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叔合上畫軸,摘下眼鏡,笑著對我說:“看來你火氣不小,說說你這是跟誰!”

許叔這話隱含慍意,似乎對我的態度表示不滿,李勇知道我這人不會說話,經常得罪人,就把話接過去。其實我也不是不會說話,說好聽的誰不會,就是不想說,我就是轉不過來這個彎,憑什麼我不高興還得讓別人高興,還得說好聽的,我不服。

李勇說:“是這樣,剛才打董老太那謳氣來的,那老太太嘴損,句句往人肺管子上戳,這不就給他氣著了。”

許叔點點頭沒說話,和靚姐對視一眼,靚姐收起畫軸給我們放下一百塊錢,張張都是十塊錢的票子,抱著畫軸說:“行,這幅畫我拿走了,這錢你們拿著吃飯,我得抓緊時間回去找人修復這張畫,我就不在這耽擱了。”

走到門口,她忽然停下,對我說:“對了,許叔留在這教你本事,你給他找個房,房錢單位出,等你本事學差不多了就去縣裡報到。”

在屯子裡找房子住現在很容易,一街兩巷都是空房子,可那時候不行,房子都是公家的,分家分出來人口得機關上報林業局審批。我們坐屋裡商量半天這事兒,許叔說那天去董老太家看到院子裡有空房,要不去她那問問,我們覺得這事兒不太合適,那老太太家跟大車店似的,天天那麼些個單身老頭出來進去,租她家房子容易招閒話。

許叔說那倒是無所謂,租房子也不摻和她那些事,住房給房錢,吃飯給飯錢,關上門自己過自己的日子,誰也挨不著誰。既然這樣那就去問問,正好董老太的來錢路讓我給斷了,租她的房正好給她找個飯轍,也讓自己的良心上過得去。去了一說這事兒,董老太還事事兒的拿把,說什麼寡婦門前是非多,這院子就她一個人,要是住進來一個男的好說不好聽,會招來屯子里人的閒話,還說人死事小失節事大,人生在世名節最重要。我說老太太你多心了,你把心放肚子裡踏踏實實的,人家縣裡的幹部到你這就是租個房找個住的地方,沒你說的那麼多想法,你就是想失節人家也不願意。

董老太又囉裡吧嗦的說了一大堆廢話,我算是聽出來了,她這是拐彎抹角的打聽給多少房錢,我們去之前在屋裡商量過了,最高不超過六十,這錢在縣城裡也能租一個獨門獨院的小房。本來李勇想給三十,剩下的是我倆的外快,我覺得這事這麼幹不合適,先不說這錢該不該拿,就說董老太的錢串子是我給弄斷的,再佔這份便宜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我直接跟董老太說一個月六十塊錢,李勇剛才的興致全沒了,坐到一邊抽菸看著董老太,這老太太知道好歹,一聽這錢數什麼廢話都沒了,立馬答應下來。下午我們過去看房的時候,董老太已經帶兩個單身老頭把院子裡的房子收拾出來,給掛上窗簾,看我們進院,那兩個老頭識趣地離開,院子裡只剩下董老太一個人,這個董老太好像特意打扮過,靠近有一股刺鼻的頭油和雪花膏味兒。

房子收拾的挺好,一鋪炕擦的乾乾淨淨,炕裡靠牆兩個炕櫃並排,上面摞著花面的被垛,被子褥子看著有兩三套,睡兩個人綽綽有餘。靠近鍋臺的炕板烤糊了,新剪的一塊地板革鑲上,兩口黑鐵鍋刷乾淨擦的豬油,鍋蓋黑油油的鋥亮。灶坑新燒的火,屋子裡沒有倒煙,摸摸炕梢是熱的,只是這牆壁有點髒,董老太說過段時間找白灰泡上重新給刷一遍。

許叔對房子很滿意,付了半年房錢,董老太數著錢笑的合不攏嘴,說以後缺什麼短什麼儘管開口,不用跟她客氣。許叔真沒客氣,說他一個男人不會做飯不會收拾屋子,一個月多加四十塊錢讓董老太包三頓飯外加一週收拾一次屋子。董老太聽這話走心了,眨巴眨巴眼把好話往歪處想,把手裡的錢往炕上一放說:“你們要是這麼說這房子我不租了,你們這錢不夠,你們拿我當什麼人了,我只租房不租人。”這話說得我和李勇都害臊,什麼跟什麼呀,也不數數自己臉上多少褶子,拿熨斗熨都熨不平,還能想出這事兒!屯子裡雖說沒有空房子,可這錢到誰家都能給空出一間來,要是有這心思誰家都比這老太太家強,至少別人家年輕體壯手腳麻利幹啥都方便。

也不知道這老太太咋想的,就是認準了,許叔是個老實人,還跟老太太解釋,我這脾氣就看不慣董老太這德性,給點陽光就燦爛,不知道自己什麼成色,收起炕上的錢拉著許叔往外走:“咱們不在這租了,我帶你去賈大嫂家問問,她家院子裡有空房,人乾淨手腳勤快,一天三頓飯外加收拾屋子,給你幹得明明白白的,我就不信有錢還花不出去。”董老太一看煮熟的鴨子要飛,趕緊把我們攔住:“好商量好商量,急什麼急什麼,伺候人賈大嫂那個脾氣哪有我貼心,不就是一天三頓飯外加收拾屋子,這個老媽子我老太太乾了。”

房子找著了,屯子里人都打聽多少錢,一聽這錢數羨慕的不得了,都說還是縣裡的幹部趁錢,有這好事下次一定想著他們。屋子裡缺鍋碗瓢盆,我和李勇回家給湊湊,兩天工夫小屋子該準備的都準備了,一個人在裡邊過日子挺好。剛住進去頭幾天,許叔到小賣店買了不少吃的用的東西,跟小賣店老闆混得臉熟,他們也捧著許叔嘮,希望能從他手裡多掙點,經常看到許叔拎著啤酒瓶子撕著烤魚片坐小賣店屋裡聊天。又過了兩三天,許叔忽然跟我說讓我叫上李勇跟他去接東西,還讓帶著小推車,晚上大客車一來,從車上搬下來一個大帆布袋子,足足有三百來斤,袋子裡稀里嘩啦的好像是碎瓷片,我問許叔袋子裡裝的什麼東西,許叔說這是給我學本事的課本,讓我用小車給推到他租的房子裡去。

到了許叔住的屋子裡,許叔找了個特大號的洗衣盆,把袋子裡的東西全倒進盆裡,我一看好傢伙,滿滿一大盆沾著膠泥的碎瓷片子,花色各種各樣,青的紅的紫的粉的素色的描金邊的,就好像誰剛把百貨大樓的瓷器櫃檯給砸了一樣。許叔說這些都是宋元明清以來的中國各色瓷器碎片,學習古玩收購要從瓷器入手,培養出看真東西的感覺,讓我先從這些開始。

我和李勇用水沖洗碎瓷片上的膠泥,看了會兒覺得沒什麼了不起,我們屯子以前很多這種罈子罐子,見多了誰都不拿這當玩意兒。我姥姥陪嫁有一子鑲寶石鎏金掛小米珍珠流蘇的簪子,那才是真正說得上的好東西,戴頭上走路流蘇能打到眉毛,傳到姥姥這輩已經三四代了,就出嫁那天戴了一次,隨後就用紅綢子包好壓在箱子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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