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淮看著他,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有從他的口中吐出。

「我們也過去吧。」房錦棠指了指那邊匯聚的人群道。

魏書儉畢竟是魏家的人,年輕時有許多風流韻事,在商業上也出奇地有頭腦。

他的父親寵愛這個幼子,扔了幾千萬給他玩玩,他卻真的做成了一個企業,在事業最蒸蒸日上的時候,他突然甩手不幹了。

照他的話來說是嫌太麻煩,大家自然是不信,但是也無從探究。卸職之後,魏書儉活得更加快活,他的父親也不曾管教過這個放縱的兒子。

魏書儉的手中握著一大筆財富,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魏家公司的股權,那個被扔下的企業的股權,哪怕是分到一點都能快活地過上一輩子。

房錦棠在眾人議論中知道了魏書儉早就立好了遺囑,但是他病重的訊息卻沒有怎樣傳開,所以今天來了那麼多哭喪的人。

大概並不是因為魏書儉,而是因為那筆巨大的遺產。

魏金妍和魏金鏵前段時間也沒閒著,找了許多律師,勢必要把魏書儉的鉅額遺產從那張紙上摳出,忙的焦頭爛額——這個是李重淮告訴他的。

李重淮當然看不上這點錢,他說的時候好像在當笑話說給房錦棠聽。

「死前魏書儉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房錦棠聽見這話轉頭看他,李重淮看著面前黑壓壓的人繼續道,「要不然我怎麼能見到岳母呢?」

房錦棠這時好像才把媽媽和魏書儉的遺囑聯絡起來,魏書儉在臨終前似乎只聯絡了他這個私生子,他的心突然跳動了一下。

他轉頭看向李重淮,只見他眸色淡淡,眼中完全沒有其他情緒,漠然地看著葬禮上掛在最顯眼位置的遺照。

房錦棠那時候突然很想問他許多事情,可是剛啟唇卻不知道從何問起,又再次合上。

他們按照秩序站在弔唁的人群中,跟著一個接一個地給魏書儉上香的人,離那張遺照終於近了些。

此時,他才注意到魏金妍,魏金鏵也來了——兩個“嫡出”的兒女怎麼和他們這些外室的“賤種”提及並論?

魏金妍眼睛紅紅的,一片憔悴之色,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魏金鏵在旁邊招待賓客,一副沉痛的樣子,眼底下泛著烏青,幾日沒睡好一般。

房錦棠攥緊了些李重淮的手臂,想要從他那裡找到些依偎。所幸魏金鏵魏金妍沒有認出他來,走過去時還禮貌地喊道“李太太”。

房錦棠覺得自已走得十分煎熬,好像被李重淮提起來前行一樣,有一種失重的感覺。

一個漫長的葬禮,許多人的胸前都綴著白花,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無盡的悲傷。

直到最後,也沒有人聽見遺囑的內容,旁敲側擊魏書儉的律師,也沒有得到回答。

魏書儉的遺囑沒有公開,當賓客要散去時,房錦棠被李重淮拉著去了一個角落。

房錦棠問道:“你做什麼?”

李重淮安定地看著他,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手裡拿著一疊檔案,密封著。

真是奇怪,明明房錦棠沒有見過這東西,卻仍然能想到這是什麼。

男人說了幾句話,將檔案遞給房錦棠,可是房錦棠卻沒有伸出手去接,而是問道,“媽媽也有嗎?”

律師帶著公式化的微笑說:“魏先生的遺囑並沒有公開。”

最後是李重淮接下那份檔案,兩個人目送律師離開的身影,房錦棠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他問出這個問題時,何嘗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他知道李重淮大概還遺囑的分配和內容。李重淮喜歡把一切掌握在手中,房錦棠不禁想到,會不會魏書儉的葬禮也是他在背後主導。

就此下來,他的親人徹底都離他遠去了,魏書儉已經去了個乾淨,房阿玉已經有了新的家庭,魏金妍和魏金鏵也找不到他的下落——他親密的人就只剩李重淮和李幼星了。

及此,他突然想到許多年前,他質問李重淮為什麼非得是他,李重淮愣了一下,才笑著說,

“大概是因為你真的很漂亮——”

他的淚水又泛起,脆弱的樣子讓人好不心疼,李重淮抬起他的臉,從口袋中抽出手帕給他擦眼淚。美人落淚總是梨花帶雨,那張白皙的臉上彷彿因為淚跡留下來粉色的痕印,他的眉蹙在一起,透露出他的悲傷和絕望。

“怎麼又要哭,像水化成的一樣。”

李重淮看著他不斷掉落的淚珠子,也不惱,輕聲耐心地哄著。淚也有哭乾的時候,房錦棠收起淚,李重淮也收起了手帕,給房錦棠打理有些凌亂的頭髮,從微紅的鼻尖撫摸到他泛著紅的臉頰。

親了親他,說:“帶你回家,我們回去看看星星。”

李重淮一貫會拿捏房錦棠,這樣的事房錦棠哭過以後,氣就消掉一大半。現在又聽見女兒的名字,就徹底熄火了,房錦棠無力地點點頭,順從地被房錦棠挽上手臂。

臨走前,房錦棠回頭看了一眼魏書儉的遺像,心緒複雜地上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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