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命中有萬事的可能（9.20 週二）
週二晚上，跟醫生認真商量了一下後，葉子帶徐菲依去看了姥姥。見面後，姥姥非常喜歡徐菲依，她給徐菲依梳了很久的頭髮還給她編了個很好看的辮子。梳好辮子以後姥姥就直誇徐菲依長得秀氣，她還讚歎黃茵蔚辦事周到，為人也穩重。黃茵蔚和徐菲依也很喜歡姥姥，雖然不太能聽得懂姥姥說的話，但她倆還是陪姥姥坐了好一會兒才走。臨走前，姥姥笑著跟黃茵蔚和徐菲依說，感謝她們和葉子做朋友還照顧葉子。聽到姥姥這麼說，兩個人連忙回道：“姥姥，我們也很喜歡葉子，您休息吧，改天有時間我們再來看您。”
葉子和黃茵蔚送徐菲依回病房的時候，徐菲依笑著說：“兩位姐姐，今天以前，我從來都沒覺得生命是這麼美好，謝謝你們。”聽到這話，葉子和黃茵蔚便相視一笑，然後兩個人就牽著徐菲依的手送她上樓了。安頓好徐菲依以後，葉子和黃茵蔚去天台看了會風景。
彼時醫院旁的大樹已經換上了另一種顏色的外衣，拂過天台的晚風也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晚霞追隨來去自由的風裂成了無數塊斑斕的雲錦。太陽此時也有了懶意，它開始仔細地琢磨如何才能快些擁被而眠，漸漸地，月亮揭開了它的面紗，群星也蜂擁而至爭相散發著他們的光芒。夜色漸濃，華燈初上，五光十色的霓虹與星空交相輝映，如夢如幻。
“姐，我前兩天，看見他和他的蝴蝶了。”
“那個女生，很漂亮，看起來也很優秀，很美好。”
“昨天，我實在氣不過他用我們老師當藉口逼我去見他，所以我就故意給他點了一碗很難吃的面，還給他加了很多辣椒。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拿起筷子慢慢吃了大半碗，明明額頭上都滲出汗了，他卻始終都沒有放下筷子。”
“今天凌晨，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要給依依轉院，我直接拒絕了，但他很快又跑來醫院跟我說，換個好點的環境對依依沒有壞處。他的態度很堅決，我也沒有理由再拒絕，所以我就答應他了。”
“姐，你能看懂他嗎？我看不懂。”
“我這幾天對他說了好多很難聽的話，可他還是會找各種理由來接我。”
“他說的那些話，我不敢信，也不想信。”
“而且每一次，他出現在我面前，我都會想起來那一晚的事。”
“姐，你說，他這算不算是病入膏肓，沒救了？”
“因為徹底失去了曾經喜歡的人，所以拼了命地想要抓住一個劣等的替代品？”
“葉子，你很優質，別貶低自已。”
“姐，我這兩天老是想以前的事，我不斷地拼湊回憶，想讓過去變得清晰一點。”
“跟我表白的那天晚上，他說大雨那天他回去找我了，他還說他不想我誤會他，誤會他對我的心思和對那對夫婦的心思是一樣的。那天，我盯著他的臉看了很久，可看來看去，我只覺得我怎麼都看不懂他。”
“其實現在想來，那晚他朋友說我的時候，我就該察覺得。他的條件那麼優秀，事業那麼輝煌，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多閒時間和我吃飯散步？”
“如果不是和他的蝴蝶有幾分相似，我哪裡入得了他的眼呢？”
“我去酒吧找他的那一晚，他說的那些話，應該才是他的真心話吧，包括他在警局說的那些話。他一開始就知道我很窮了，也在心裡給我預設了動機，給我描繪好了形象。”
“一個憑著幾分相似，就敢妄圖攀龍附鳳的飛蛾，因為被他刺激到暴露了真面目，不惜玉石俱焚，對他做出了一系列無法饒恕的行為。幸好老天有眼，讓它最終，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我見過他妹妹兩次，每一次見她，我就覺得，好像有一塊無形的陰影籠罩著我——彷彿我真的是她的替身，而不是我自已。”
“姐，我不想被誰定義，更不想成為誰的替身，我只想做我自已。”
“葉子，慢慢來，不急，你可以一點一點，把過往撕碎扔進垃圾桶裡的。”
“姐，我姥爺動手術的那天，我姥姥不知道手術其實有風險。我騙我姥姥說手術會很順利，因為信了我說的話，她才安安穩穩地坐在手術室門前等到了手術結束。”
