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工藝品廠的老闆,人其實也挺好的。但因為做的工藝品銷路越來越不好,廠裡的活也越來越少了。
快過年的時候,老闆說想離開的,他不留;留下來的,他也盡力讓大家有活幹。
徐鳳霞忙著想找新工作,她說她不知道回家幹什麼。我卻想要回家了,我想要回家看女兒,也看爸媽。
那個年變成了我和徐鳳霞的分水嶺,沒想到後面發生的事,我和徐鳳霞之後再沒見過。
感謝她那一年的相伴,如果有幸讓她看到我寫的這個故事,希望她能聯絡我。我用的是徐鳳霞的真名。
舊曆的新年一步步向我們走近了,我終於又一次踏上了返鄉的歸途。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
媽媽帶著女兒早在大門口等我了。我嫁人的那天是個細雨紛飛的日子,這次回來又是細雨紛飛。但我還是透過這層如紗如霧的天色,看到了媽媽領著女兒站在門口翹首以盼的身影。
頂著寒風,我在這眉毛細雨中三步並作兩步,氣喘吁吁著奔了過去。
三年了,媽媽的兩鬢又增添了幾縷白髮。一聲“媽”,之後,我的喉嚨像是有什麼鎖住了似的,再也不能開口說第二個字,只有眼淚卻像決堤的河。我媽也是淚眼婆娑,對我女兒說,“歡歡,叫媽媽。”
出來差不多三年,女兒都三歲多了,早就會說話會走路會唱歌了。如果不是她站在我媽身邊,我估計我都認不出她了,儘管我媽說她長得很像小時候的我。
歡歡看到我向她伸出了雙手,有些害怕地向後退。不一會兒,整個小身體都退到我媽身後,可她又忍不住好奇,一雙小手拽著我媽的衣角探出一個頭來,兩隻眼睛滴溜溜地看著我,看得我又好笑又難過。
“歡歡,叫媽媽呀,你不是常鬧著要叫媽媽嗎?你這個夾尾巴。”我媽一邊說一邊解開歡歡的小手。
歡歡就杵著,低頭咬著她的小指頭不哭也不鬧。
我一把抱過她,支給她拿我買的禮物。拿過我遞給她的小毛毛狗,她好開心,終於說話了,“媽媽,是給我的嗎?”
我內心的柔軟一下子就崩潰了,歡歡叫我媽媽了。她不是不想叫,只是她需要時間消化。三年了,媽媽在她眼裡,只是一個代號,接受一個具體的媽媽,她一下子怎麼可能適應呢?
“是的是的,是給你的,還有這小衣服也是給你的。”我忙不迭地討好著她。
血緣真是的太神奇了,沒過多久,歡歡就非常樂意粘著我了。
那天,我爸也回來得特別早。
我爸一回來,歡歡就迎接了上去,得意地叫:“外公,我媽回來了。”
“好啊,你媽回來了,那你給媽唱歌聽了嗎?你給你媽唱個歌兒吧。”我爸鼓勵道。
歡歡清了清嗓子就開唱了:
青青岩石上一棵小小草
媽媽她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長在石縫裡心兒比天高
寂寞山中靜悄悄
不知歲月老
青青岩石上一棵小小草
風也吹來雨也澆
風雨來時挺挺身腰
心裡有話說不出
搖啊搖啊搖
一願白天陽光照
再願夜裡月亮好
三願岩石也有情
荒山也有愛
歲歲月月一年年
保佑小小草
聽得我心酸不已。
我不知道她怎麼會唱這樣的歌,而且唱得那麼好。我爸說她是在電視裡學的,當時電視劇裡熱播的《鄉下人城裡人外國人》裡的片尾曲。
而我在外頭,很少看電視,第一次聽女兒唱。
其實女兒才三歲多,她根本不可能理解得了歌裡的唱詞是什麼意思,她只不過是跟著電視裡依樣畫葫蘆而已。
但我這個聽眾的心情卻完全不一樣了。
“歡歡,你唱這首歌把你媽都給唱哭了,不唱這個,來個京劇吧。”我爸笑著對歡歡說。
歡歡愣愣地看著我,她肯定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哭。既然外公讓她唱京劇,那就來上一段唄:
奶奶您聽我說!
我家的表叔,
數不清.
沒有大事,
不登門。
雖說是,
雖說是親眷又不相認,
可他比親眷還要親。
爹爹和奶奶齊聲喚親人,
這裡的奧妙我也能猜出幾分。
他們和爹爹都一樣,
都有一顆,紅亮的心。
這是《紅燈記》裡的唱詞,不用說是我爸教她唱的。我爸年輕那會,是很活躍的文藝份子。
只見歡歡唱得是搖頭晃腦,雙手還時不時地配合著做動作,像極了電視裡的小戲骨。
我不得不驚歎我娃的唱功,一個三歲多的小娃兒,吐詞如此清晰,那麼長的唱詞,她居然能一字不落地全部唱下來,這語言天賦真的不一般。
我爸說:“歡歡記性好得很呢,我隨便教她幾句,她就會唱了。要是有條件好好培養,肯定會是一個不錯的人才。”
可我真的是好愧疚啊!
。我混得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拿什麼培養孩子呢?
孩子三歲多了,如果我們不出現那麼多變故,她該上幼兒園了。 可現在這個情況,我連給她的生活費都保障不了,還上啥幼兒園呢?好在鄉下也沒有幼兒園。
我最大的心願是新年我能多賺一些錢,在孩子上小學之前,我能帶著她穩定下來,最好是有個屬於自已的窩,可以帶著她上學。
可我所在的小廠效益不好,能撐多久我也不知道。如果撐不下去,又得重新找工作。
我又不好意思去問之前的電子廠還要不要人。
真的是犯愁!
父母的意思是如果外面不好混,那就乾脆別在外頭打工了,回來種桃苗可能比打工還強。
彼時,我們家桃子事業確實已經是如火如荼了。
我哥已經把我們家之前的木房子推倒,重新修了棟漂亮的小洋樓。那是我們村裡首套最漂亮的房子。
要知道我們家是在交通不便的半山腰上,修棟小洋樓可是非常浩大的工程。但我哥第一年賣桃苗不是就賺了五萬塊錢嘛,後面這幾年桃苗的價錢雖然低了一些,但是數量多了,賺的錢也不會第一年少。加上桃的產量也上來了,連賣桃的錢一起,收入還是很可觀的。
也就是說,修棟小洋樓,我哥還是承擔得起的。
我回來的時候,小洋樓已經修好了,父母和女兒都沾光住得好,我打心眼裡也高興。
這三年發生的事兒可真多!
我怎麼也想不到:我哥的小洋樓修成後,還發生了一件挺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