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逸事1〔1〕

他們在柳城待了三天，臨走時，李幼星苦鬧著不願意回去。

小孩子討厭上學，不讓她上學，她願意在家裡繼續拼那個她已經拼過六遍的拼圖。

房錦棠在她的淚水中妥協了，李重淮給助理打了一通電話，他們就坐著飛機飛去了A國。

A國人口不多，街道總是空曠的，空蕩的街頭卻有一種讓人心安的魔力。他們還去了鄉村的農場，起伏的山脈，爛漫的山花和山風讓房錦棠感受到了靈魂的自由。

他們拍了許多照片，農場的，山間的，房錦棠的，李幼星的，還有他們一家人的合照。

在柳城壓抑的情緒在山間得到了釋放，房錦棠的笑容再次明媚起來，連帶著李重淮和下屬打電話的語氣也輕快了不少。

又在A國玩了半個月，李幼星終於戀戀不捨地返校了。

日子好像回到了正軌，李重淮照常上班，出差；房錦棠繼續呆在家中，如同望夫石，日日等待著他的丈夫和女兒。

四月中旬，細密的春雨織成網，從空中傾瀉而下。

房錦棠失去了去花園的時間，只能在房間中感知著潮溼的空氣。

在日復一日的無聊中，他走進了地下室開始看電影，開始是喜劇後來是羅曼史。

現在他看起了驚悚片，充斥著血腥暴力和情色的片子讓他倍感無聊，看到某些鏡頭還會忍不住乾嘔。他還是對因為因果輪迴和封建禮教產生的惡鬼比較感興趣。

詭異的音樂混合著窗外嘈雜的雨聲，淅淅瀝瀝的，作為主角的小鬼從容器內緩緩爬出，烏青的四肢像是老舊的器械，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房錦棠看得緊張入神，不斷拉近的鏡頭讓他的心不斷跳動，砰砰作響。

在小鬼將要展現真容的一剎那，投影突然關閉了，放映室變得漆黑，詭異的背景音也停止，只剩下窗外的雨聲和風聲。

這倒像是恐怖片裡的場景，好像殺人魔馬上就要出現，開展一場大屠殺。

房錦棠聽見自已劇烈的心跳聲隨著外面的腳步聲起伏時，一隻無形的手好像扼住了他的脖頸讓他窒息。

他聽見自已顫抖著聲音問道，「是誰？」

黑暗中的腳步聲沒有停下，一步一步輕快地走向他，寂靜的恐怖蔓延至房錦棠的心尖。

他屏住呼吸，聽著愈發靠近的腳步聲，被恐懼所溺斃，在他覺得自已要窒息時，燈終於亮了。

他的後背出了一身冷汗，在明亮的燈光下，大口大口地呼吸。

「夫人，您沒事吧？」

他被王姨扶起，後面跟著修電的工人，也被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

檢查完放映室的電源都完好無損後，王姨就讓他離開了。

她倒了一杯溫水遞給房錦棠，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仍然低聲安慰著他。

房錦棠出了地下室，癱軟地倒在客廳的沙發上，頭頂的燈光如此刺眼，讓他全身發冷。

他想回到臥室休息，卻又害怕一個人待著，於是就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接李幼星的任務也交給了李重淮。

李重淮帶蹦蹦跳跳的李幼星迴家回家時，看到的就是懨懨不歡的房錦棠窩在沙發上看平時根本不會看的占卜節目。

今天房錦棠沒有去接李幼星，李幼星自然很是不滿，她走到房錦棠的面前撒嬌，妄圖喚醒他的愧疚。

房錦棠到現在依然驚魂未定，他仍然思索著腳步聲的由來，在王姨和那個工人出現時，他鬆了一口氣。

可是細細回想，那樣輕快的腳步根本不是一個成年男子和有些上了年紀的老人能發出來的。

越是細想越是害怕，他在魏書儉的命運上看到因果輪迴，除了嘲弄命不久矣的魏書儉，自已並沒有做過什麼錯事，他也不信就因此能找上他。

可是苑城很大，人口密集複雜且不斷流動，都市傳聞房錦棠從前還是聽說過不少的。當時只是覺得太過匪夷所思，沒有相信過。

李幼星不滿他心不在焉的樣子，頃刻間眼睛裡就蓄滿了淚水，好像馬上就要像雨一般啪嗒啪嗒落下來。

房錦棠被她的動靜拉回了神，緊張地將她抱起，輕言細語地安慰著她。

李重淮看到這副場景，沒有上前幫忙調和，而是轉頭去找了王姨。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房錦棠卻沒有見到李幼星下樓，他問李重淮，李重淮卻只是笑笑道，「等會讓阿姨給她送上去就是了。」

房錦棠有些疑惑他的態度，心中的旋渦也變得攪得更加混亂。

吃完飯，他就纏著李重淮要和他一起去書房，他說不想一個人呆在客廳。

李重淮看著樓下兩個收拾碗筷打掃地板的阿姨，應下了他的要求。

他挽著李重淮的胳膊飛快上了樓梯，等進了書房，他才發覺這也許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李重淮的書房裡，大堆大堆的都是檔案，要不然就是專業的書籍，房錦棠隨手翻閱了基本覺得沒意思就放下了。

李重淮是真的在處理工作，房錦棠坐在沙發上觀察著他工作時的樣子。一張沉靜俊美的臉在燈光下蒙上了一層淺光，優渥的五官如同雕塑深邃靜謐，他此刻正在看資料，雙唇緊抿著，高挺的鼻樑在無框的眼鏡下，清晰的輪廓透露著一絲冷峻。

李重淮注意到他的目光道，「怎麼了？」

房錦棠搖搖頭，「沒什麼。」

李重淮那張臉的確讓他消除了一部分恐懼，下午發生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悸，可是這樣的怪力亂神之事，李重淮八成不會信。

現在他只要待在這座房子裡就感覺全身冰涼，好像有什麼東西注視著他一樣。

在胡思亂想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下，他居然在書房裡沉沉睡去了。再睜眼時，周圍一片漆黑，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依然連綿不絕。

他捏緊被角一動不動，恐懼地看向四周，鼓起勇氣喊道，「李重淮——」

腳步聲在房間內響起，房錦棠的心中如同一團亂麻，他感到自已要在恐懼中窒息。

下一刻，燈被開啟了，李重淮快步走向床邊，關切的詢問他怎麼了。

房錦棠顫抖著雙唇吐不出一個字，李重淮撫摸著他柔順的頭髮，輕聲安慰他。

過了許久，他終於穩定下來了，李重淮看著他等待著他的解釋，房錦棠拉住他的衣袖，臉靠在他的手上，「你在這裡陪著我。」

「我一直在這裡。」他吻了吻他的額頭，像安慰受驚的小獸那樣。

他抱著房錦棠，被窩裡的兩人緊緊貼在一起，在涼涼的春夜裡溫度倒是有些滾燙。

「李重淮，」房錦棠突然開口，「我們家好像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