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中制式長箭帶倒鉤開血槽,中箭之後難以止血,若是強行拔箭,亦得連皮帶肉剜出大洞。

易罡悶哼,藉著矮牆躲避身形,手中短刀利落削斷箭桿,沒時間停下來拔箭。他得儘快脫身。

懷中乞兒烏溜溜的眼睛,帶著好奇和擔憂。

“叔,放下我,你走吧。”

易罡將乞兒抱緊,俯低身子竄入旁邊的屋舍。

“別說話。現在放下你,你就死定了。”易罡背上箭頭顫顫巍巍,連帶著半邊身子都麻了。

營城是東南三省的省會之一,常住人口三十幾萬,水路交通四通八達,只要能夠出城,便有一線生機。

易罡嘆息一聲,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子和一塊玉佩。

“孩子連累你了。一會我出去引開追兵,你趁亂逃走。不要在營城待著,去彌安鎮找易承志將軍,他會安置你的。”

乞兒聽了連連搖頭:“叔,我跟著你,讓他們殺了我也行,這樣就能保護大叔想保護的人了。”

易罡苦笑抬手摸摸乞兒的頭,這孩子赤城,哪怕他是有目的地收留他,給他吃了幾頓飽飯,就願意替人賣命了。

從懷中掏出藥粉想給後背止血,乞兒伶俐接過瓷瓶,幫著倒藥粉。

“叔,止不住,藥粉都被衝開了。”

流血過多,讓易罡腦子有些迷糊,身體逐漸感覺到寒冷。他強打精神,用短刀挖出兩支箭頭。幸好中箭時他繃緊肌肉,避開要害,不然怕是要當場交代。

“撒藥粉,用布按住傷口。”易罡額頭冷汗直冒。

乞兒紅著眼圈,死死按住易罡背部傷口,流血慢慢減少。易罡的金創藥是易家祖傳,配製方法不簡單,效果奇佳。

“叔,止住了。”

易罡緩緩吸氣,脫下里衣遞給乞兒,道:“撕成巴掌寬的長條,裹傷。”

一番忙活兩人皆是滿頭大汗,乞兒是急的熱汗,易罡是疼的冷汗。

院外傳來敲門聲。

“衙門辦案,捉拿江洋大盜。開門。”

乞兒緊張地靠向易罡。

易罡神色微變。

屋中老人縮在牆角手軟腳軟,哆嗦地站不起來。

“老人家,去開門吧。你是被我威脅的,實話實說便可。”

說著,易罡套上外衣,帶著乞兒跳出後牆,一路東躲西藏,來到城門附近。

營城是省會大城,若無要事,輕易不會關城門,但來往盤查肯定嚴格,他現在身受重傷,想要從城門離開,無異痴人說夢。

乞兒趴在易罡耳邊,輕聲道:“叔,出城不一定要走城門。”

易罡眼睛看向城門口比以前多幾倍的巡邏,“還有別的出城方式?”

“在外乞討的孩子,不允許進城,發現了會往死裡打。”乞兒刻意壓低聲音,“我們都走水道。”

“下面應該有柵欄。”易罡趴在草叢裡觀察水渠下面的暗溝。

乞兒點頭:“有柵欄,也有洞。我們村的大壯都能進出,他跟叔的體形差不多。叔,你會游水嗎?”

易罡摸摸身上的綁帶,後背的傷火辣辣地痛,若是沾水,想想那個酸爽,不由得打個寒戰。

“會,”易罡抬頭看看城牆,道,“白天不行,城牆上有巡邏。咱們晚上再來。”

乞兒對營城內的角落都十分熟悉,二話不說,帶著易罡到水渠不遠處的破廟。

破廟確實很破,連廟門都沒有,地面滿是枯草。

“白天都出去要飯了,晚上才會回來。”乞兒像回家一樣熟門熟路地介紹。

易罡:“我們的行蹤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恐怕會連累他們。”

“沒事,叔,神像後面有縫隙,藏兩個人沒問題。”乞兒不以為意,“叔,你先藏起來,我去後面找點吃的。大壯每次藏吃的,都在小廟的後牆上。”

易罡剛要阻止,乞兒已經蹦跳著出去了。他硬撐著昏沉的腦袋,觀察廟中的環境,以便遇到突發情況,能及時應對。

神像後面確實有縫隙,不跳到主樑上,根本看不到神像背後的洞。

易罡朝神像拱手,默默祝禱,神明勿怪,他也是迫不得已。

乞兒拿著兩個饅頭回到廟中,發現空無一人,驚慌地小聲喊:“叔,叔……”

想起什麼,慌亂地爬到神像後背,看到易罡縮在神像洞裡,小心地摸到易罡胳膊,還有溫度,乞兒鬆了口氣。他抱著冷硬的饅頭,靠在昏沉的易罡身邊默不出聲。

瑞宣乘船一路南行,路過彌安鎮,得知駐守此地的將軍派了一萬人馬去海省剿匪。瑞宣無奈搖頭,這是多看不起鐵義軍的烏合之眾?

如果真是廢物,怎麼會把東南三省都拖入泥潭。

另一個軍鎮的三萬人馬都被鐵義軍打得落花流水。前車之鑑都不知道吸取經驗,彌安鎮的將軍未免太自大。

不過瑞宣只想看看,並不想管閒事,他又不是國師。

瑞宣掐指推算,棄船登岸,買了驢車和行程物資,往營城方向趕去。那裡有一份與他有關的機緣。

一路上發現不少行色匆匆的江湖人。

“兄臺,我們有位弟兄病了,要去營城找郎中,不知可否借用驢車?價錢好商量。”路邊壯漢朝瑞宣拱手。

“抬上來,我給他看看。”瑞宣看上去斯文俊秀,氣度雍容,舉止嫻雅,看到路邊躺著的男子一臉灰頹之色。

壯漢面露喜色,拱手道:“在下茂山吳松泉,小先生可是郎中?”

“略通岐黃。”瑞宣低頭檢視男子狀況,“這是……中了瘴氣?”

吳松泉點頭:“先生可能治療?”

瑞宣胸有成竹道:“治是能治,就是麻煩。手邊藥材不足,只能略作緩解,到了營城再仔細治療吧。”

“能緩解就極好,”吳松泉從懷裡掏出幾錠銀兩,“咱們走江湖的,大恩不言謝,這幾錠銀子權作醫資。”

“我盡力而為。”瑞宣接過銀子,和善地笑笑,給人治一次病,路費都賺出來了。看來國師老爺教他的醫術,還是有點用處。

當即行針用藥,中瘴氣的漢子,不到一個時辰便醒轉過來。

吳松泉連忙感謝,口稱神醫。

瑞宣擦擦頭上的汗:“還不算完全好。瘴氣拔毒緩慢,我寫個方子,到營城去抓藥,至少要再服七日。”

吳松泉恭敬地接過驢車向營城趕路。

瑞宣端坐車上,陪在病患身邊,一臉悠閒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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