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陸行舟脫下外套,萬星下意識幫他拿著,但剛一伸胳膊,陸行舟自動自覺給她也脫了外套。

萬星撲倒在床上,感嘆著年輕人的神采奕奕。

陸行舟把她的臉稍微抬起,覆上熱毛巾,清清爽爽地擦完,再放她去睡覺。

他衝了個澡,關門下樓,把花店的牌子翻到“正在營業”朝外。

——

花店的生意很好。

種類齊全,質量上乘,價格合理,老闆漂亮又待人和善。

有的人甚至願意跨越半個城區來買花。

“今天有康乃馨嗎?”

“有的。”

客人熟稔的動作一停:“你是……?”

陸行舟高中沒空待在花店,高考結束的暑假出去做兼職,療養期也不過二十來天,加上變化很大,所以絕大多數客人不認識他。

只知道萬星養了兩個小孩。從她的語氣判斷,應該都是很乖的才一點點大的小朋友。

陸行舟把康乃馨包裝好:“老闆熟人。”

不能說追求者,也不能再加深“被她養大”、“是弟弟”的印象,思來想去,不得不硬邦邦地自稱“熟人”。

客人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拿了東西就走。

又陸續來了許多人,陸行舟兢兢業業,結果是大家都知道老闆有個“小熟人”。

……聽起來怪怪的。

客人裡面,真喜歡花的有很多,心思不純的也不少。

都逃不過心思比任何人都要不純的陸行舟的眼睛。

下午四五點,來了一個。

剛進門就到處亂瞟,敷衍地對著陸行舟點點頭,也不說自已要什麼,捏著花葉子。

憋不到一分鐘,道:“九朵玫瑰花,包裝好。”

陸行舟低頭在前臺找到了萬星藍色的蝴蝶結髮圈,套到手腕上,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從醒花桶裡抽出九枝玫瑰,拿出包裝紙和絲帶,捆出一束鮮花,遞給他。

男人付了錢,不走,咳嗽兩聲,坐在萬星的躺椅上,看看時間,問:“你們老闆娘人呢?”

“在家。”

“在家?她為什麼在家?生病了嗎?”

“沒生病,休息。”

“你跟她發個message,就說陳章來了。”

“她要休息。”

“我讓你發你就發,到時候我跟她說我讓的,她不敢罵你。”

陸行舟終於把眼皮子撩上去一點。

這男人看上去三十左右,穿西裝打領結,頭髮梳得整齊,乾淨又體面,金絲眼鏡戴著,顯得鼻樑高挺。

很像哪個公司的管理層精英。

陸行舟都不興看第二眼。

老男人。

他很明顯是打扮過後才來的,身上還有香水味,現在看不見萬星,焦急得從躺椅上站起,團團轉。

“你有她電話嗎?call一下,我找她有事。”

“沒。”

都不知道她家就在樓上,找個頭,找。

那男人“嘖”了一聲,用指關節敲了敲桌面:“誒,stop,停下,別弄那個多肉了,你技巧不對,會弄死的。這樣,店裡肯定有電話本,去找老闆娘的電話號碼給我。”

【萬星什麼時候醒?】

【現在。】

陸行舟的手在空中變了個軌道,按在自已的人工耳蝸上,直接關了,指了指,又搖搖頭。

——

萬星安靜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緩,睡著睡著,翻個身,手臂掉出床外,睡眼蒙朧地醒過來。

她摸了摸胸口怦怦跳的心臟,死活想不起來剛才做了怎樣的夢。

打著哈欠拉開窗簾,太陽西斜,橘黃色的光透進室內。

這一覺睡得真夠久的。

走進廚房,萬星撕下冰箱的便利貼,上面寫著:醒酒湯在砂鍋裡,熱一下喝,肚子餓就喊我,我在樓下。

——

“你什麼意思?”

陸行舟全神貫注地擺弄著自已的人工耳蝸。

陳章一手叉腰,一手順了把自已的頭髮,似笑非笑:“聽不見?殘疾啊?”

“……”

陸行舟抿著嘴,把身體側過去,對準樓梯,和監控視角稍微錯開。

這對於陳章來講是一個很大的無視。

而實際上就是無視。

他惱怒於他的態度,氣得在手機上激情打下一篇小論文,舉給陸行舟看。

——

萬星不餓,給灶臺點火,熱一熱醒酒湯。

她靠在餐桌邊上,用手機給陸行舟發去訊息。

沒回。

萬星開啟冰箱,拿出一根黃瓜,準備削來吃,卻半天也找不到刨子。

於是一邊啃著帶皮的黃瓜,一邊拿勺子舀砂鍋裡的熱湯喝。

陸行舟連醒酒湯都做得美味。

萬星再次看陸行舟回覆自已了沒有。

還是沒回。

不回訊息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萬星本能感到有些不對勁。

她的第六感一向是準的。

丟下小半截黃瓜,急匆匆跑下樓去看什麼情況。

只聽一個陌生人在滔滔不絕地演講。

“……我從來不反對萬星僱傭殘疾人,雖然對我來講這種行為有點太理想主義了,但是萬星很合我眼緣,我認為她的這種行為是可愛的。

“但這不是你工作懈怠的理由,客人還站在這裡呢,你就不吱聲不回話,難道助聽器有問題是客觀因素嗎?顯然不是,我告訴你,助聽器這個東西只要你好好保養就不會壞,現在壞了說明什麼?說明你態度不端正,你這種人對於社會來說是累贅,懂嗎……”

她家小孩一手放在人工耳蝸上,看著手機螢幕,死死咬著下唇。

他抬起頭,目光與她碰撞的瞬間,彷彿憋不住委屈,眼眶全紅了,求救一般。

“做什麼?”

