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教薅我頭髮,把我從地上提溜起來,象徵性地掄了兩下鞭子,讓我交代是誰教我點菜的。我不敢說實話,只好挑柿子撿軟的捏,指了那個精神病。精神病連哭帶嚎說不是自己,可管教手裡的鞭子還是抽在精神病的禿頭上,抽出兩道血腫,精神病捂著腦袋打滾一聲不敢吱。管教給我換了監房,這個監房明顯比上一個監房人少,而且牢頭是林業局的人,一聽說我也是林業局的,不但沒為難我,還給我安排個地方側身躺著睡覺。

拘留所裡的夜非常難熬,木地板硌得胯骨軸子都麻木了,可又不敢翻身,監房裡的犯人就像書架上的書,一個個人貼人排列整齊,稍微動一點就會引來無聲的毆打。監房頂上的鐵絲罩子裡有個昏黃的燈泡,數不清的蚊蚋在圍繞著燈光飛舞,一扇攔著鋼筋的小窗離地兩米多高,從視窗能看到附近工地靜止的塔吊上明亮的燈光,我保持一個姿勢盯著塔吊看了半宿,忽然覺得那些在烈日下煎熬的建築工人其實非常幸福。

白天安靜如死寂的監房到了夜裡亂的就像是蛤蟆吵坑,可是聽著這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我竟然感到心安,好像這裡也沒有白天那麼可怕,迷迷糊糊的如同聽催眠曲般昏昏睡去。

第二天是週一,我正睡得舒服,忘記了一切的苦難,忽然被人一腳踹醒,睜開眼看到管教的臉,立刻反應過來,如觸電般翻身起來立正。管教帶我出了監房,一個拿手推子的管教正等著給我剃頭,這是拘留所的規矩,新來的犯人要從頭開始。我至今忘不掉那種滋味,手推子也不知從哪個垃圾箱裡撿來的,推幾下就夾頭髮,接著就是猛地一扯,把夾住的頭髮連根拔起,疼的我齜牙咧嘴還不敢出聲,回監房的時候我猜自己的頭髮一定像狗啃的一樣難看。

吃早飯的時候我依舊感覺不到餓,把自己的窩頭和白菜湯分給別人,有個犯人提醒我在這裡絕食是很嚴重的違紀,我告訴他這不是絕食是真的吃不下。到了排隊洗漱時間,每個犯人只有五分鐘解決包括大小便在內的一切個人衛生問題,我在隊伍裡站著,聽到管教叫我的名字讓我跟他走。我跟著管教到了置留室,看到買我珠子的女人和老大爺,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老大爺安慰我沒事了,只是一場誤會,昨天我走的太急沒拿收據,警察同志就把我當成犯罪嫌疑人帶到這裡審查。

警察把沒收我的東西包括錢和香菸悉數還給我,我對冤枉我的警察感激涕零,這種情緒就像迎接解放軍進城的老百姓,對萍水相逢卻救我於水火的女人和老大爺更是感恩如再生父母。女人說她叫梁淑貞,比我大幾歲,可以叫他靚姐,老大爺讓我叫他許叔,他是信託公司資深的技術員,負責鑑定古玩玉器珠寶鑽翠並且定價。

離開拘留所,許叔先帶我去吃飯,然後進澡堂子洗個澡,祛身上的晦氣,再找個理髮館徹底理成光頭,說我頂這麼個頭回家一定會把父母嚇壞。泡澡的時候池子裡只有我們倆人,他對我說不用擔心,已經跟警察同志解釋清楚,這件事不會給我留下案底,也不會影響我今後的前途,還說這兩天我雖然在裡邊遭了不少罪,但不一定就是壞事,可以提醒我今後的人生不犯大錯。

從理髮館出來,陽光照著禿頭感覺有些燙,但很舒服,我撫摸著自己的頭頂,跟著許叔上了一輛桑塔納。車是靚姐的,她說為了表示歉意,決定親自駕車送我回屯子,這樣也可以避免屯子裡的人對我產生誤會。我感到受寵若驚,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坐上這麼高階的小車,坐在喧軟的車座上如騰雲駕霧,看著窗外倒退的景緻心曠神怡,覺得能坐這一趟車這兩天遭的罪值了。

我和許叔坐在後座,他這個人很健談,天南地北風土人情奇風異俗神力怪談沒有不懂的,聽他跟我聊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見聞和經歷,聽得我津津有味欲罷不能。許叔講了很多,忽然問我砂金溝有沒有什麼傳聞軼事,我想我不能輸給他,不能給家鄉人民丟臉,就給他講了砂金溝這個地名的來歷。

別看砂金溝是個兔子不拉屎的窮山溝,據屯子里老人講,這山裡有一條神秘的溪流,溪流裡有數不盡的金砂,只是從來也沒人找到過。解放前從南方來了一夥淘金客,男女老少幾十口子,他們在屯子住了十幾天,準備乾糧,選了個日子,特意拜過山老爺才進山找金子。這些人在山裡轉了幾個月,眼瞅著節氣已經入秋,乾糧也消耗殆盡,可這趟進山一無所獲,決定翻最後一座山頭,如果再沒有收穫就收手。他們找了一處夾水的山坳安營立灶,生火做飯,一個男孩因為鬧肚子躲到僻靜的地方拉屎,藉著落日餘暉看到遠處溪流裡金光燦燦,連屁股也不擦就跑過去掏了一把,從水裡掏出滿滿一手的金砂。

男孩把大人找來,金把頭看到溪水裡的金子,驚出一身冷汗,他這輩子做夢也沒見過這麼多金子。他淘了一輩子金子,幹了半輩子金把頭,深知其中的利害,這麼多金子突然出現在眼前,有道是清酒紅人面,財帛動人心,金子是白的,眼睛是紅的,到了人心裡就是黑的,這不是天降富貴,而是一場萬劫不復的劫難,說不定幾十口人會因為這些金子全死在山裡。

金把頭冷靜下來,吩咐人不要妄動,當場定了個規矩,在場的人無論是大人小孩手大手小,有一個算一個,只能到溪水裡掏一把,抓多抓少各安天命,拿完金子就下山誰也不準回頭,如果有人違背就按金幫規矩亂刃誅之。解放後不久,那個發現金砂的男孩長大,也成了金把頭,帶著一幫年輕人來砂金溝找金子,同樣是在山裡轉了幾個月,可這次可能是山老爺不賞飯,把記憶中的幾個山頭翻了無數次,別說是溪流,就連每個水坑都找過,就是沒再摸到一粒金子,更沒找到當初那個金燦燦的溪流。

一路上安心駕車一句話不受說的靚姐,從鏡子裡看著我,笑著說:“你這說的都是沒影的事,要是山裡真有那麼多金子,那些金子又沒長腿,怎麼可能找不到,肯定是你在編故事。”

聽靚姐這麼說,我急了:“我說的都是真事,屯子里老人說那些金子是黃皮子的,那些人發現的是黃皮子的藏金洞,溪水從黃皮子的藏金洞裡帶出那些金砂,黃皮子把金砂又搬回藏金洞。”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斐宏映雪

遠希行

挽柳歌

谷唯唯

與鳳行:本君在此,誰敢造次

海水三清淺

柯南里的無限

四月簷酥雨

星星的碎片

喜甜粽子

離婚當天,大佬覺醒讀心術

餘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