上竟是緩緩點了點頭。

陵容閉上了眼,她心中長嘆口氣,卻也知道皇上不會駁了甄嬛的提議,與其鬧起來惹人厭煩,不如順從。

畢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安陵容又怎能拒絕的了。

又跪了不知多久,蘇培盛終於審完了寶鵑回來,他一進碎玉軒的門,就立刻開口,“皇上,莞貴人,那寶鵑已經承認了麝香是她放進去的,本來她不肯說出幕後主使,被奴才用慎刑司一嚇,就立刻吐露了實話。”

“好了蘇公公,莫要賣關子了。”甄嬛聽見查出幕後主使,面上帶了幾分笑意,她催著蘇培盛說出幕後主使,卻沒想到答案讓她渾身失了力氣,笑容也僵在了嘴角。

“寶鵑招認,是沈貴人在給安小主送銀炭的時候交予她的,她其實早就藏在了簍子底下,但是安答應只在皇上來的時候才用些銀炭,因此直到現在還未用完。”

陵容也著實沒想到,這幕後主使竟然算到這種地步,就連寶鵑的說辭都已經為她安排好了,甚至無需去慎刑司走上一遭,就將這害人子嗣的黑鍋又扣回沈眉莊頭上。

即使是如此人證,甄嬛也仍舊不信,她始終認為那個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眉姐姐,是絕對不會害她的。

“皇上,眉姐姐心思純善,定然不會殘害嬪妾,定是這奴婢栽贓於她。”

甄嬛的神情激動,但皇上卻沒有更多的表情變化,陵容跪在下面,看著這二人的樣子,只覺得心裡暢快極了。

兩個人都相信的沈眉莊,又被一個新的證據釘在害“親姐妹”的恥辱柱上,怎能不叫人覺得暢快啊。

但無論是皇上還是甄嬛,都不願意承認是自己識人不清,面對種種證據,也要想方設法找出新的證據,為沈眉莊翻案。

此時已經不是沈眉莊自證清白的事情了,而是皇上甄嬛二人,和幕後之人的鬥法了。只是不知道,皇后究竟能不能勝了這一局呢?

“寶鵑打入慎刑司,安答應禁足,待查明真相之後,再作討論。”

皇上此時也不欲再討論此事,便迅速下了令,十分不耐煩的甩了甩持珠,將眾人揮退。

久跪的陵容和照水互相扶著起身,雙腿已經麻木,只能有些瘸腿的一步一步蹭出主殿,但還未走到正門,浣碧便從後面追了出來,直接厲聲一喝,就叫停了安陵容主僕。

“安答應留步,”浣碧微微下蹲行了禮,她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俯視著主僕二人,提著一盞幽幽的燈照亮一片黑暗,見兩個人都轉頭看了她,浣碧才款款下樓,將那忽明忽暗的提燈塞進照水手中。

“我們小主說了,夜間路滑,還是有一盞燈更安心,便叫奴婢送了來。”

“替我謝謝莞貴人。”陵容回應了一句,便打算轉身離開,但浣碧又叫住了她,帶著一臉莫名的喜意。

“安答應,皇上和小主怕答應不知道如何磕長頭,特地叫奴婢出來,為安答應說明呢。”

安陵容忍著怒氣,她不悅的看了浣碧一眼,咬著牙回應,“出了碎玉軒,本小主自會磕長頭為皇嗣祈福,替我謝過莞貴人提醒。”

但浣碧卻跨了一步擋在前面,昂著頭不肯放主僕二人離開,彷彿陵容此刻不立刻跪下來祈福,就會死死攔著不讓二人離開。

“讓開!”陵容難得嚴厲,照水狠狠推了浣碧一把,直接攙扶著陵容繞過浣碧,出了碎玉軒。

但那浣碧卻較上了勁,緊跟在後面,“安答應要記住,一定要兩肘、兩膝還有額頭都貼在地面上,才是最為虔誠的祈福。”

陵容充耳不聞,照水更是憤怒的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浣碧。兩人終於走到門口,後面的浣碧還沒有離開,打定了主意要看陵容跪下去為小主子祈福。

站在碎玉軒門口,陵容迎著冷風吹了半晌,她握緊拳頭又鬆開,最終還是緩緩跪了下去。一旁的照水也跪了下來,卻被陵容命令著起身。

“照水,我知道你忠心,但此事你不要陪著我,我一人足矣。”

照水只得乖乖起身,她知道碎玉軒離延禧宮很遠,陵容一向體弱,幾乎不可能一步一叩首的行禮回到延禧宮,她必須時刻警醒著,以便第一時間就將小主揹回去。

陵容雙手合十,閉眼默唸了幾句經文,才低頭跪下,雙手觸碰著粗礪的地面,用額頭和整個身體接觸地面。如此一步一叩首,她心中的怨恨反而消弭,耳邊只剩下獵獵的風聲,和照水的呼吸聲。

大雪不知何時紛紛落下,陵容在眾多宮人的注視下虔誠跪拜,但她並非是為甄嬛的孩子,而是那個死在前世的自己,和註定生不下來的孩子。

不知道走了多遠,陵容的手掌已經被磨出了血,就連額頭上也是血跡混合著沙礫,在冷風中凍得失去了知覺。

膝蓋的疼痛已經褪去,反而是不真實的暖意在蔓延,陵容呼吸著吐出一口濁氣,耳邊開始出現雜亂的聲音,就像是侍寢被退回延禧宮的那一夜一般。

她的肚子開始劇烈的疼痛,每次叩首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只是那疼痛還在不斷刺激她,讓她始終未能暈厥,等到照水發現雪地上的血跡時,陵容已經機械性的跪了下去,然後毫無預兆的直挺挺的倒下,額頭重重的撞在地面上。

“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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