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完李老栓說的這些，想起老熊洞那張巨大的蛇皮，至今想起蛇皮上一個個半透明的凸點，全身就說不出的那種難受，脫口而出：“李爺爺，老熊洞裡那張蛇皮是不是走蛟脫下來的？”
酒桌上的人都望著李老栓，李老栓想了半天才說：“這我也不清楚，按理說走蛟已經不是龍了，就算脫皮也不該像蛇一樣，可這誰又說的準去。”
許叔插了句嘴：“傳說蛇百年化蟒，千年化蛟，只見蛇皮，不見屍體......”
許叔的話還沒說完，李老栓瞪了許叔一眼，怪腔怪調地說：“這你又懂了？”
許叔愣了下，不再吱聲，悶頭喝了口酒，李望天瞧瞧倆人的神色，推了下鼻樑上厚厚的鏡片，抑揚頓挫地說：“這只不過是傳說，蛇類的壽命一般只有二十年左右，極個別的能活到三十年，想要百年化蟒根本不可能。再說蛇是蛇蟒是蟒，蛇類生長的大小並不是靠年齡，而是它的品種，一些蛇類即使生長几十年也不會太大，這是受到自身基因的限制。蛟龍的傳說一直存在，可並沒有真實可信的事實依據，蛇變成蟒變成蛟只是人們的想象。蛇類蛻皮是生長需要跟物種沒有關係，它每蛻一次皮身體就會大一圈，另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蛇類透過蛻皮擺脫寄生蟲，因為蛇類很容易被寄生蟲寄生，它們沒有手腳，只能靠蛻皮的時候擺脫寄生蟲的痛苦。”
“那為什麼沒人見到蛇類的屍體？”白專家頂了一句。
李望天看了白專家一眼，對他這種冒失的舉動表示厭惡，可還是耐心做出解釋：“這主要和自然界的生態迴圈有關，如果蛇類老齡後死去，就算不被其它動物吞食，也會被大自然的細菌腐化分解，這是自然界的一個淨化過程。另外自然界真正自然死亡的蛇類很少，因為它們即將老去的時候體能下降，很容易被其它動物捕食，當然也就發現不了屍體。”
許叔說：“你說的有道理，即使是蛇類自然死亡，也很難被發現，因為蛇這種動物有夜行性，白天躲在石頭縫裡或者樹洞裡，臨近死亡的時候活動能力大大降低，大多數是死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當然也就很難被發現。”
李老栓冷笑：“別看你是縣裡來幹部，倒是挺會做人，說有的是你，說沒有的也是你，不像我們這些鄉下人直腸子，一條道走到黑，被人賣了還不知道。”
許叔臉微微一沉，但很快忍住，笑著說：“看你老人家說的，我成什麼人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這東西不好說，如果說有可誰也沒真見過，都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如果說沒有，很多人又都說看到了，而且看到的情況都差不多，反正這東西很難解釋清楚。”
他接著說：“傳說蛇變成蛟還不是真正的龍，必須是由山入河，由河入江，由江入海，最終修成正果。在這過程中遇到橋不能躍過橋面，就像西遊記裡唐僧師徒不能騰雲駕霧去西天拜佛求經，要一路上經歷九九八十一種磨難，還得接受天雷的洗禮，蛻去蛟皮脫下蛟角化成真龍。史書上記載，明朝萬曆十五年長江流域發生了百年來最大的洪水災害，這年的八月份連續下了一個月的大雨，雲夢澤水位暴漲，周圍百里一片汪洋水澤，當時有上萬逃難的人看到一條蛇形身影從水底緩緩游出，浮出水面後只見它身長二十餘丈，身體三尺多粗，渾身青黑色鱗片熠熠生輝，頭上長一對半尺多長的直角，兩隻透著寒光的眼睛如同碗口一樣大，腹下兩隻利爪各有四趾，看體型不知在雲夢澤水底修煉多少年，藉著這百年難遇的洪災飛身成龍，當時那些逃難的難民嚇得紛紛跪下來叩拜。”
