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還有個俏色扳指,我小時候戴著玩經常摔地上,我媽還因為這打過我,說這東西很貴重讓姥姥別給我玩,要是弄丟了怪可惜的。姥姥疼我等我媽看不著的時候又給我套大拇指上,說這東西是過去有身份的人戴的,讓我戴著沾沾貴氣,還說扳指凹面朝下凸面朝上,別讓我戴反了。這個玉扳指貴不貴我不知道,只記得上面刻了“繡犀”兩個字,我問過白專家這倆字是什麼意思,白專家在屋裡翻兩天書弄明白了,說過去八品武官官服上繡的是陰紋鏤花金頂犀牛,也就是花裡胡哨的犀牛,七品武官繡的是素金頂犀牛,比八品武官官服上繡的花裡胡哨的犀牛要高貴,繡犀指的是八品武官官服上花裡胡哨的犀牛。我問過姥姥家裡以前出過當官的嗎?姥姥說祖上確實有人當過小官,我想應該就是這個八品武官,屯子裡有識貨的人說這個扳指可以上馬搭弓射箭,應該是祖上留傳下來的真貨。

姥姥說這個扳指經過幾代人的手把玩,有了血氣通了人性,怎麼說吶就是可以護主,過去都有寶玉護主的說法。董老太說過我爬李大爺家櫻桃樹摔下來,當時我就是戴著這個扳指爬樹,在樹上摘櫻桃吃的正高興,也不知哪來那麼個閒人嘴欠吼我一嗓子,把我嚇得從樹上一個跟頭折下來,後腦海整磕在一塊石頭上。那棵櫻桃樹離地三米多高,我從樹上大頭朝下摔下來,結結實實把腦袋磕在石頭上,把那個嘴欠的閒人快嚇死了,以為我當場就磕死在那。

當時確實磕得我不輕,只覺得眼前金光燦爛,什麼都看不見,想站站不來,不是腦袋磕壞了是腿受不了,小腿用力就像針扎一樣,一點勁使不上,好半天才扶著牆單腿站立。李大爺看我後腦海全是血,又聽人說我從櫻桃樹上掉下來,腦袋磕到石頭上,背起我就往鎮裡醫院跑,跑了十多里地。到醫院檢查醫生說啥事沒有,就是一條腿小腿骨有骨裂,後腦海磕破皮,給我敷點藥就讓我回家養著。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這事不可思議,從那麼高的樹上掉下來,後腦海磕在石頭上,居然啥事都沒有,我母親還特意去看過那塊石頭,回來說上面都是血。晚上睡覺的時候姥姥給我蓋被子,發現我大拇指上的扳指裂了,摘下來一分為二,她就找了個木盒子裝起來埋到院子裡葡萄架子下,燒了三炷香摁著我的腦袋磕了仨頭,說多虧了這枚扳指替我擋災才撿回一條小命。後來全國文物熱興起,屯子裡來了好些文物販子收舊東西,我媽想起埋在葡萄架子下的扳指想換兩個錢,可是把那塊地都刨遍了也沒找到那個木頭盒子,我媽說可能那個扳指真的有靈性,知道緣分已盡不想落到文物販子手裡,藉著地氣土遁離開了我家。

還有李二缺他們家過去老有錢了,當然這說的是好幾輩以前,據說是本地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要不他們家也不能有表兄妹婚配的傳統,也就不能有李二缺這個獨眼的二傻子。記得李二缺奶奶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家有個鑲滿金絲螺鈿的首飾盒,裡邊光銀簪子就幾十個,都是雙股銀絲絞出來的,表面上絞絲銀亮縫隙裡黑漆漆一條線,黑白分明一看就有年頭。這東西太多了他們家也不當好玩意兒,就讓李二缺那個二傻子拿著到處去禍害,成天拿著這東西滿屯子亂跑,看誰家姑娘好看就送一個說是給人家下的聘禮,這給一個那給一個白送出去不少。

改革開放之前有段時間供銷社裡供應的東西多起來,雖然還是什麼都要票,什麼糧票布票肉票油票啥的,可管的沒過去那麼嚴,私下裡可以用錢買。李大爺全家人都嘴饞,就偷偷拿著銀簪子去供銷社換豬頭肉吃,那幾年他們家吃肉喝酒全靠銀簪子。後來全國改革開放了,金子銀子可以換成現錢,一塊袁大頭開始換兩塊錢,後來是三塊錢,再後來是五塊錢,那時候銀子是真便宜啊,那些銀簪子換的錢,全家一人買了一套的確良襯衫穿著到處顯擺,這要是留到現在還不得進城裡換套房。

屯子裡好東西多自然引來盜墓的,記得那時候來過一對夫妻,先是到屯子裡住一段時間,到處開荒到處挖,當時屯子里人都說這倆人勤快是勤快,可幹活就像狗熊掰棒子拿一塊丟一塊。後來咋知道這倆人是盜墓的,因為他們手裡有一件東西犯了邪,屯子里人才知道這倆人乾的是偷墳掘墓的勾當。那時候屯子裡的地只要開荒隨便種,翻出來黑土把地耙平沒有雜草那塊地就是你的,偶爾挖出來個墳刨出來啥東西不算啥大事,可專門就找人家祖墳來挖就缺了大德,是要被人罵斷子絕孫的。

這倆夫妻平時早出晚歸在山裡瞎轉悠,可能沒發現什麼大墓,但是大戶人家的墓不少,他們就跟屯子了套近乎,專找家裡有譜的本地老人,找機會翻看人家的族譜,那上面記得清清楚楚哪輩子出過什麼人,姓甚名誰,棺材埋在哪裡,陪葬的東西都有什麼 ,他們就按著這個偷偷去刨人家祖墳。這兩口子盜墓有訣竅,盜這種大戶人家的墓不用洛陽鏟,那東西太扎眼出來進去很容易引起懷疑,是用當時二八大槓腳踏車前輪的車叉,把兩個叉頭磨成中空的斜尖,插進土裡拔出來就知道下面有沒有墓,連棺材的位置頭朝哪腳朝哪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只需挖一個老鼠洞一樣的窟窿就能伸手進去把陪葬品掏出來。

有次他們夫妻倆掏了一個大戶人家的墳,從墳裡摸出個金項圈,這可是值錢的好東西,一高興離開的時候忘了祭拜一下,擦擦就給媳婦兒戴上。回到家這個金項圈勒得脖子疼,想摘摘不下來,把媳婦兒勒得臉紅脖子粗,按說黃金這東西軟,一個小手指頭粗細的金項圈能有多硬,還不一扯就拉長,更何況金項圈上還有斷口,可這金項圈就是像鐵圈一樣硬,斷口像焊接一樣牢固,眼瞅著媳婦兒的臉讓金項圈給勒紫了,趕緊找人來幫忙。來的人一看就知道這金項圈有問題,讓兩口子說實話,丈夫只好把盜墓的事情給說了,屯子里人恨的牙根癢癢,當時就想把這兩口子給摁地上打死,可恨歸恨人還是得救,找來幫忙這人在屋子裡燒香祭拜,拉著這兩口子磕頭賠罪,還請了屯子裡跳大神的折騰了一天一宿,才把這個要命的金項圈從脖子上給摘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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