陳章一激靈,看到萬星大步走來。

她沒穿他最喜歡的那件白裙子,似乎剛睡醒,臉上還有些紅暈,顯得毫無攻擊性。

“萬星,我必須要說說你。”他伸出手指,對著萬星,“你找員工的時候還是得仔細篩選,他……”

萬星奪過手機,內容粗略掃上兩眼。

像你這樣的人從來都是浪費國家資源的,不能做好服務工作,你出社會後拿什麼活?靠人家施捨嗎?

類似的惡毒的話,寫了有四百多字。

陸行舟全看完了。

萬星感到頭腦缺氧,血液流速都在加快。

身體裡彷彿有隻野獸,被兇惡地砍了一斧頭,又痛又怒,幾欲狂躁。

“滾。”

“……你說什麼?”

萬星很明顯是不會罵人的型別,已經氣到大口呼吸了,都沒有講髒話。

她乾脆從靠牆的角落抽出一根棒球棍。

“別讓我數到三。”

雖然不會罵人,但是動手能力強。

陳章彷彿看到賢良淑德的妻子突然丟下鍋鏟舉起了槓鈴,而且還是衝他來的。

“你、你做什麼啊?瘋了,我可是顧客,你懂嗎?你在驅趕客人嗎?”

“是的。”

“你多大了!已經二十九了知道嗎?老女人了,怎麼還這麼任性?哎……”

萬星用棍子敲敲樓梯扶手,金屬與實木碰撞,發出沉悶而結實的聲音:“我付得起醫藥費,也可以蹲一蹲牢。”

陳章彷彿突然吞下一塊泥巴,哽得說不了話:“你怎麼……你怎麼……”

你怎麼突然變成這樣?你怎麼敢這樣?你為什麼這樣?

萬星高高舉起棒球棍。

我一直都這樣。

她的表情告訴他,這根沉重的鐵棍子隨時會砸在他身上。

——

趕走陳章,萬星把花店營業暫停後,立刻回頭檢視陸行舟的情況。

發現只是關機,沒有其他損傷,她大大鬆口氣,幫他重新開機。

陸行舟很沉默,轉身上樓梯,要回家。

萬星擔憂地跟在後面,碰碰他的胳膊。

陸行舟就用手指勾住她,卻不把臉對準她。

回到家,萬星壓低身體去看他低垂的臉,柔聲說:“沒事啦,沒關係啦,寶寶不害怕。”

陸行舟的眼睛溼漉漉的,她肯定那裡面有很多很多的情緒。

不過下一秒,淚水如斷線珍珠般掉下來,把情緒沖刷得只剩受傷。

萬星抱住他,把他的頭放在自已肩膀上。

陸行舟已經不能像以前那樣鑽進萬星懷裡了,萬星抱他就像抱著大型犬,不設防之下,被重量壓在沙發上。

而大型犬對於自已到底是個怎樣的龐然大物全然不知,還嚶嚶嚶地埋在主人身上尋求乞憐。

陸行舟屬於很會哭的。

沒聲音,頂多就是兩聲細細的嗚咽,大顆眼淚吧嗒吧嗒掉,眼下、鼻尖,都是紅的。

會哭才有糖吃。

萬星的心啊,抽痛著軟成一灘清澈的溫水。任由他越抱越緊,慢慢和自已十指相扣。

陸行舟翻了個身,讓萬星壓著自已。

“你會不會覺得我沒用?”

他安靜地抽泣了五分鐘,才沙啞地問萬星。

“不會啊,怎麼可能。”

“他說我沒用。”

萬星親親他的臉,淚水的味道很鹹澀:“他是壞人,他說的都是假的。”

“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

“對。”

“無論發生什麼,也不會不要我,對不對?”

“對。”

他扣著她的手,用執拗而認真的語氣說:“你發誓,發誓萬星永遠不會不要陸行舟。”

“我發誓,萬星永遠不會不要陸行舟。”

萬星很大聲地說出來,生怕陸行舟覺得自已在敷衍。

“萬星,他是不是喜歡你,想要和你結婚?”

萬星愣了下,她從沒想過結婚。

他人給自已釋放的好感訊號,她也很難分辨究竟是哪種類別。

他問:“你會和別人結婚嗎?”

“我不結婚的。”

“是因為我們在拖你後腿嗎?”

“不是的。”萬星把他黏在額頭的髮絲撥開,耐心地解釋道,“我不覺得自已有經營婚姻的能力,所以我決定不踏入進去。”

“那他說什麼你都不要答應,好不好?”

“好,我把他拉進黑名單,再也不放出來了,不許進我的花店欺負你。”

陸行舟繼續抱著她,悄悄變個姿勢,輪到萬星在他的懷裡了。

“萬星,你最喜歡我嗎?”

“當然啦。”

“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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