他又接著說：“動物修行過程磨難重重，走蛟之路更是九死一生，閃電大雨江河暴漲，蛟順流而下如果造成臨岸民眾傷亡過重，會遭受天譴，天上的雷落到蛟身上劈得屍骨無存，即使僥倖躲過天雷，路上還有許多覬覦它身上寶物圖謀不軌的憋寶人準備殺蛟取珠，走蛟這一路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輕則重傷逃遁，重則蛟命難保，千百年道行一朝灰飛煙滅。”
李老栓不再陰陽怪氣，仔細聽完許叔的話，臉色變得沉重，點頭說：“我小時候有次咱們這裡也發過一次百年不遇的大洪水，跟你說的情況差不多，屯子裡的房子沖塌了不少，牲口死得不計其數，村民們都往樹上爬。我當時正在炕上睡覺，猛然間就被拋到水裡，我在水裡拼命掙扎，眼看就要被這水浪捲走，這時候我看到離我不遠有塊大木頭緩緩向我漂過來，我趕緊扒木頭騎了上去。洪水漫山遍野流過來，水裡什麼東西都有，一團團的菜花蛇，一坨坨的大黑螞蟻，浮浮沉沉的各種動物的屍體，水上水下死的活的大大小小密密麻麻，說來也怪，這麼多東西亂漂亂撞，可都遠遠避開我，就好像水下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嚇著它們一樣。我當時灌了幾口水暈暈乎乎的沒多想，就是死死抱著這截大木頭順著洪水緩緩向前漂，後來漂到一個山坡上，，我身下的那截大木頭猛然一彈把我彈到岸上，我嚇了一大跳，再仔細看那截大木頭，木頭兩頭掛著兩盞通紅的燈籠忽明忽暗，那根本不是一塊木頭，是一個我從沒見過的水怪。洪水退去後我跟我爹提起這事，我爹說那場洪水可能有山裡的走蛟借水勢入江入海飛身成龍，經過的路上把我給救了。”
“後來呢？”我趕緊補上一句。
李老栓看了許叔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後來可能是沾了那條走蛟的福氣，那幾年風調雨順五穀豐登，家家戶戶穀米盈倉六畜興旺，忽然有一年來了一幫來路不明的南方人，在咱們屯子裡這條河上的橋底挨個裝上倒插的大刀，刀尖朝下衝著水面怒張著，後來知道這屠龍刀是有說法的，專屠山裡修煉到一定程度準備成龍的走蛟。走蛟從山裡出來後是剛蛻最後一層蛇皮，這最後一層蛇皮蛻下會長出重重疊疊的龍鱗，在走蛟的龍鱗還沒長出來的時候是最脆弱的，這屠龍刀就是在走蛟龍鱗還沒長出，在它從橋底遊過時把它剖開。不過走蛟在山裡修煉幾百上千年，知道這屠龍刀的厲害，遇到橋死活不肯從橋下游過，把身子一曲堵住橋洞，橋洞過不去水很快漫過橋面，走蛟就從橋上游過去。咱們屯子那條河到煙筒砬子以前有好幾座石橋，就因為來了那夥來路不明的南方人把橋全毀了，走蛟身子重，從橋上過哪能禁得住，現在的橋都是後來修的，你要是去附近找找還能看到舊橋的痕跡。”
“那些人放屠龍刀幹嘛？”我覺得這事過於殘忍。
李老栓和許叔對視一會兒，二人目光相對，我看出許叔明顯在躲避，李老栓咳嗽幾聲後說：“還不是看中走蛟肚子裡的蛟珠，據說走蛟肚子裡有顆拳頭大的蛟丹，溫潤如玉，夜裡爍爍放放光，不管人得了什麼病，用刀刮下來一點和水吞服能百病全消，沒病的人吃了能填精補髓益壽延年，拿出去售賣價值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