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細雨濛濛,黑色的柏油路面,洗去了入秋以來積澱的塵埃,在將黑未黑的夜色下顯得格外油亮。嶺水兩岸早早的亮起了霓虹,細雨中絢爛而雜亂的顏色正是它作為省城的身份和魅力。

一輛嶄新的白色桑塔納小轎車,由南向北在嶺水北岸的大道上,慢慢悠悠的行駛著,車輪時不時濺起的水花,化作一縷輕飄的白煙,為老城區帶來難得一絲清新。嶺水北岸即嶺陽市的老城區,曾經的它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早一批綜合性工業基地,是能夠比肩一線城市的存在,是全省的掌上明珠。自進入新世紀以來,北岸老城區的光芒逐漸黯淡,南岸新城區作為後起之秀,積極招商引資,引進高新技術產業,成立新興工業園,並最大力度的改善人居環境,生態環境,它的光芒已然超過了北岸老城區。

小轎車慢慢地駛入老城區的中心地帶,周圍的高樓大廈並不多,反而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樓佔據了道路兩旁,偶有的工人小商店,讓人感覺七八十年代的氣息仍然停留在老城區裡,遲遲不肯退去。

駕駛小轎車的是一個30歲的男人,面板白皙,頭髮整齊,眼神裡藏著一股永不退卻的軍人的彪悍與血性,黑色的方框眼鏡架在高高的鼻樑之上,乾淨的黑色襯衣扎進了修長的西裝褲裡,不免又給人一種柔和的感覺。他雖沒有穿著工作正裝,但從衣著打扮上來看,我們大抵還是能看出他是某個政府部門的一個什麼處長吧。

此刻,小羽老師正坐在這輛小轎車的後座,她看著小轎車緩慢地駛進老城區中心的八一路,沿途經過一系列的政府機關、名院高校不禁感嘆起了它們曾經的輝煌。小轎車駛過省師範大學時,男人開口說起了話:“小羽,就快到家了,前幾天老頭的話說的重,別怪他,他真的老了。好好想想怎麼和老頭說。”李羽仍然只是偏著頭望著窗外,沒有回答,男人繼續說道:“你的心情我這個做哥哥的理解,想出去看看,想把理論知識應用在實踐之中,不想過被爸媽安排好的人生。但你也是否想過,之前不允許你去鄉下支教,是不想你出去受累啊,爸媽當年都是知青啊,農村的生活他們瞭解,他們也是不想你受累啊,他們也都是60歲的人了,實在不想你再跑出去了,三個子女總要留一個子女在身旁啊。”李羽慢慢的將頭轉了過來,臉上有些許憔悴,眼袋有些微腫,顯然是哭過了的,她對著坐在駕駛位上的哥哥說:“二哥,不是我不想留在父母身邊,而是我真的想出去看看,嶺陽很大,對我來說真的太小了,更何況永華縣離家裡並不遠,他們想我了,我隨時可以回來……”小羽的話語戛然而止,男人聽到這話過後,略有些許無奈的說:“好啦,我理解你,當年我偷偷地跑去報軍校,爸媽也很生氣。等老頭氣消了,就不怪你了。哎,這個家裡只有大哥是不惹爸媽生氣的。好啦,你是家裡的小妹,爸、媽、大哥、二哥都寵你,馬上就中秋了,別惹爸媽生氣了,今天大哥大嫂都在家,開心一點,快補補妝。”李羽輕輕地說:“嗯,知道了。”

小轎車拐出了八一路,開進了省師範大學的後門,從後門穿越了風雨球場,來到了教師安置房,小轎車停在了一單元一棟,這是一棟上世紀八十年代由省師範大學建築系老教授張林設計的老樓,總體維護的非常到位,樣貌不算老舊,帶著一絲古建築的韻味,南北兩面牆爬滿了常春藤,也讓老樓顯得有些青春可愛。李羽揹著雙肩揹包,提著三盒精美的月餅,跟在二哥李清凡的後面,來到三樓,李清凡熟練的開啟房門,脫下鞋子,走了進去,對著裡屋喊了一句:“爸,媽,哥,嫂子,小羽回來了。”李羽的大哥李清侯率先從客廳來到門口,看著有些遲疑的李羽,他一把抓住李羽的手,輕輕地拉了進來說:“怎麼了,偷偷跑出去一個月,家都不認識了?”李羽尷尬的笑了笑,慢慢地走了進來。此時,李羽的母親肖梅,帶著眼鏡,繫著圍裙從廚房裡走了出來,看見李羽大聲的說:“老李啊,你的羽兒,回來了,趕快出來。小羽,快去給你李大教授道個歉,一把年紀了,還死要面子,女兒都回來了,還不出來。”李羽看著母親的樣子,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著名的中文系老教授,這個和自己爭吵過的始終愛她的父親。

