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泡茶被趕出來之後,李莊兒就再也沒有去過西廂房,復建的任務就落到了喜鵲頭上。倒不是說這麼大個鄭府找不到一個身強力壯的小廝侍衛的。只是鄭言清這個人吧,矯情。不願意和大男人貼身靠背的,膈應的慌。

大夏天的,本就酷暑難耐,別說要在院子裡走上兩圈,就是光坐在那樹下不動,都能出一身汗,長衫黏在身上的滋味著實不好受。

找別的丫鬟婆子來伺候他吧,他又擔心人家扶不穩他,怕把他撂地上。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可不能又折在這了。

派人去叫那個膀大肩粗,還什麼都不懂的通房,他又沒這個臉。是以,喜鵲成了小兩口吵架的犧牲品。

沒了那邊的活計,李莊兒樂的清閒。對於一個農家人來說,不讓她幹活,讓她乾坐著比什麼都難受。

鄭家廚房裡有位廚子,說是外國人,會做中國菜,也會做外國菜。主打一箇中西合璧,土洋並存。

李莊兒看過那廚子做菜,盤大,菜少,好看。唯一的缺點就是吃不飽。

現在,她就窩在廚房裡看那廚子做菜,一盤小炒牛肉,不老,很嫩。一盤清蒸鱸魚。不腥,很香。一碟子糕點,很宣軟。再配上一碗湯,餐桌標配。

鄭家人不主張鋪張浪費,這幾個菜可以說看上去很完美。但李莊兒卻著實沒啥胃口,倒不是她挑食,著實是夏天這鬼天氣太倒人胃口,看著一桌子的葷腥,難以下嚥。

她想吃涼的,很想。

大廚是個很有意思的老頭,他喜歡研究新的菜品,在李莊兒向他提出自己的建議後,保持著懷疑的態度,用帶口音的中文面帶微笑:“這真的可以嗎?”

李莊兒拍了拍手,豎起大拇指,點點頭,表示可以。

大叔也由著她鬧,把飯做了。待小丫鬟們把飯菜裝走後,兩人坐在廚房門口的臺階上,吃著午飯,商量著等會兒再去泡點米。

鄭言清聽著西廂房有推門的聲音,放下手中的書。待看清來人是喜鵲後,又默默的把書拿起來,遮住大半張臉。

喜鵲看他這樣,想笑不敢笑,忍著笑意開口:“二爺,用膳了。”

“嗯。”鄭言清放下書,洗完手,端起飯碗自己吃飯。

喜鵲就在旁邊時不時為他夾菜,時不時偷瞄一下他的臉色。

吃到一半,鄭言清果真忍不住問了:“她呢?”

喜鵲低頭輕笑:“爺問誰?”

鄭言清放下飯碗,拿帕子掩嘴輕咳一聲:“她。”

見小丫頭一臉疑惑,眼裡的笑意藏都藏不住,略顯煩躁:“你們姨娘。”

喜鵲這才似乎剛反應過來,低身拂了拂身:“姨娘在廚房呢?好像在和莫大廚研究新菜品。午膳也是在那用的。”

喜鵲看著二爺那副欲言難止的樣子,直接給了臺階:“爺,晚上要姨娘過來嗎?”

鄭言清已經拿起書來看了,聞言輕聲“嗯”了聲,嘴角勾著一點自己的未察覺的笑意。

這邊,莫大廚和李莊兒將泡好的米拿出來,放進磨盤裡,李莊兒幹起活來就跟個男人似的,莫大廚都忍不住誇讚,說她力氣大,是幹活的一把好手。

取來木盆,接在磨盤的出水口,李莊兒推著磨盤哼哧哼哧的搖,莫大廚拿小刷子一點一點把米漿從磨盤上掃到木盆裡,滴滴答答,白色濃稠的生米漿流進木盆裡,直到接了半盆子,磨盤也停下了動作。

這算是磨好了。接下來就要燒火熬漿。大廚從前沒做過這種東西,把拿鍋鏟的權力交到李莊兒手裡,自己坐在低矮的凳子上燒火。

柴火經過高溫的淬鍊,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李莊兒用手掌靠近鐵鍋,感受到熱氣上來了,把米漿全部倒入鍋裡。拿鍋鏟慢慢鏟。

米漿熬製的時候不能停止攪拌,否則容易糊鍋。趁著熬製米漿的功夫,李莊兒一邊給大廚科普,一邊跟大廚開玩笑說:“柴火噼裡啪啦的響,說明有遠客要來。”

大廚驚奇:“真的嗎?”

李莊兒笑道:“不知道真假,我小時候祖母說的。”

柴火越燒越旺,米漿逐漸粘稠,從原先奶白色豆漿狀變成麵糊狀,米香四溢。

這時候火候就要減小,要進入下一個階段,小火慢熬。直到米漿勾在鍋鏟上,能拉起來一個小彎鉤。就可以出鍋了。

找來長條的盤子,把米糊倒進去,現在是夏天,迷糊不容易冷卻。二人找來木桶,從澄清的井裡打來涼水。放在廚房的角落裡,上面用筷子架起框,盤子放在上面,可以涼的更快些。

迷糊放涼凝固要好一會兒,大廚問她:“這米豆腐要怎麼吃?”

李莊兒啃著桌上拿來的果子,咬在嘴裡嘎嘣脆:“鹹口的,可以往碗裡放一勺香油,蒜末,香菜,拌一拌,在加上一勺淋了熱油的辣椒醬。甜口的,可以舀勺糖,等鍋子熱了,把糖熬了,澆在米豆腐上,甜蜜蜜的。”

大廚再次感嘆於中國人真會吃,去準備配料。

夏天就適合吃點涼的,米豆腐算的上是叫的上名號。李莊兒小時候,母親還在的時候,就會在酷熱的炎夏做上一碗涼涼甜甜的米豆腐,既營養,又解暑。

過了兩個小時,得益於井水的冰鎮作用,米豆腐得以快速凝固,白白扁扁的一塊,拿刀子沾了涼水,切成長條狀,在沿著刀鋒切成正方體小塊。

均勻裝到碗裡,淋上剛熬好的糖漿和備好的料碟,一拌,就可以吃了。

入口冰涼但不碎,有嚼勁,糖漿的甜味絲絲縷縷裹在小塊上,遇著溫度。慢慢化在嘴裡,留下的是豆腐塊本身自帶的米香和細膩。嚥下去後嗓子裡回甘,甜味鑽進口腔每個味蕾。讓人難忘。

莫大廚嚐了口,笑道:“我以後都餐館多了一道可以擺桌的菜。很適合當甜點。”

李莊兒笑著應了他的話,端起一碗往喜鵲房裡去,不能吃獨食,這是農家人時刻保持的優良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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