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理智和情感

盼望著星期五早點到來，又希望時間別過得那麼快。樂菲兒在糾結中度過了一天又一天，離約定的日子越近，就越難以集中注意力去處理手頭上的工作。她會時不時的想起康峻，雖然知道這是相當幼稚又可笑的，對方已有家室，再美麗的邂逅也是錯誤。她和他只見過兩次面，卻怎麼都無法將他從腦海中剔去。她嘗試著說服自己，自己對他只是心存感激，在她面臨被取消律師資格的關鍵時刻，是他拯救了她，見她事業處於低谷，又悄悄地幫她介紹客戶。這一切都不假，可是樂菲兒明白這些都不是真正的緣由。無論自己承認與否，她都已經實實在在地陷入了一種名為愛情的旋渦之中。有生以來她頭一次經歷這種情感，任何別的男子都沒這樣深深打動過她的心。自從得知康峻已有家室，樂菲兒便開始在心中勾勒他妻子的形象：美麗、知性、豁達，一身珠光寶氣，來自上流社會的富家千金。

星期五，充滿幻想的這一天終於到了。樂菲兒中午找髮型師做了新的髮型，接著去商場買了一件深色薄綢襯衫，顏色正配得上今天的新發型。此外她還買了一雙棕色淺口無帶皮鞋和一隻同樣顏色的手提錢包。一下子買這麼多東西，遠超過了她的開支預算，可她無法說服自己不這樣做。

離開商場時，她從香水櫃臺前面走過。一時衝動之下，她又買了一瓶名牌香水，回家梳妝打扮。她花了足足兩個小時才決定好如何穿搭，臨出門前又站在鏡子前自我挑剔了一番，用一根白色絲帶將頭髮紮起來，這才覺得滿意，出門赴約。

她關上門那一刻，房間裡留下了一股淡淡的玫瑰和茉莉花的香味。

鸚鵡螺餐廳並非她想象的那般豪華，但卻足夠精緻。餐廳總體面積不大，入口處飄揚著一面國旗。進門以後是一條狹窄的過道，通向酒水吧檯和休息室。再往前才是明亮又舒適的大廳，有序地擺放著一張張漂亮的柳木餐桌，餐桌上鋪著黑白方格檯布。餐廳老闆親自站在門口迎候各位賓客。

“小姐，請問您有預約嗎？”

“是的，我和康峻先生約好一起吃飯，或許我來得太早了。”

“沒關係，您可以先喝點飲料，慢慢等他。”

“那就給我一杯柳橙汁吧。”

“好的，請稍等。”

樂菲兒在吧檯附近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看到一名中年男子向她走來。這人一頭銀髮，器宇不凡，指著她身邊的椅子問道：“請問我能在這兒坐一會兒嗎？”

樂菲兒不由得一愣，“抱歉，我在等人，他應該很快就到。”

“沒關係，就一會兒，”那人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樂菲兒小姐，見到你很高興。你應該還不認識我，我是天朗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我的名字叫布雲飛。近期一直在關注你辦理林國斌的案子並取得勝利，在此向你表示祝賀。”

“謝謝你，布先生。”

“不過話說回來，你接手這個案子絕對算得上是一次冒險。因為在開庭前，律師界普遍認為你毫無勝算。”布雲飛仔細端詳著樂菲兒，接著說道，“咱們這行歷來有條規矩，如果你在一場註定打不贏的官司裡處於劣勢一方，那麼你一定要確保這個官司不引起公眾的注意。打贏官司的人可以出盡風頭，輸了官司的人絕對不能引起媒體關注。可是你不一樣，我們一開始都以為你輸定了，那麼多記者都在等你敗訴，直到你搬出那個裝滿各種自制武器的箱子，憑藉一己之力扭轉戰局，實在令人佩服。”

樂菲兒笑著說：“事實上我沒你想的那麼厲害，贏下這場官司，多多少少也靠運氣。”

“運氣也是能力的一部分。”

“或許吧，總之謝謝你的誇獎。”

布雲飛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來，“樂菲兒小姐，接下來我們談點正事。我想邀請你加入我們律所，最近一定有很多律所向你表達過這個意願吧？”

“確實有幾家律所聯絡過我。”

“希望我是最幸運的那個。我們天朗律師事務所是京都最具規模的律所之一，主要處理企業之間的法律糾紛。不過我們的當事人一般都很有錢，偶爾頭腦發熱就會做出不合法的事情，所以非常需要一位優秀的刑事犯罪辯護律師。待遇方面，我們是很有誠意的。如果你感興趣，我們可以約個時間好好談談。”

“謝謝你，布先生。承蒙過獎，我感到不勝榮幸。可是我最近剛換了大辦公室，我希望把自己的事務所辦好。”

布雲飛久久注視著她，半晌才說：“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

這時一個身影來到二人面前，布雲飛抬頭一看，站起來向那人伸出了手，“你好，康律師。”

樂菲兒抬起頭，看見康峻正在和布雲飛握手寒暄。

康峻看了看樂菲兒，又看了看布雲飛，“你們兩個認識？”

“我們才剛開始相互認識，”布雲飛隨口說，“你來得早了點。”

“那真是太遺憾了，祝你下次好運！”說完康峻很自然地挽起樂菲兒的手臂。樂菲兒頓時感到心在怦怦直跳，兩頰發燙，活像一個傻呵呵的女學生。

布雲飛對他們點頭致意，很識趣的離開。餐廳老闆隨後趕來，引領他們來到預留好的餐桌就座。

樂菲兒環顧整個餐廳，一眼就認出了十多個知名人士。

“你們高階人士都喜歡來這兒吃飯？”