幾聲咳嗽過後,一個鬢角泛白,眼鏡低垂,有股學者氣質的人,從客廳南側的書房走了出來,他就是李羽的父親李庭義,他沒有直接看向李羽,而是看著坐在沙發上的李清凡、李清侯、林程程說:“好啊,都回來了就好。”臉上稍稍有些難掩的欣慰。於是就轉過身去,沒有過多的言語,回到了書房。

大嫂林程程看到這一幕,站起身來,笑著來到李羽的身邊,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爸,氣早消了,你給個臺階下,就沒事了。放心,你永遠是他們心裡的好女兒。”一旁的大哥二哥看著兩人的模樣,偷偷地笑了起來。

李羽回到了房間,相比於其他女孩子的房間,她房間或許可以說是乾淨、整齊、簡單到了極致,一張小床,一個衣櫃,一張書桌,一隻放在床上的棕色小熊,一個滿滿當當的大號書櫃,幾張動漫海報,也就再無他物了。她放下東西,來到父親的書房,父親端坐在書桌上,看著《孔子家訓》,李羽的到來沒有打擾到他,她輕輕地坐在父親的對面,兩人沒有說話,李庭義不斷用餘光看著李羽,不知過了多久,李羽開口說話了:“爸,我回來了,我不應該沒經過你們同意就私自跑到鄉下去支教,對不起。”李庭義放下了手裡的書,抬起了頭說:“羽兒啊,你怎麼忍心啊,把我們兩個扔在這裡,你大哥大嫂在北京,二哥剛剛轉業到武漢,我們身邊就剩下你了,你怎麼還要走呢。留下來陪陪我們兩個老骨頭不行嗎?”剛剛說完,他就咳嗽了起來,他的話語帶了幾分責備又帶了幾分祈求。李羽沒有直視他眼睛,目光有些迴避,此時此刻她就是一個犯了錯的小孩子,她有些抽泣的說:“爸,對不起,請讓我出去飛一次吧,嶺陽很大,但對我來說,太小了。”李庭義嘆了口氣,看著眼前這個一向最聽話的女兒,學起了最不聽話的老二偷偷的跑出去,心中有股說不出來的味道。

此時,肖梅抱著一口砂鍋,站在客廳裡對著書房喊叫了一聲:“老李,小羽,吃飯了。快來快來。”肖梅的聲音猶如暗夜裡的一聲驚雷,打破了書房裡可怕的寂靜,李庭義站了起來,走到李羽的身後,拍了拍李羽的肩膀說:“羽兒,你永遠是我們的女兒,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以後放假了就回來,永華離這不遠……這幾天多和爸爸說說話……爸爸想了你好幾天了,爸爸不怪你了……先吃飯。”一位中文系的老教授此刻顯然有些“語無倫次”了,大概真的是看到這個從小被一家人寵大的小妹,此刻傷心的淚流滿面,心軟、心疼了吧。總之,父愛如山般偉大,父愛似海般深遂,我們在慢慢長大,他卻在慢慢變老,我們或許總是在和一個身份為父親的男人作對,而他卻總是在為我們承擔著一切。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他卻是我們的父親。

連綿的秋雨停的不知不覺,大街小巷仍然淌著淙淙的混水,嶺陽北岸老城區的小商販們收起了雨棚,吆喝聲重新迴盪殘留著泥水的街道上,行人漸漸增多,小吃攤氤氳的鍋氣穿過了老城的霓虹,讓老城古樸的氣息中多了幾分人間的煙火氣。

團圓的日子,即將到來,一輪將滿未滿的月亮,潑潑灑灑的傾瀉在老城的街道上,此後又會有多少人用這一抹月光撫慰心傷呢?

此刻,月光亮過霓虹,李羽一家走在八一路的街道上,迎著皎潔的月光,聞著市井的煙火氣息,悠閒的散著步。李羽從小便習慣跟在父親的身後,今天當她再次看著他逐漸佝僂的身影,她明白,他真的老了。但她卻也更加堅定了她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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