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投資人
“他是徐老師的一個學生。”鹿柟避重就輕地回答道。
林姝笑說:“沒想到啊——你說徐老師隱藏的馬甲是不是瀛城大boss?連溫珣都是她的學生。”
林姝的話裡全是驚訝。
“所以,溫珣到底是什麼來頭?”
“投資人。”林姝喝著啤酒,拿起肉串咬了一口,“白手起家,公司業務主要是諮詢與資金管理。前期,他的公司只有兩種業務,一種是為機構投資者提供諮詢服務,另一種是國內貨幣和利率風險的管理業務。之後,他們還開始向政府以及像麥當勞這種大型企業銷售經濟諮詢報告。”
“他成立的基金會,目前是瀛城最大的對沖基金。”
“這麼厲害啊。”鹿柟心神不定地等著問下一個問題。
“這還不是他最牛的地方。”林姝接著說,“我聽我哥說,他是從瀕臨破產的絕境到如今風捲雲舒締造萬億規模的……”
“現在市場上,你聽到的新興科技公司,或者說得上名字的專案,百分之九十五都出自他的手筆。”
“而且,他非常年輕,才35歲就有這成績!”
鹿柟順勢往下說:“那他成家了嗎?”
“什麼?”
“私生活方面。”
林姝轉頭看向鹿柟,悠悠地說:“他本人很低調,私生活這方面的傳言並不多,但估摸不是一個驕奢淫逸的公子哥兒,不然早就聲名狼藉啦。”
“他結婚了嗎?”
林姝一聽,察覺到不對勁,定睛看著鹿柟,“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鹿柟直起身子,兩手交疊搭在桌上,沉默了一陣才說:“姝姝,你有沒有發現,整個社會就是個服從性測試。從小被要求聽話和努力學習,不然教育的資源就不會向你傾斜。教育成功地篩選出一批聽話和努力的小孩。工作之後,你只要努力去做不喜歡的事情,努力去舔不喜歡的人,就能輕易地獲得世俗意義上的‘成功’。”
“只有%的人可以不用透過服從性測試也能活得很好,他們大機率是各種‘二代’,依靠父輩的資本隨意任性。”
鹿柟從褲兜裡摸到電子煙,吸了一口,“如果找對了買家,有人可以出得起我想要的價格,沒有什麼豁不出去的,沒有什麼不能服從的。”
林姝一時無言,數次欲言又止,點了一根菸在旁邊陪著,“柟柟,股神說過,做投資有兩條原則,第一條原則是不要賠錢,第二條原則是永遠不要忘記第一條。”
鹿柟笑著拿起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林姝的杯子,“乾杯。”
不會賠錢的,那是一位慷慨的投資人。
*
鹿柟和溫珣的再次見面,時間和地點都是溫珣定的,那地不對外開放。
溫珣說派車去接她,被她婉拒。
鹿柟打車前往,按照溫珣的吩咐,到目的地後給他發訊息。
從門外看,不過是普通的傳統獨棟,頗有MUJI的極簡風格。
不一會兒,門從裡面開啟,一個穿正裝的男人走出來,禮貌地問道:“鹿小姐?”
鹿柟點頭。
“我是溫總的助理,我姓張,你可以叫我小張。”張助理側身,“請進。”
進去之後,才發現處處清雅別緻,石板小路,兩旁佈置了枯山水,穿過小路,抵達後面的院子。
進門後,張助一路領著鹿柟往前走,直到盡頭。
竹林掩映,翠意盎然,而茶室就藏在曲徑通幽處。
茶室不大,是傳統日式的四疊半榻榻米形式,入口的木壁上掛著豎軸的“一期一會”。豎軸下插著一枝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淡淡的雅緻,香盒裡的香幽幽地燃著。
張助說:“鹿小姐稍坐片刻,溫總等會就來。”
說完他步履匆匆地走了。
茶室裡乾淨整潔,榻榻米的中間從屋頂釣下來的搖曳的釣釜,是茶室的春光。
沒一會兒,來了一個穿著工作服的年輕女孩。乾淨的髮髻利落地挽在腦後,配上精緻的妝容和彬彬有禮的微笑,讓鹿柟內心的焦慮消減了些許。
她向鹿柟遞上日本特有的櫻餅和和果子,粉嫩的外形和顏色像一件藝術品一樣雅緻。
行禮後,年輕女子有條不紊地折茶巾,清潔棗、茶杓、茶筅和茶碗,動作嫻熟有節奏。
溫碗、過筅、投茶、點茶、敬茶、品茗。
鹿柟仔細端詳著她手裡一系列複雜的動作,轉眼器具便歸回原位。
端起茶碗,一幅翠綠的茶湯在茶碗中呈現,彷彿捧著一掬液狀的翡翠。茶香迎面撲來,飲一口,細細品味,身體立馬清爽起來,彷彿浸入一片悠然翠野。
坐在她跟前的女孩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給她遞上茶碗後,緊跟著也走了。
張助所謂的“等會”是將近一小時。
鹿柟無比有耐心地坐在那裡等,看著窗外的天光,一點一點變暗。
窗戶都開著,涼爽的秋風灌了進來。
她坐的位置能瞧見窗外的風景,太陽正在下山,僅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目睹整個驕陽似火的鹹蛋黃落下帷幕。
月亮還未出現,遺留在天空的仍是一片落日餘暉。
茶室陷入一種寂寥的迷濛。
又過了一會,整幢建築忽地亮堂起來,一排排燈齊刷刷地亮起來。
有一種很難說清的情緒忽然翻湧上頭。
溫珣在亮燈後不久終於出現在鹿柟面前,行色匆匆。
鹿柟站起身,他瞧了她一眼,坐下。
緊跟著進來了兩個工作人員,其中一個便是方才給她泡茶的女孩。
她們倆,一個給溫珣遞熱毛巾,一個撤換茶水,重新泡茶。
溫珣用毛巾擦手後,遞了回去,喝了口茶,才抬頭看她,解釋道:“和人談事,剛結束。”
鹿柟點頭。
不得不承認,那通心血來潮的電話和一鼓作氣的心情,在將近一小時的等待中有點偃旗息鼓了。鹿柟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更不知道要說點什麼,於是只好悶頭喝茶。
她能感覺到溫珣在看她,她略顯侷促,沒有回望過去。
驀地,溫珣起身,手指輕敲桌面,示意她跟上。
溫珣今天一身青灰色唐裝夾克和褲子,絲綢質地,貴氣十足,無形之中加劇了他身上的距離感。
鹿柟跟著溫珣往裡走,發現一樓全是茶室,穿過走廊進入一個富麗的大廳,隨後進了二樓的一間房。
看佈局像是書房,整體色調採用深棕色,棕色的實木背景牆上佈置了幾幅裝飾畫,鹿柟只覺那幾幅畫眼熟。還有一個復古留聲機放在書桌上,落地窗提供了良好的光線,框著一窗遠山。
溫珣走到窗邊站著,點菸,隨手把煙盒和黑金色的火機往桌上一扔。
看了兩眼窗外,索然無味,他轉身倚坐在書桌上,抽著煙,一腳懸空,一腳點地。
鹿柟進來後順手帶上門,躊躇片刻跟了上去,站在溫珣對面,在他身後,是綿延不盡的山,如藍成靛,墜入暮色,隱進星河。
溫珣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鹿柟,他可以先開口的,但他沒有,轉頭又去看窗外了。
似乎是故意要讓她先說。
“溫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