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口中的抒抒妹妹是陳抒,她換上來嫩粉色的奇小腿肚的連衣裙,裙邊勾勒出一圈圈細緻的白色蕾絲,細腰帶末端做成流蘇的形狀,輕巧地勾勒出腰線。妝面當然也煥然一新。

她看到謝億歡,比謝億歡還要驚訝。拉著林薛跟他介紹。

林薛對這個“青梅竹馬”頗有微詞,小時候,他們的爸爸是平級的同事,每次評先評優兩人總是爭鋒相對的,因此兩個家庭在某種程度上也充斥著火藥味,陳抒明明比林薛小几個月,卻早他一年上學,回回考試也絕不落下風,陳抒的童年被各種補習充斥得厲害,僅有幾次和小夥伴們一起玩,都是陳抒媽媽炫耀女兒的好機會,從語文數學英語的期末成績說到鋼琴繪畫舞蹈,似乎就沒有她女兒不會的,沒有她女兒不精通的。在此種氛圍裡,小孩子的學習能力是格外強的。有一次,陳抒當著林薛的小夥伴說他媽媽的包包是假的,因為她媽媽有個一樣的。林薛回憶起來,大概是從那次開始,他對陳抒的厭惡越來越強。後來,他倆的爸爸都成了各自部門的領導,兩家人關係倒是越來越緊密,只是孩子們不怎麼來往,林薛只聽說她又跳了幾級,成為了另一個世界的人。

好多年沒見,這會見面發現她竟然內斂了不少,說話越發謹慎,就連穿衣也越來越清純乾淨了。

林薛介紹謝億歡是自己女朋友,話沒說完,被林薛媽媽岔過了話題——他們開始打聽起出國留學的事情來,林薛反駁道:“我又不準備去國,打聽這幹什麼?”

林薛爸爸皺起了眉,有些恨鐵不成鋼了:“那你準備畢業後幹嘛?”

“工作,和億歡在一起。”

“一個成年男人,整天情情愛愛的,對你有什麼好處,我看吶,小謝都比你成熟,趁年輕不好好奮鬥,只會坐吃山空。”林薛爸爸越說越激動,“你看你哥哥,當初也是不願意出國,怎麼現在到不想回來了?這就證明我們的決定沒錯。”

“他那哪是不想回來,他是不敢回來,他談的女朋友你們不同意,逼他出國後,他現在孑然一身,你們又嫌他不結婚生子。”林薛小聲嘟囔,“難道要我步他的後塵?”

當然這話只有離他最近的謝億歡聽見了,林薛爸媽正忙著和陳抒話家常,而陳抒則有些忐忑,她一直偷瞄謝億歡,似乎在警惕她們之間的秘密隨時暴露的可能——她還是那麼妥帖——和林薛爸媽瞧不上的人在一起工作無疑是不夠體面的,她忿忿想:美術館策展本是個再體面不過的工作,就是因為這樣的人才拉低了這份工作的檔次,真晦氣!

倒是林薛媽媽先提起了工作這回事:“聽說抒抒的工作不錯,是在什麼什麼美術館,就是前段時間你們年輕人總轉發的那個展覽,就是她們美術館辦的...抒抒從小就優秀,一直都是我們薛薛仰望的物件,你去英國讀書的那幾年,他還老問你什麼時候回國呢,這不,回來了。”

林薛媽媽倒沒說謊,林薛的確問過她是否回來,可當時的想法是終於擺脫了這樣一個“別人家的孩子”,最好永遠別回來。

林薛看了一眼謝億歡,有些難為情,陳抒一來,家裡的話題重心全都放在陳抒身上了,和父母說好的,讓他們當著億歡的面承認他兩的關係這件事卻根本沒提,也許媽媽根本就沒打算要承認謝億歡,他爸爸不止一次評價謝億歡,“不錯是不錯,就是學歷和家庭差了些。”

謝億歡比林薛看得更清楚些,她不僅知道林薛爸媽的態度,更明白陳抒的位置,林薛爸媽一味的誇獎陳抒,並且還將兩家關係、林薛陳抒兩人小時候趣事拿出來說事,原因之一便是為了讓謝億歡知難而退。

“陳抒你是在哪個美術館,億歡也在美術館工作。”林薛給謝億歡夾了一塊糖醋排骨。

“我們在一個美術館。”謝億歡說。

“是嗎?我聽春梅說,抒抒他們那個單位很難進的,要的都是研究生和海歸...”林薛媽媽猶疑地看向林薛,“薛薛,你沒搞錯吧?”

