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又把期待的眼神轉頭看向了她爸。
小川燃上一支菸，連著吐了好幾個菸圈，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似的。“你轉學去城裡吧。”
歡歡拍著小手歡呼道；“哈哈，我可以去城裡讀書了。”然後又跑向地裡玩她的去了。
明明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聽了還是有些意外，問小川：“那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留下來了？”
“不是。我想還是先去廣州火車站混著吧，海子那邊有了訊息，我再做打算。”
“你還要去火車站？”
“不然怎麼辦呢？你想啊，要是單做你那個夜宵攤。你敢說一定能賺到錢嗎？賺不到錢怎麼辦？還不是得另作打算？”
“那隨便你吧。”
算了， 我不再想和小川討論下去。對於未來，我本就迷茫，我哪敢保證繼續把生意做下去就能掙錢。
那就順其自然吧。
兜兜轉轉了六年，生活又回到了原點。
小川又去廣州了。
我還是把我的夜宵攤支稜了起來。
天氣越來越熱了，吃麻辣燙的人越來越少了。夏天，夜宵攤主打賣的是冷盤。賣麻辣燙的話，我的廚藝雖不怎麼樣，但勉強還能混，至少我還能賺碗飯吃。可賣冷盤，除了拌個黃瓜，我真的就沒有拿得出手的硬菜了。
沒辦法，我只能再招大廚。
然大廚並不好找，因為我的生意不行，人家覺得不穩定。也是，哪個打工的不想找一個穩定的東家呢？實力雄厚的老闆就是更好招人。倒也有想留下的大廚，但人家覺得肩負起了起死回生的重擔，我開的那點兒工資人家又看不上。
可我真的開不起高工資。
就這麼苦苦支撐了兩個月，生意不但沒有起色，營業額還在下滑。刨去小姑娘的開支和房租等等開銷，我不但沒賺到錢，還略有虧損。
愁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生意連我自己的生計都維持不下去，我哪敢讓歡歡跟著我來讀書啊。暑假都快結束了，可歡歡轉學的事情也還沒落實好。雖然小川有讓歡歡轉學，可說一句話管什麼用呢？
倒也不是小川不拿錢回來，他那邊的情況也不好。
六年了，時過境遷也事過境遷了。火車站管理越來越規範，倒票的難度越來越大了。之前小川認識的混混們都沒幾個了。而且他在外開銷也大，也餘不下來幾個錢。
正在我一籌莫展的時候，小川回來了，拿回來了兩千塊錢。猶如干涸很久的禾苗，總算是盼來了一場及時雨，雖然雨也不大，但總算讓人看到了希望。
有了錢，我的心情好了很多，自然也和小川好好溫存了一番。
這一次，我在床上的表現讓小川都有些驚異。
“如果我沒有錢拿回來，你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熱情？”小川問。
我心想大家都是成年人，好好過日子就行了，莫名其妙找什麼不痛快呢？也不嫌我回答太直接了受傷害？
要說我有多物質，我覺得也談不上。但假如小川真的一分錢不給我，我可能真的沒有熱情迎合他。怎麼說呢？夫妻間如果一直被貧困拖累，真的是提不起興致過夫妻生活的。
尤其是當了媽媽的女人。
女人在談戀愛的時候，有幾個是物質的呢？不多是有情飲水飽麼？可一旦有了孩子，總不能讓孩子也跟著喝一點露水吧。很多男人喜歡說女人物質，這多少有些搞笑，說得在娶老婆之前自己都是富翁似的。
“你的意思是你一分錢沒有，我還得夾道歡迎你，這才算是愛你，對嗎？”想了想，我把問題拋回給了小川。“你也不想一想，這都快開學了，歡歡讀書的事情都還沒定好，你倒好意思淨琢磨一些有的沒的，有意思嗎？”
經歷了這些年的生活，我滿心滿眼就是想著好好兒撫養孩子，對那些情情愛愛的事兒，確實也沒多少心思了。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見我有些生氣，小川的語氣也變舒緩了很多，“歡歡讀書的事情，我不可能不放在心上啊。”
歡歡轉學的事情很順利，這倒也是我出乎我的意料了。
按常理，鄉下的孩子轉學來城裡，多少都是有些費事的。城裡的老師也怕鄉下來的孩子跟不上課拖了後腿，不想收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歡歡很會推銷自己，這似乎是她與生俱來的本事。生怕老師不收她，自己跑上去一通保證，老師都被她逗樂了，自然也就收了下來，開學的時候直接來報名就可以了。
歡歡成功轉學後，侄兒如法炮製，也轉了過來，也跟著我。
當時，我為了孩子上學，我們租了一個大一點兒的房子，多一個侄兒，也可以住下來了。
嫂子早就想要讓侄兒也來城裡上學了，只因她分身無術，孩子沒人照看一直拖拉了下來。我挺喜歡侄兒，加上他和歡歡感情特別深，我就想著一起帶了。
我哥和嫂子，當然求之不得。
小川對我帶侄子的事情沒有異議，那也就意味著他和嫂子算是前嫌盡釋了，這個事情我總算放心了。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小川還做了一個讓我震驚的決定。
“放棄夜宵攤吧，你真的不適合做一這行。”小川勸我。
“我知道，可是轉不出去。我再等等。”
“那就長痛不如短痛啊。你看啊，房租、水電、攤位費，工資，你賺的錢還不夠開銷，這樣耗下去的意義是什麼呢？做壞了的生意是很難起死回生的。就算你請到大廚，開銷也會多很多，也不見得就能賺錢啊。”
“道理我都懂，可我真的不捨得放棄啊。再說了，我把生意做好了，你的負擔不也輕一些嗎？”
六千塊錢的本錢就那麼打水漂，那還不如拿刀直接割我的肉呢，攢這六千塊錢，我容易嗎？
再說了，生意怎麼就做不起來了呢？一開始那一兩個月，生意不也挺好的嗎？現在是夏天，我不會做冷盤，生意差也是正常的。等天氣轉涼的時候，可以賣麻辣燙了，雖然我的手藝不是很好，但也還是長進了不少，慢慢一定可以把生意做好的。
所以，我還是想堅持我最後的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