“哪有什麼高階人士，大家都是追尋美食的小饞蟲。”康峻微笑著說。

望著那張俊美的臉龐，樂菲兒又一次感到兩頰發燙。她在心裡告誡自己，“別這樣，你真是個傻瓜，你還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好人呢！也許他帶著許多年輕女孩來過這裡，卻讓自己的妻子在家獨守空房。不知道那些姑娘是否曉得他是有婦之夫，還是一直被他矇在鼓裡。等著瞧吧，如果這個傢伙待會兒假裝未婚的單身漢哄騙自己，我一定拿起酒杯潑他一臉，讓他下不來臺。”

康峻當然無從得知樂菲兒的內心獨白，他點好菜，又讓侍者拿來飲料，兩個人便開始海闊天空的閒聊起來。樂菲兒懷揣著防備心理，時刻提醒自己不要被這個男人英俊的外表迷惑。可是要做到這一點談何容易？這個男人聰明、幽默、才貌出眾，他所講的趣聞軼事深深吸引了樂菲兒，令她情不自禁地時而微笑，時而專注聆聽。

直到飯後甜點端上餐桌，康峻也沒說出任何一句可能引起誤解的話。樂菲兒發現自己提前構築的防線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她預想的事情沒有發生。唉，這可如何是好，自己一直在提防著受到渣男的誘惑，可對方的表現完全不是渣男該有的樣子。想到這些，樂菲兒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要是讓對方知道了自己整個晚上都在胡思亂想，肯定會嘲笑她一輩子的。

“你好像有心事，”康峻突然問了一句。

“哦，沒有，我能有什麼心事！”樂菲兒趕忙說，“前段時間你幫我介紹了好幾個客戶，我一直想向你表示感謝，可是總找不到機會。我給你打過幾次電話，你的秘書說你出國了。”

“我知道你給我打電話了。”康峻猶豫了一下，笨嘴拙舌地補充道，“可我不知道該怎麼給你回電話。”

樂菲兒驚奇地望著他，“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跟你通話，我會感到緊張。”

啊哈，果然不出所料，渣男的那一套手法開始顯現了。樂菲兒慶幸自己提前有所防備，對方的意思太明顯了，從這一句引出他對她的愛慕之情，然後進行表白。可樂菲兒不希望對方再說下去，因為她打心眼裡鄙視那些有了家室卻又假裝自己是單身漢勾引無知少女的渣男，她鄙視那樣的男人，她不希望康峻是那種人。

康峻沉默了好一會兒，平靜地說：“樂菲兒，有件事我感覺很有必要讓你知道，我已經結婚了。”

“我早就知道了，”樂菲兒說。

康峻驚訝地望著她，“你好像一直在等我告訴你這件事。”

“是的，我想知道你是否足夠誠實。”

“那你現在知道了嗎？”

“知道了，所以我才沒有拂袖而去。”

康峻苦澀的笑了笑，“很抱歉，我應該早點告訴你這件事。可我們只見過兩次面，我實在沒機會說。”

樂菲兒的心房被一股莫名的紛亂佔據，她問：“既然已經有了家室，你為什麼還要約我一起吃飯？”

“因為我想見你，我控制不住自己。”

周圍的一切彷彿開始旋轉，就像一股無形漩渦將她包圍。樂菲兒聆聽著他說的每一句話，聽他緩緩訴說自己的內心感受。她明白他吐露的全是真情，因為她自己也深懷著同樣的感情。她希望他不要再說下去，但又希望他多說一些。

“希望你不要刻意疏遠我，好嗎？”康峻侷促不安地請求道。

樂菲兒囁嚅地說：“能不能講講你的妻子？”

“我和程芊芊結婚已有十年，可是我們沒有孩子。”

“哦。”

“我很早就認識她了，我們的父母是好朋友。怎麼說呢，我和她的婚姻類似於包辦婚姻，做父母的只想著透過聯姻壯大家族勢力，從沒考慮過我們是否相愛。那時我們都很年輕，在父母的要求下稀裡糊塗就結了婚。所以我們一致決定不要孩子，也儘量不干涉對方自己的事。”

原來如此，樂菲兒心想道，原來是可怕的包辦婚姻。看來所謂上流社會也並非傳說中那麼美好，他們同樣有自己的煩惱。

“她是個性格很不錯的女人，我們兩個相敬如賓，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很恩愛，私下裡就像是好朋友。”

康峻說的已經遠遠超出了樂菲兒想知道的，他近乎毫無保留的坦白令樂菲兒感到手足無措。毫無疑問只要她點點頭，兩個相互傾慕的人便能順理成章墜入愛河。但理智告訴她，對方已有家室。即便那是包辦婚姻，也改變不了他已婚的現實。愛上一個已婚男人如同走進了死衚衕，沒有出路。如果自己真和這個男人產生瓜葛，無疑是在自尋死路。

經歷了好一番內心糾結之後，樂菲兒說：“康峻，我承認……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是我不想跟一個結了婚的男人產生什麼瓜葛，對不起。”

康峻微微一笑，平靜地回應道：“我理解你，其實我也不敢奢望太多。和你一起度過的時光總是非常愉快，希望我們能繼續做朋友，有時間一起吃飯，聊聊天，這總不過分吧。”

樂菲兒本想說“算了吧，這樣沒有意義”，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好的”。

康峻聽到後很開心，“那麼今後我們每個月一起吃一頓飯，就像是好朋友那樣，好嗎？”

“好吧，如果是像朋友那樣，我沒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