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飯局已經很晚。

考慮到以後見面的機會少之甚少,林舒主動提議二人再換個地方小酌一杯,順便聊聊天。

更重要的是,她想她確實該還這個人情。

大餐廳吃不起,小酒館她還是能夠負擔。

沈言沒拒絕,倒是提議步行過去,他有家覺得不錯的清吧就在這兒附近。

兩人一邊走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多數時候回憶一些學生時代的事兒。

比如沈言第一次轉學到林舒同班時對彼此的印象,又或者高中階段後又在大學的同一專業做同班同學這件事。

華燈初上,商業街燈火通明,熱鬧程度比白天更甚。春風徐徐,攜著早春玉蘭和櫻花的淡淡香氣,溫和地撲進人的懷裡。

春天無聲地潛入人的脈搏,路邊廣場擠滿了男女老少形形色色的人。

林舒藉著月色,細細打量起身側放緩步伐與他並肩的男人。

他的比例很好,腿長而直,身高目測一米八以上,膚色比她還要白一些,臉頰微胖,額頭圓潤,但鼻樑高挺,一雙杏眼炯炯有神,夜色映入其中,變得剔透明亮起來……

林舒不是第一次仔細觀察這個男人,只不過學生時代身邊異性有限,又都是青春絢爛的年紀,對比太少,各有閃光點,那時林舒說不上來沈言有什麼不同。

但一旦入了職場,情況就不一樣了。

她見識過太多朝氣蓬勃的青年才俊,出了社會就變得霧濛濛的。

沈言則不同。

他像是在某個時刻突然從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進化成了優質都市男。

青春期那些球場奔騰的日子像是化成了一種氣質潛入了他的骨血裡,他精神面貌和肉體一樣,美好地不像話。

“小心!”

林舒正盯著沈言的臉發愣,全然沒意識到危險正在逼近。

只聽一聲悶哼,隨後沈言抱著她一起滾向路邊的草叢,不給她時間做反應,一聲槍響又在林舒耳邊炸開。

人群瞬間騷亂起來。

“你得罪了什麼人?”沈言提高嗓音在她耳邊急切地問道。

林舒不明所以。

“衝我來的?”她反問。

沈言抱著她在路邊滾了一圈,隱進路邊的花壇後面。

“是鳥槍。”

“第一槍就是對著你扣動的扳機。”

“我帶著你倒下來,第二槍就落在地面上。”

沈言冷靜分析,說完還伸出手指著地面上留下的彈印給她看。

林舒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塑膠跑道上留下的彈孔還冒著煙。

林舒全身汗毛豎起。

她最近究竟是怎麼了?

她只想平凡的活著,這麼難嗎?

沈言被她壓在身下,她眼裡的恐懼和隱隱的淚光沒有逃過他的眼睛,他抬手想要扶上她的背,卻覺得肩頭一痛。

他悶哼出聲。

林舒察覺到異常,瞬間瞪大了眼睛。

她滿手都是血,而她不痛不癢……

她驚恐地望向她身下一身黑色西裝的男人,伸手在他身上摸索,“你怎麼樣,你有沒有覺得哪裡痛?”

她的語氣發抖,待沈言又悶哼一聲,她更是全身顫抖起來。

“你不要死。”

沈言幾次欲言又止,他想告訴她傷不在要害,但不知怎的,他忽然有些想要逗弄他的意思。

“林舒,若是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林舒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在他身上摸索,聽他這麼講,頓時更是情緒激昂起來,她似乎是強忍著怒氣,憤憤道,“我才不難過,所以你最好別有什麼問題。”

“你要是變成鬼,我就沒辦法在陵園待了。”

她想,若是人死後真有鬼魂,那這姓沈的蠢貨非要每天在她身邊徘徊不成。

想到這兒她更害怕了。

她抬起頭環視一圈,人群正如受驚的魚群四散而逃,警車的響聲在逐漸靠近。

她不知道試圖向她開槍的人有沒有混在人群裡逃走,但比起今天是她死在這兒,她更不能接受是沈言。

他何錯之有,要被自已連累?

她不知道是卯足了什麼勁兒,強撐著癱軟的雙腿站起來,然後奮力拉起沈言的雙手往身上抗。

“你堅持住,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我可以死,你不行……”

沈言被她的舉動嚇壞了,他順著林舒拉她的力站起來,不等林舒話說完,他一把把她懷裡緊緊抱住。

“我為什麼不行?”

他突然一本正經起來,語氣一改常態的嚴厲和認真。

林舒突然落下淚來。

她堅挺至今,時時說服自已,要樂觀,要不氣餒,要竭盡全力的活。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生活總是給她以重擊卻從不告訴她為什麼?

她忽地又想起二十年前,那張手捧牌位但倔強不肯落淚的臉。

那個少年呢?後來的日子,也是這般寸步難行至感到絕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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