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時安靜,粉紅紗帳層層交疊的縫隙中,不經意間洩露出幾聲泣音。
阿憐被皇上緊緊抱在懷裡,雙手猶豫了會兒,還是環住他的腰腹。
“皇上,臣妾沒有生氣。”她腦袋輕輕蹭了蹭男人肩膀,小聲咕噥著。
看著他衣襟處的紫金暗紋,阿憐眉眼低斂,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小手安撫般摸了摸男人背脊,語氣軟綿:“臣妾才沒有這麼小心眼。”
“朕也沒有。”
男人迫不及待反駁。
胤禛閉著眼睛,俊朗冷硬的面容此刻顯露出幾分脆弱,卻還是不服氣的強撐道:“鶯兒不要怪朕,朕只是不願你有什麼事情不告訴朕,瞞著朕。”
他抬頭,黑沉的眼睛緊緊鎖著她,大手愛憐般摸了摸她白皙小臉兒,嗓音低啞:“朕想要鶯兒對朕毫無保留。”
“華妃跋扈,鶯兒受委屈了。”他低頭虔誠吻在她嘴角,眸底劃過一絲冰冷:“朕為你出氣。”
阿憐眼睛紅了紅,把自己深埋進男人胸膛:“臣妾沒有受委屈,華妃的脾氣就是那樣的,她說的話,臣妾也沒有放在心上。”
“而且…”
她弱弱補充道:“華妃也被臣妾氣的不輕,就當扯平了。”
胤禛低聲笑了笑,聽到她這樣傻氣可愛的話,無奈摸了摸她後腦勺:“鶯兒心善,這件事朕自有定奪,先用膳吧。”
整理好各自衣裳,沒什麼不妥後,他側頭往門口喚了句。
“蘇培盛,傳膳。”
……
自從皇上曉諭六宮,甄嬛被貶為答應,禁足宮中養病後,碎玉軒已人走茶涼,連阿貓阿狗都不願來了。
院子裡的梨花不會為人所擾,徒自開得繁盛。
浣碧流朱在後殿忙著,甄嬛獨自坐在廊亭中。
看著院子裡心不在焉灑洗的侍女,她眼神淡淡:“不用打掃了,你下去吧。”
侍女聞言立馬扔了掃帚,敷衍行了一禮:“小主既無別的事,奴婢就告退了。”
她無聲翻了一個白眼,掃帚都沒收走,乾脆轉身離開。
奴婢這樣放肆,甄嬛心裡卻毫無波瀾。
按理說奴才以下犯上欺辱主子,她該狠狠罰了才是。
可是這樣的事這些天幾乎天天發生,她初時很不適應,也罰了些人。可那些奴才看她無寵,眼瞧著是徹底惹了皇上嫌惡,一個個都不把她放在眼裡。
主子失勢會不如奴才,唯一慶幸的是他們走的利落,沒有落井下石。
她已經成了答應,碎玉軒裡的奴才走的走,散的散,各自尋了出處。
沒了伺候的人,原也不算什麼。
只是內務府的人狗眼看人低,流朱每次去取膳都要遭人冷眼,諷刺挖苦幾句便也罷了,可那飯菜都是隔夜的冷飯,餿得連老鼠都不吃,卻拿給她。
剋扣分例不說,還把她宮裡的伺候的侍女都調遣走,說她已不是常在了,小小的答應而已,不配這麼多人伺候。
她最後連槿汐都保不住。
看著空蕩蕩、落魄淒涼的碎玉軒,甄嬛心裡突然酸澀起來。
她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她不該過這樣的日子,皇上不該這樣冷待厭惡她,就連宸妃…也不該這樣得寵。
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
“小主。”
流朱手裡拿了披風,走到甄嬛身後小心披上,嘴上勸著:“外面有風,小主去屋子裡休息吧。”
甄嬛回過神,側身看了一眼流朱,勉強笑了笑:“流朱,你剛洗完衣裳,從早上到現在都沒閒過,還有浣碧,你們倆回房好好歇息吧。”
“我這裡不用人伺候。”
甄嬛眉眼陰鬱,再不復初入宮時的傲然驕矜,就連說的話也不自覺帶上了自抑。
流朱急切搖頭,神情慌亂:“小主,奴婢不累,槿汐姑姑走了,我和浣碧還在呢,會一直陪著小主的。小主放寬心,不靠別人,咱們自己也能在碎玉軒好好過著。”
可…談何容易。
流朱自知失言,默默低下頭。
她們小主從入宮到現在,連皇上一面都沒見到。
從前小主是常在時,縱然有沈貴人暗自賙濟,無寵的日子便很難過。
現在小主成了答應,宮外還有侍衛巡邏,她和浣碧只能做些針線活拿去換些錢銀,勉強活著罷了。
宮中日子長久,若是無寵,她們的結局恐怕只剩老死宮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