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桃花
傾陌自輕自賤，北闕早就習慣了。
他又往傾陌身上撩了一些花瓣，讓他看起來被桃花包裹著似的。
“一時稀罕那也是稀罕！你看阿肆整日那般狂妄，又哪有本事引得閣主賞他一眼？”
若真論容貌，阿肆確實不如傾陌長得好看，只是傾陌為奴身，沒有人瞧得起，只將他當做一個好看的物件。
手腕上的傷疤在滿溢的池水中若隱若現，傾陌向後仰著頭，午後的陽光溫柔的灑在他的臉上，好似籠罩了一層軟軟的薄霧。
夙淵的那點稀罕，是他用一身武功盡廢換來的愧疚。
只是他也不知道，這點愧疚能維持多久。
傾陌心中暗暗期盼著，最遲也要等到主子沉冤昭雪以後吧。
他隨手從水裡捏起了一片花瓣，放在陽光下變得幾乎透明。
“初春的桃花最為嬌嫩，可叫你淘到了好東西。”
主子最愛桃花，也經常像這樣，在水裡撒了桃花瓣沐浴，有時興致來了，還會親自下廚做上幾枚桃花餅。
每年這個時候，傾陌最期盼的，便是主子做了桃花餅後餵給他，那微涼指尖輕擦過唇瓣的感覺。
主子好似很喜歡投餵他一些吃食，而且是必須親自動手喂，倘若傾陌嘴角沾了碎屑，他還會上前用拇指抹去。
主子喜歡和他親近，而傾陌也很喜歡這種朦朧不清的感覺。
回想起從前的點點滴滴，傾陌不由自主的唾棄自已的身子，骯髒，下賤，根本不配得到主子的觸碰……而且也不會再有機會了。
傾陌盯著手中的桃花瓣出神，北闕抬手在他眼前輕晃了兩下，仍然不見人動作，他便直接撈了一捧水往傾陌身上潑去。
“別發呆了啦！你若是喜歡這桃花，改日我再去街上弄一些來，也好將你洗的香香軟軟，繼續得夙淵閣主的寵愛。”
面對北闕玩笑般的話語，傾陌只是搖頭嘆了口氣，“他哪能欣賞得來這些。”
那傢伙不解風情，整日就喜歡打打殺殺，從前傾陌摘了些花瓣想給他泡茶喝，不曾想夙淵卻說這玩意兒包餃子一定很香。
相比起情人，傾陌倒是覺得夙淵更適合做朋友。
倘若不是這番陰差陽錯，他和夙淵一定能成為非常要好的兄弟吧……畢竟他們這樣合得來。
北闕探出身子趴在岸邊，望著天空那一抹暖陽嘆息著，“傾陌你也真是好福氣，夙淵閣主這般英俊，光是看著也比外面那些養眼。”
一聽北闕又犯起了花痴，傾陌趕緊往池子中間遊了遊。
“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也不知怎的，北闕就是著迷於夙淵那張臉，傾陌雖然承認夙淵確實長得不錯，但也沒到叫人念念不忘的地步。
在他心中，主子才是最好看的……
等午後的那陣暖陽過去，傾陌便趕緊上岸擦了擦身子，他的傷才剛好不久，現下又是初春時節，稍微一點涼風就能引起風寒來。
生病傾陌倒是不怕的，他這三年最不乏的就是生病受傷，讓傾陌真正苦惱的，是夙淵的嘮叨，和他不知從哪弄來的苦藥。
要說小心眼兒，可真是沒人比得過夙淵。
不用接客的日子傾陌樂得清閒，傍晚時，他溜進廚房取了一盤羊乳來餵給嚶嚶叫喚的小毛球。
這個法子還是夙淵告訴他的，傾陌雖然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傢伙，卻實在沒有飼養經驗。
然而當他問起來夙淵是如何得知小毛球是要喝羊乳的，這傢伙卻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有問題。
想到此處，傾陌一邊摸著努力喝奶的小毛球，不自覺得的眯起了一雙桃花眼。
一個荒謬的想法忽然從腦海中蹦了出來。
傾陌覺得，或許夙淵的原形真的是一隻貓。
小毛球喝完了奶，傾陌抱著它躺到了床上，戳著小腦袋問道：“你知道夙淵的原形是什麼嗎？”
小毛球舔舔嘴角殘留的奶香氣，歪著腦袋想了半天，而後搖搖頭。
它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小妖，去哪知道妖君的原形是什麼。
傾陌也沒打算從這小東西嘴裡問出答案，他擼了一把小毛球的尾巴，自言自語道：“你們九尾狐的毛就是不一樣，真軟和……改天就得讓夙淵送你回去了，留在這兒到底是危險了些……”
說到最後，傾陌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又要一個人了。”
吃飽喝足，縮在枕邊打瞌睡的小毛球敏銳的察覺到了傾陌心情低落，它一骨碌爬起來，伸出小舌頭使勁舔傾陌的臉頰。
它認為這樣能讓傾陌開心起來。
傾陌被小毛球舔的癢癢的，不由自主“咯咯”笑了起來，他一翻身抱住小毛球，將臉埋進軟軟的毛髮中，發出一聲舒適的嘆息。
“別擔心，我很快就不是一個人了，等完成所有事情，我就去找主子。”
只希望主子在九泉之下，不要嫌棄自已這具骯髒的身體
小毛球沒聽懂這其中的深意，它以為傾陌馬上就要見到自已想見的人了，用毛絨絨的小腦袋拱了拱他，也替他感到高興。
只希望主子在九泉之下，不要嫌棄自已這具骯髒的身體。
夜晚的風帶著些許涼意，也不知是今夜的風太大還是傾陌沒關緊窗戶，他正抱著小毛球準備入睡時，忽然感覺有什麼涼颼颼的東西鑽進了被子。
傾陌眯起了眸子，警惕的感受著那抹涼意，這好像不是風……
屋子裡熄了燈，烏漆嘛黑的什麼也看不清，傾陌繃緊了神經不敢動彈。
他小心翼翼的挪動手臂將小毛球護在懷裡，好在這小東西早就睡著了，很聽話的沒有亂動。
有什麼又涼又滑的東西貼著傾陌的小腿往上爬動著，傾陌心下一涼，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他屏住呼吸不敢動彈，此刻也顧不得想這東西從哪進來的了，恐懼的情緒佔據了整個大腦。
……是蛇！
民間一直流傳著一句話，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傾陌今日可算體會到了。
就在那條渾身冰涼的蛇，慢慢爬上傾陌大腿的時候，他懷裡原本正在熟睡的小毛球動了動。
睡炸了毛的小糰子甩了甩自已的九條尾巴，扒著傾陌的衣口爬了出來。
它半睜著一雙迷瞪的眼睛，歪著腦袋看向傾陌。
“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