林薛說得斬釘截鐵:“怎麼會錯,今天我接她下班的。淡築美術館。”

陳抒淺笑:“是啊,我和億歡是同事,我們單位的確准入標準比較高,還不知道三個月後的轉正能不能透過呢,大家都好優秀。”

林薛媽媽這才明白過來,笑道:“你硬體軟體都這麼優秀,還擔心這!”

“不過,我們單位據說還有找關係進去的,我雖然都是靠自己,在關係戶面前還是翻怵。”陳抒笑著跟林薛媽媽抱怨。

“哎呀,我就頂討厭那些關係戶了,前些日子,我們合唱團來了個新人,據說是哪個幹部的老婆,一個公鴨嗓,最後還不是當了領唱,表演的時候評委都直皺眉,可還是給了高分,最後還得了一等獎呢,大家都說這獎盃全是她的功勞呢,我看吶,那是她老公的功勞呢。”

林薛左聽右聽覺得陳抒話裡有話,他便將謝億歡的作品選入畫展一事拿出來說道。陳抒一聽,震驚不小,她深知能入淡築美術館的畫不是名家就是大師,之前聽說僅有一次大學生的作品入展,心生膜拜,卻不想此人就在眼前,她不由得高看了謝億歡一分。

可林薛父母不懂,林薛便為此據理力爭,林薛爸爸便不耐煩地將話題再次從轉移到出國上面去了。謝億歡想,林薛總像個小孩子一樣,自己喜歡的東西非要做有人都喜歡才罷休。在某種程度上,他和自己一樣,一直是不被看見的孩子,不同的是,自己早已認清這一點不再執著,而他卻絲毫不明白:他的未來根本與他自己無關。

吃完飯後,林薛媽媽將謝億歡拉到一邊,悄悄讓謝億歡權林薛出國讀研。“這孩子倔得很,鑽進死衚衕便出不來,這種時候還要你們作為朋友好好勸勸。”

謝億歡點頭應下,她明白了這個家庭的未來一定與他無關,未來極有可能和林薛結婚的是他爸媽眼中優秀且門當戶對的陳抒。

這麼一想,謝億歡不由悲從中來,自己孤身一人,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他們背後的家庭,她的悲並非來自於愛情,而來自於巨大的空洞的無力感。一瞬間,她什麼也抓不住,什麼都是暫時的。她看見陳抒看向林薛的眼神是志在必得的。她突然很慶幸下班沒有和陳抒同路,畢竟兩人要以情敵的身份奔赴同一個目的地。

晚飯後,林薛和謝億歡先離開,林薛爸媽將陳抒留下敘舊,他們和她有著巨大的年齡差距卻有著說不完的話,真是好笑。還沒走出小區,林薛便被他媽媽的一通電話叫了回去。

林薛實在不明白,陳抒就住在小區為什麼爸媽堅持讓他送她回去。兩人走在黑洞洞的樓棟之間的小道上,不明白的人怕是要將他們認成幽會的情侶了,這樣想著,林薛不由得刻意保持了一些距離。

陳抒白了他一眼道:“以為誰想跟你離得近似的。”

林薛道:“不想離得近,怎麼還答應我送你回來。”

陳抒道:“有一句話叫做買賣不成仁義在,我這是在暗示你懂不懂。”

林薛不解,陳抒又白了他一眼:“你爸媽我爸媽明顯在撮合我倆,你沒看出來啊?”