“以前，我爸媽出車禍動手術的時候，我姥爺雖然痛苦卻沒有崩潰。而我姥姥，她在手術室門前跪了整整一天，我也跟著跪了很久，跪到最後我睡著了。後來，我姥姥的哭聲把我吵醒了，醒來以後我才知道，我沒爸媽了。我當時還很懵懂，我壓根就不懂姥姥內心的崩潰，所以回家之後，我就纏著姥姥哭個不停。我姥姥當時不停地安慰我說，以後她和我姥爺會好好照顧我的，讓我聽話別再哭了。看我怎麼都不聽勸，從那之後，我姥姥就再也沒有在我面前哭過了。本來這段回憶我已經很久都沒有想起過了，可那天，我就是很清晰地記起來了。”
“我那天很害怕，害怕我姥爺的手術出問題，害怕我姥姥因此一蹶不振甚至跟著姥爺一起離開，如果那樣的話，我就要變成孤兒了。所以我在心裡跪著給我姥爺祈了很久的福，我祈求上天保佑我姥爺能長命百歲。我還向它許願：如果我姥爺能長命百歲，以後我一定多做好事，再也不妄生貪念了。”
“聽到李醫生說手術成功了的那一刻，我忽然很想大哭一場，可姥姥當時就在我身邊，我不敢。昨晚和你談完以後，我蜷在樓下哭了很久。”
“姐，我發現我輸不起了。”
“姥爺和姥姥已經年邁，你們也在奮力前進，我不想一個人站在過去，活在過去的回憶裡。哪怕他已經做了很多我現在無力償還的事情，我也不想回頭甚至重新開始了。”
“三年前，我以為他是我生命裡的例外，三年後的現在，對我來說，他和他朋友還有那個畫廊老闆都是一樣的人。他們稍微揮揮手，就能遮住我的天，能量大到我不敢想。”
“三年前，我在他面前既自卑又倔強，因為喜歡，所以自然而然地在心裡怯他幾分。現在，沒有了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我反而更清楚地看明白他了。”
“我之前還天真地騙自已，甚至在心裡虔誠地許過願：我希望我和他，能成為千萬分之一的例外。”
“明知道不可能，也想努力擁有的例外。”
“現在想來，那些說婚姻要門當戶對的人，未必不是對的。雖然鄭姐現在已經慢慢好起來了，可她也的的確確是去地獄裡走了一遭的。我難以想象，為了宇凌的撫養權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以後，她是怎麼熬過那些日日夜夜的。”
“那些看著美好的東西，真的要親身去體驗一番，才會知道它到底美不美好。”
“說得很好葉子，你做什麼我都支援你。別怕，所有的事我們都可以一起承擔，姥爺會好起來的，他一定會長命百歲的。你好好過自已的人生，我們永遠都會為你喝彩的。”
“我不瞭解他，所以只能傾聽，不能給你具體建議。其實我也看不懂他，他現在跑前跑後為你做的這一切，包括之前在學業上對你的支援，應該算是，設身處地地為你考慮了吧？他做了這麼多，應該是有點喜歡你的。”
“姐，你說，喜歡一個人，是要改變他，讓他融入你的世界。還是要努力改變自已，讓自已變得優秀，然後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呢？”
“我？我覺得，好的感情，應該是要兩個人互相妥協、互相改變、互相包容的吧？”
“姐，我現在，既不想改變自已，也不想改變別人。我覺得，就像現在這樣，簡簡單單地學習、生活，其實就挺好的——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葉子本來就會跟隨自由的風，去往它嚮往的遠方。”
聽到這話，葉子笑著走過去抱住了黃茵蔚，抱了幾分鐘後，她很放鬆地說了句：“姐，有你真好。”拍著葉子的背安撫了她一會後，黃茵蔚鄭重地回葉子道：“遇見你的這幾年，我覺得我學到了很多，也覺得，我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走吧，你下去陪姥姥，我去陪依依。”
“姐，宇凌現在怎麼樣了？”
“鄭姐現在很忙，我答應她這幾天下午我會去接宇凌放學。”
“姐，我們換著來吧。你沒時間就只管給我發訊息，我現在課不多，能趕得及去接他的。別拒絕我，我也相信我姥爺吉人自有天相，他會很快好起來的。你忙著實習還要寫論文，時間肯定不夠用，依依你可以不用太擔心，我會好好看著她的，接送宇凌我們也一起分擔吧。”
黃茵蔚沒回答葉子，她只是牽起葉子的手和葉子一起慢悠悠地下了樓。因為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忙，姥姥這會兒已經睡下了，踮著腳走到床邊給姥姥掖了掖被子後，葉子就聽著音樂進入了沉沉的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