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徹夜思慮

打聽到周小軍律師的地址後，樂菲兒即刻動身前去拜訪。

周小軍個頭不高，禿頂，微胖，說起話來慢吞吞的，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你在電話裡說，打算找我談談沈瑩的案子？”

“是的，冒昧的打擾你，請別介意。”

“我倒是不介意，反正我也不是很忙。主要是她的案子沒什麼好談的，我們向法院提出了控告，可是最後輸了。請相信我，我為她的事情已經盡了最大努力。”

“一審敗訴之後，再次提出上訴也是由你處理的嗎？”

“是的。不過我們還是輸了，就算換成別人恐怕也是白費力氣。”說到這兒周小軍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要我說，你何必在這種小案子上浪費時間呢？你現在可是業界紅人，應該趕緊辦幾樁大案子，多掙點錢。”

“其實我也是受人之託關注這件事的，我想看看當時的庭審記錄，你不會介意吧？”

“隨便你，”周小軍聳聳肩說，“庭審記錄又不是什麼機密檔案，你拿回去看吧。”

……

當天晚上樂菲兒將本案的庭審記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周小軍說的沒錯，他確實為這個案子盡了最大努力。他首先將駕駛員和車輛的所有者衛生管理局告上法庭，又申請對肇事車輛的安全效能進行評估，發現其剎車系統可能存在先天缺陷，繼而將車輛的製造商一起告上法庭。為了維護當事人的權益，他甚至要求成立陪審團介入審判（要知道在民事訴訟中很少出現陪審團介入的情況），但陪審團最後宣佈三方被告全都沒有過錯。

據悉，出事的那幾天京都以及周邊地區正遭受罕見的暴雪天氣。為應對災害，市衛生管理局派出所有裝置，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清理積雪，以保證城市正常運轉。因此，法庭認為在那種緊急狀況下，參與清理工作的卡車司機普遍處於高強度的工作狀態，即便出現疲勞駕駛的情況，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至於原告方提到的肇事車輛剎車系統有可能存在先天缺陷的問題，法庭也進行了充分考慮。雖然有目擊者稱，肇事司機踩下剎車以後車輛又滑行了十幾米才徹底停下，但考慮到事發當時路面溼滑，極易導致剎車距離增大。加之在全國範圍內同等型號的卡車尚未出現剎車失靈的事故報告，因此法庭最終認為原告主張缺乏足夠證據，故而做出了對被告有利的裁決，即車輛的製造商無需為此次交通事故負責。

最為關鍵的問題是，沈瑩在橫穿馬路時沒有走斑馬線，明顯違背了交通規則，這也是法庭認為其本人應在事故中負主要責任的原因。

在二審判決中，法庭沿用了之前的觀點，決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案子就此了結。

讀完所有的庭審記錄，已是凌晨三點。樂菲兒關上燈，躺在床上久久難以入睡。雖然案子早已塵埃落定，白紙黑字已做出公正的裁決，可當事人的悲慘遭遇難免令人感到唏噓。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正是花一樣的年華，卻遭遇飛來橫禍，然後一次又一次地接受手術，直到四肢全部切除，終生被禁錮在病床上，難以想象她究竟承受了多少痛苦才能熬到現在。

想到這兒，樂菲兒突然從床上爬起來，拿起手機撥通了周小軍的電話。

“周律師，你是否檢視過當事人的病歷以及手術記錄？我的意思是說，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是否存在醫療事故的可能性？”

電話那頭傳來不耐煩的聲音：“你是誰？”

“我是樂菲兒。”

“天吶！你有沒有搞錯，現在是凌晨四點，你不睡覺也不讓別人睡覺嗎？”

“很抱歉這麼晚打擾你，但這件事關係重大。我們身為律師必須考慮到所有的可能性，所以我想向你請教一下，醫院在對她進行治療的過程中是否存在疏忽或者過錯？”

周小軍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當然考慮過這個方面，我跟她的主治醫生談過，也查閱了病歷還有手術記錄。所有治療方案都是為了保全她的生命，整個醫療過程合法合規，沒有任何問題。”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你。”

“不客氣。我早跟你說過了，繼續糾結這個案子就是浪費時間。我要繼續睡了，不要再打擾我！”

電話咔嗒一聲結束通話了。樂菲兒放下手機，躺回床上，可是此刻她已睡意全無。過了一會兒，索性直接起床，煮了一壺咖啡，坐在沙發上往窗外看。街道上的路燈還未熄滅，柔美的晨曦正渲染著城市遠方的地平線，慢慢地，淡紅色的晨光幻化成耀眼的鮮紅色。

一個又一個問題湧上心頭。沈瑩的案子真的得到了公正的裁決嗎？是否存在尚未意識到的漏洞？樂菲兒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六點半了。她拿起手機，再一次撥通了周小軍的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怒氣衝衝的聲音：“我的姑奶奶呀，你是不是瘋啦？一晚上不睡覺嗎？”

“抱歉，我還想問你一件事，你是否調查過肇事司機的過往記錄？”

“樂菲兒小姐，你這麼問簡直是在質疑我的專業素養。”

“對不起，但我必須瞭解一下。”

“放心吧，肇事司機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沒有前科，檔案也很清白，這是他頭一次出事故。”

“謝謝，我明白了。”樂菲兒又陷入了沉思。

“樂菲兒小姐，求你件事行嗎？”周小軍沒好氣地說道，“如果你還有什麼事要問我，請在工作時間給我打電話。”

“對不起，打擾你了，你繼續休息吧。”

“多謝！”

結束通話電話，樂菲兒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該換衣服去上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