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翻臉

難怪人養了一年還瘦瘦巴巴的，還不趕在街上流浪的時候。

“他這一年多賺的工分我就不細算了，好歹你們也給了個狗窩住，給了碗菜湯，沒讓人餓死，兩相一抵也算扯平了，把我每月給的生活費吐出來。”

韓嬸子一把奪過賬本翻了翻，她也不識字，就是看看這小子記沒記。

別是黎清安在這兒空口白牙地糊弄她。

別說，這一手字正經比她那幾個讀書的崽子寫得都強。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好吃好喝待你，你仗著自已會寫幾個字，在這兒編排是非吧？難怪長不高全讓心眼子拽住了，不就是打了你一頓嗎？至於嗎？”

瞧她這惡毒勁就知道平時沒少苛待孩子。

“小黎，這都是沒影的事兒，哪頓不是大魚大肉白麵饅頭給他吃著，不信你問左鄰右舍，我傢伙食好大夥都知道。”

確實，他家飯桌上餐餐有葷菜，可也不給外人吃啊。

大家只當竇芽是個乞兒，韓家肯收留他，給碗菜湯就算仁義，感情人家是花錢寄養，那他們這事兒辦得就不地道了。

時下人樸實，沒啥花花腸彎彎繞有啥說啥。

以前站韓家，那是覺得人家肯給素不相識的娃一口飯吃，那就不錯了，咋還能搶孩子呢。

現在只覺得他們喪良心，佔了人家天大的便宜，還不給孩子吃口飽飯。

大家三下五除二將竇芽的近況抖落完了。

吃不好，住不好，幹活多不說，還是全家出氣筒。

黎清安剛才還顧及面子情，不想把事情做太絕，現在連那點工分他都不想留，什麼玩意兒。

直接找村長，把竇芽今年的工分賣給知青換錢。

韓家人好一通哭鬧，還叫了族裡兄弟幫忙。

韓家在柳樹村也算人丁興旺，烏泱泱一票人想逼黎清安就範，不留孩子也得吐點好處。

黎清安淡淡來了一句。

“別忘了，你幾個孩子是靠誰進的廠小學。”

韓家人投鼠忌器，不敢再鬧，但也僵持著不肯給錢。

黎清安懶得費口舌，想賴他的錢可不容易。

他讓竇芽去收拾自已的東西。

一籃子他眼中的珍寶，別人眼裡的破爛，奇形怪狀的石頭，漂亮的羽毛、玻璃彈珠、鉛筆頭。

他也不嫌棄，孩子搬，他就給帶著，至於那一身衣服和蓄滿稻草的薄被剛抱出來。

韓嬸就嚎上了：“這衣服和被子，你可不能帶走，這可是我們老三的。”

竇芽攥了攥拳頭：“可乾爸給我做的新衣服讓你們借走穿了，還有我的新被子也被你們蓋了呀。”

韓家人臉上一臊，黎清安扯著那破草糰子和衣服丟到地上，劃了一根火柴直接點了。

“這些破爛咱不要，回去做新的。”

這些人讓他的好心情不復存在，他不想和這些倒胃口的待著了，只想快點見到他家甜妹兒。

帶著小豆芽去澡堂子搓了一澡，這孩子也算皮糙肉厚，屁股腫得老高，也沒破皮兒。

他穿的那身衣服又破又髒，他實在看不過眼給洗了。

孩子只能光屁股，光就光吧挺涼快的，誰成想，屁大點小孩挺要臉。

最後是黎清安光著膀子，將大背心分給他穿。

隔天，地痞頭子就跟著季禮找上韓家，開始還挺有骨氣賴著不給。

給夫妻倆鬆鬆筋骨，給幾個孩子緊緊皮子，這家人就慫了，東拼西湊將200塊錢還了回去，好話更是一籮筐一籮筐地說。

黎清安抽了一百塊，剩下讓他們分了當跑腿費，順便走一趟紡織廠把那幾個孩子開除了。

攪和了他一天的好心情，這是他們應得的。

沒幾天，韓家幾個孩子就因各種原因被學校開除了，什麼打架鬥毆，考試作弊，偷班費。

韓家人知道自家孩子的熊樣，沒那個膽子，八成是黎清安背後搞鬼。

可孩子讓抓小辮子開除是事實，他們這捕風捉影的事兒哪能作數。

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不說不出。

韓二牛最得意的事兒就是送幾個孩子上學，不是他多重視教育，而是享受被全村人吹捧的感覺。

大家嘴上說讀書沒用勞動最光榮，其實心裡比誰清楚，不管咋樣識字的，總好過兩眼一摸瞎的。

他能捨下幾個勞動力送去讀書，誰不誇一句有本事。

眼下，他失去了引以為傲的東西，家裡少了進項，多了負債，伙食下降，幾個孩子受不了這種落差，一吃飯就鬧。

韓二牛也是滿腹牢騷沒處撒，就只能打老婆孩子出氣，怨媳婦斤斤計較，沒事兒找事兒。

她要不打竇芽，黎清安就不會把人接走，他們的好日子還在。

韓嬸可不背這鍋，說得好像他少打孩子了。

當初送孩子讀書走了黎清安的門路，見人家帶孩子不方便，你是大包大攬，拿了好處，將人拋到腦後。

事情敗露，你賴我？哪有那麼美的事兒，一家子整天鬧的是雞飛狗跳。

當年，黎清安可沒聽韓二年的一面之詞，親自去村裡跑了一趟，這事兒但凡交給小弟辦都不能出這簍子。

韓家是村裡大戶，他倒黴催的路上一連遇了三戶韓家人。

這自家人自然是撿好聽的說。

他覺得這家人風評不錯，尋思孩子也六七歲了還是個識文斷字的，受了苛待指定會告狀，他就放心託付，不行再換。

結果，孩子是個受氣包，對方是個中山狼，將他矇在鼓裡。

黎清安買了紅花油給他擦上，還要給林甜芬塗，她嫌味道大不肯擦。

兩人回屋歇下，她知道這年頭沒有不打孩子的。

大家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但瞧著豆芽菜似的娃兒讓打的滿腿一指粗的紅印子還是於心不忍。

聽了事情原委，也知道他是自責了。

給人留下又給人趕走，讓孩子白白挨頓揍。

“沒事兒，不經歷這一遭你也不知道託付錯了人，這孩子也是個主意大的，悶聲發大財還知道記賬呢。”

林甜芬捧著他的臉，鄭重地說：“現在孩子不是苦盡甘來了嗎？以後我們精心養著，肯定不比別人差。”

“你不用太自責，打他第一天遇見你，他的命運就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