林薛不信,陳抒就著路邊的長椅坐下說:“很明顯,他們是可以選擇今天讓我來你家,然後給謝億歡一個下馬威,讓她知難而退。”

“你既然知道,還來我家吃飯!”林薛不由得嚷起來。

“你以為我想,我本想繼續留在國外,可我爸偏要我回來工作,他說如果我跟你在一起,就讓我和你一起出國唸書。所以,這一趟,我是來求合作的。”陳抒伸出手來。

林薛不耐煩的打掉她的手:“誰要和你合作,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

“切!誰要和你在一起了?”陳抒雙手報於胸前,“我想出國,你想應付爸媽,我們的表面訴求是一樣的,我們假裝在一起,然後出國讀書,出國後你可以繼續和你的謝億歡在一起,我絕不干涉。怎麼樣?”

林薛對她這種毫不負責的態度深感無語,又對爸媽如此干涉自己的未來而感到惱怒。他甩了甩手,然後離開了。

謝億歡從地鐵出來,晚風一路吹,路邊的黃光被搖曳的樹枝切割的七零八落,正如她此刻的身體,纖弱而蒼白,在這座城市搖搖欲墜,不知該往何處去。她的長髮被吹起,忽上忽下的,從小伴隨著她的最大的優越感,她的美貌,早已微不足道了,遠處廣場的鐘聲響起,她想九點了吧,卻看見路過的奶茶店離的時鐘上規規整整地停留在十點的位置。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路上徘徊了近一個小時。她害怕回到那個不屬於自己的空間,也害怕進入那個不屬於自己的工作裡去。在這裡,究竟有什麼是屬於她的呢?

最終她還是回到了那個小屋。今夜的燈光格外的亮,空間格外的大,似乎可以聽到拖鞋踢踏的回聲,她癱在床上,一動也不想動。

沒過多久,門外響起要是扭動的聲音,有些急促,好像擰了好幾次都沒擰開似的。

“億歡,是我!”

林薛進門後不由分說的將謝億歡抱住,他似乎想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還帶著極具情緒化的呼吸聲。謝億歡這才發現他的臉頰上有幾條紅紅的印子,是掌印。

林旭原原本本地跟她講了。和陳抒分開後,他與他爸媽吵了一架,他爸爸毫不留情地給了他幾巴掌,他轉身跑了出去。

他將所有的反叛歸於“愛情”,這一種抽象的東西似乎成了解釋一切的萬金油,那一刻他擁有了一種神聖的力量去對抗權力與家庭,他說:“我愛你。”

那時的他們誰也不會明白,愛情這東西承受了太多,對於壓迫對於自我,其實有很別的東西可以解釋,而愛情只是剛剛好出現在那個時刻而已。

可這種解釋恰恰填充了謝億歡深感空虛的地方,她突然有種錯覺,有了男人的愛,便在這個城市有了安身之處,便有了自己真正擁有的東西。那一刻,被他的溫柔捲入了一處懸崖,而她正在優雅的墜落。

林薛偶爾會在這裡過夜,可每次他都規規矩矩地睡在另一個房間。

兩人互訴衷腸後,靜默的坐著,外面的夜風依舊吹起吹落的暗花窗簾,小巷外面的車水馬龍聲傳入這裡早已恍如隔世,空氣突然安靜下來,林薛湊近她,在她唇邊呼吸:“我不會和任何人在一起,我只要你。”

事後謝億歡想起這句話,依舊難以懷疑這是在某種目的下說出。

她只記得,她躺在那個僅有一米二的舊床上,燈突然滅了,風吹進來,涼得她有些發抖,但她的心卻在火裡炙烤這,膽寒又狂熱,一種酸湧著的血氣要從舌頭上衝出來了。

月光寒涼地掛在窗臺一角,靜靜觀望著,隔壁婦人的抱怨聲,樓上小孩鋼珠掉落的聲音,悠遠的笛聲,還有女人的尖叫......謝億歡彷彿回到了十幾歲的某個夜晚,也是一樣的月光,一樣的聲音,只是身邊的男孩不一樣。

突然下起了雨,是那種不屬於這個季節的雨,豆大的雨滴落入謝億歡的眉弓上、臉頰上、唇上,滴入她的嘴裡。

是林薛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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