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被人拍得震天響。

黎家灶上天天燉肉,總歸是惹眼遭人妒忌的。

她白日裡就鎖著門不待客,時間久了鮮少有人來串門,也不知道來的是誰。

林甜芬在圍裙上擦了擦手,出門去瞧,看著眼前面熟的同志回憶了半晌。

“你……你是上回來的革委會成員?”

董敏見她遲遲不肯開門,說明來意。

“我不是來工乾的,有私事找你。上次你送我的頭繩很好看,我想討幾款其他樣式。”

半個月前,董敏作為優秀幹部去首都學習。

她獨樹一幟的雲朵狀的豬大腸髮圈獲得了女同志的好評,都問她在哪裡買的。

紡織廠幹事一眼相中,想試試能不能創外匯。

董敏第一時間想到了林甜芬,她心靈手巧,這樣好看的發繩和髮箍不下數十種,怎麼也能湊出一季新品。

這不,一下車就奔她這兒來了。

林甜芬毫不吝嗇地分享了樣式和做法。

董敏一一記錄更是自掏腰包買下了的頭繩,打算郵到紡織廠去。

這會兒的人都有集體榮譽感和奉獻精神,只要祖國能發展,不是很計較個人得失的。

她興奮地說著自已半個月來的所見所聞。

“外面的變化太大了,衣食住行都不再像從前一樣要求艱苦樸素了。”

“國家在發展,時代在變化,現在有很多規矩都成了束縛我們發展的枷鎖,我們總有一天會打破桎梏。”

誰說女子不如男,這位女同志對未來的預測就很準嘛。

她切了一塊新做的豆腐給她帶上,才將人送走。

……

挖煤本就是人類在黑暗逼仄的環境裡與大自然做博弈,無論身心都是件煎熬的事。

吃不好,體能跟不上,又是另一重煎熬。

他們以“誰不是這麼熬過來的”麻木堅持著。

自打秦川的“來人間遭罪”論流傳開來,大夥兒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可以在有限生命裡對自已好點。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命都沒了上哪兒賺錢去。

王虎的工作隊一開始就和食堂達成合作,比不上黎清安工作隊伙食好,但熱饅頭也比啃冷的強。

之所以改主意,還是他有個偏心老孃。

為了他最近多花出去的幾毛錢,見縫插針地數落他,摔盆砸碗打孩子,讓他下班也沒個清靜。

他就躲出去幾天,以為老孃火氣一消就能不折騰,結果他水靈靈的一雙閨女被堂兄弟拳腳相加打得鼻青臉腫。

“兩個賠錢貨,你爸把錢花了,我們花什麼。”

孩子的童言童語更能反映大人的惡毒心思。

老孃怕他把錢花了,幾個侄子沒錢花,還將火氣撒在他閨女身上。

感情他自已掙的錢,他還沒有支配權了。

他媳婦兒捨命生下的寶貝閨女,他重話都捨不得說一句,憑啥被侄子揍,還死了沒個摔盆的。

他死都死了還管有沒有人摔盆號喪,大不了花五十僱個哭喪隊。

別說摔盆孝子了要啥沒有,還用委曲求全地貼補他們這些無底洞。

王虎果斷分家,將兩閨女寄放在岳母家,一大半工資存卡里,剩四十塊足夠爺三吃香喝辣。

手裡有錢了,他就想改善伙食,主意就打到秦川頭上。

畢竟秦川為蹭飯認兄弟當爹,這奇葩事早傳開了。

黎隊媳婦名義上是照顧自家人,捎帶包圓其他人的餐飯,其實言外之意很明瞭,只要有合理的,能站得住腳不被舉報查處的由頭就成。

這“兒子”和爹都分開幹活了,他們這些隊友是不是就沾光了?

秦川這個沒骨氣的為了三塊錢的津貼,果斷拋棄他的好大爹,換到了其他隊裡。

她的盒飯生意也就此迎來了春天。

有人生孩子想讓她去頂班,加價她都拒了,沒辦法她就是這麼的高風亮節,視錢財如糞土。

季禮的業務再拓展。

之前她將灶臺魚做得八分熟後,他連鍋帶菜地送到客戶家,上爐灶燉個十幾分鍾味道就出來了。

宴客或是家庭聚餐都倍兒有面子。

這種預製菜很受雙職工家庭和手殘黨歡迎。

如今他不侷限於做灶臺魚,還做酸菜魚,麻辣水煮魚,羊蠍子火鍋這類的大菜。

銷售額也很可觀,飯點前後有五六個小夥過來取菜送貨,頗有點某團外賣的雛形。

季禮怕她忙不過來,介紹會做飯的小弟給她打雜。

四五十人的大鍋飯,對於她這個熟手來說不是難事,就是前期食材的準備要耗時些,有個幫廚打打下手也挺好。

幫廚是個黑瘦黑瘦的小矮個名叫魏曉。

確實有點廚藝在身,殺雞宰魚的手法嫻熟,切塊切絲的刀工也不錯,幹活仔細,為人勤快,有眼力勁。

備菜全包不說,閒暇之餘還給她打掃衛生,帶小豆芽上山撿柴火。

這僱的哪裡是幫廚?簡直是全職保姆啊。

唯一的缺點就是惜字如金,比黎清安都要話少。

有了新成員加入,她的時間富餘起來。

上午處理完各類食材,做豆腐、盒飯、預製菜,下午在大灶上滷豬頭、煮雜碎、燉肉,放上調料和食材,灶膛裡燒根硬木柴,小火慢燉,壓根不用人盯。

她悠哉地睡午覺,起來打理一下家中菜園,便去書房讀書。

從基礎的小學課本學起。

開始她鬥志昂揚,頭懸梁錐刺股立志要考上大學,遠走高飛。

一週之後……

明明午覺才睡醒,怎麼一拿起書就開始小雞啄米的直晃悠。

明明認識的字怎麼看著看著就歪歪扭扭地跳起了舞,越看她越迷糊。

黎清安見她單手托腮地坐在書桌前打盹,手邊作業本上的字跡從規整逐漸進化成鬼畫符。

她這呆萌的樣子屬實有趣。

他閒來無事便坐在一旁,翻她的課本,看她做了什麼題目,偶爾也跟著例題試著解一解。

他小時候跟母親認過字,後來也上過單位的掃盲班,這段時間更是學會了查字典讀報。

不懂的題目多看幾遍,實在不會,可以請教家裡的學問擔當,他的好大兒竇芽。

林甜芬晃悠著一頭磕到桌面“咚”的一聲巨響,她卻沒感覺到疼,他的手墊在她額頭與桌子之間。

太陽的餘暉灑入屋中,為小小的屋子鍍上一層金光。

她迷迷瞪瞪地看向坐在身側,轉著一支鉛筆認真看課本的某人,以及她被批改過的數學作業。

明明識字不久,進度儼然快她不少,

這樣的次數多了。

有時候,她也很焦慮,怕不是學到最後,他考上了,她還沒小學沒畢業吧。

難道考學這條路不適合她?

“過兩年要是恢復高考了,我考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了,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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