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要號碼

鹿柟沉默，斟酌道：“要多少錢？湊湊總是可以的，雖說我們幾個混得也不算好，但……”

“鹿柟，不單單是錢的問題。”傅禮看上去有點疲憊，“我在想，我是不是該回老家了。今年我都三十了，從20歲做音樂到現在30歲，什麼名堂都沒做出來……”

十年，鹿柟太明白了，她本來還想講，三十而立嘛，說不定以後就開始順風順水了呢。

那些跑到嘴邊的腹稿，根本無法開口。

傅禮於鹿柟而言，更像是她的精神領袖，一直引領著她奔跑在追逐夢想的迷茫前路上。

她只要想到，在物慾橫流的當下，還有像傅禮這樣對待夢想，永葆純粹、不將就、不入俗套的清高存在，她就還願意相信，才華輕易不會被埋沒和辜負。

她便能，再撐一下。

可這對傅禮公平嗎？

不，一點都不！

他應該發財、暴富，應該聞名遐邇、譽滿天下，應該前程萬里、一片光明。

不應該只是蝸居在一個老破小的房子裡，不應該始終清貧無名地“苦恨年年壓金線”，更不應該，十年如一日地在瀛城做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倆人不約而同地保持沉默，直到微波爐“叮”的一聲。

傅禮回神，取出熱好的菜，再放進下一份。

黃昏時分，傅禮的影子悠長而曲折地倒映在牆上。

鹿柟情不自禁地伸手，握住了傅禮垂在身側的手影。

它們輕盈地依附在一起，彷彿是為了獲得一些力量。

不管覆盤多少次，鹿柟都不得不承認，她去找徐老師要溫珣的電話號碼時，內心沒有過多的掙扎猶豫。

電話接通的瞬間，她心裡也十分安寧。

“我是鹿柟，你還記得我嗎？”

“嗯。”電話那頭靜靜地等待著下文。

鹿柟深呼吸，說：“上回你說的話，還算數嗎？”

“當然。”溫珣答得很快，出乎了鹿柟所料。

*

週五晚上，林姝在微信群裡說找了一個新的吉他手。鹿柟順勢喊上大傢伙一塊去吃夜宵，順便找她打聽溫珣。

巡演是告一段落了。

但隔三岔五都會在「罐子」演出，一般是晚上9點到10點半左右，一來是為了酒吧經營，二來也是為了密切聯絡隊裡大家的感情。

在走起來之前，樂隊為數不多的表演經驗，都是在「罐子」積累起來的。

實話說，之前樂隊一直挺窮的，混在裡面的人不都是全職樂手，大部分都是兼職業餘來玩玩。

當然，也有真正家裡不愁吃穿，只為音樂和熱愛獻身的人。

林姝就是這樣的人。

林姝家裡經商，在瀛城妥妥地中產以上。家裡有個哥哥，從事金融行業；還有個姐姐，幫襯著家裡做事，去年嫁了一個有錢人，強強聯合。作為老么，家族生意的經營壓力遠遠落不到她身上，她就一心一意地搞自已的樂隊，做自已喜歡的音樂，當大主唱，當製作人。

對了，她還有一個很愛她的青梅竹馬男朋友，季遠，兩家世交，珠聯璧合，全力支援她的愛好。

至於其他人嘛，貝斯陸席是隊裡最小的，白天在琴行給人上貝斯課，晚上來酒吧兼職調酒師和樂隊演出；鼓手範鴻，人稱“範爺”，是隊裡資歷最老的，也是「罐子」真正的運營管理人，和季遠是多年的好友。

當初酒吧開業時，倆人就說好了，季遠負責出錢，範鴻負責經營，林姝儘管大刀闊斧地去做。

“好咧，咱今天就練到這了嗷。”林姝滿意的拍手，張羅著大家一塊夜宵，“老地方見啊！”

“小米，這是我們的傳統，每次演完一塊喝酒吃肉，別害羞……”

小米是樂隊新的吉他手，林姝得知傅禮家裡出事後，第一時間打了一筆錢過去，再三挽留下，傅禮說明家裡的事一時半會處理不好，他不想耽誤樂隊的排練進展，不想讓大家陪他耗著，從而錯過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演出機會。

林姝不再強求，並說有任何難處一定要和她說，甚至還表示的大門，隨時為他敞開。隨後，著手挑選新的吉他手。

小米是瀛城大學計算機專業大四的學生，聽了的音樂四年，一看到他們要招聘樂手，立刻就投簡歷報名來了。

幸好，初次演出，彼此都適應得還不錯。

每次演出結束之後，總有一些樂迷會在舞臺下面或酒吧門口蹲他們，想問他們要簽名。

鹿柟他們都很隨和，讓籤什麼就籤什麼，想合照就合照。

反正統共也就那麼七八個人。

“姐姐，你好漂亮。”有個學生模樣的小姑娘，拿著樂隊的歌詞透卡請鹿柟給她簽名。

她全程緊張得雙手半遮著臉，肩膀顫抖，時不時偷瞄幾眼鹿柟，小聲地說：“鹿柟，我真的好喜歡你彈琴。”

鹿柟簽名之餘，抬頭看了一眼這小女孩，手背上貼著樂隊logo的紋身貼，手腕上帶著印有巡演主題「遊園樂」名字的發光手環，和她站一塊的同伴，激動地不停晃著她的手。

“你們也很漂亮。”鹿柟遞還小卡和筆，說道，“謝謝來看我們的演出。”

倆小姑娘拿到簽名後，心滿意足地走了。

林姝過來一把摟住鹿柟的肩膀啊，打趣道：“可以啊，男女老少通吃。你是這個……”

林姝對著鹿柟豎起大拇指。

“老地方”指的是離酒吧不遠的新疆羊肉串燒烤攤，大家常來這擼串，和老闆都熟絡起來。

鹿柟拉著林姝，單獨坐在一張小桌上。

“跟你打聽個人。”鹿柟開了罐啤酒，遞給林姝。

“誰啊？”

“溫珣。”鹿柟不確定似地又加了一句，“你聽過他的名字吧？”

鹿柟來之前，事先在度娘上搜過溫珣這人——其實她並不知道溫珣的“珣”到底是哪個字，她憑感覺地在搜尋欄上輸入“溫”，剛打了“珣”的拼音，下面出來的第一個聯想就是“溫珣”。

點進去一看，只有一張模糊的側臉，她也不好判斷到底是不是他。

她用手機給徐老師發了條資訊：“徐老師，我想問一下您學生的名字是什麼？我怕給人發簡訊打錯名字不禮貌。”

一來一回，鹿柟才知道，真是這個“溫珣”。

“徐老師，您有幅畫不就叫《璘珣》嗎？”鹿柟多問了一嘴，沒等回覆就來和林姝匯合了。

網上關於他的資料實在太少，找了半天，鹿柟只知道他是某私募基金創始人及執行合夥人，投資界的超級巨星。

林姝的人脈比較多元廣泛，或許能知道點關於溫珣的資訊。

林姝聽到這個名字，第一反應是大吃一驚，立即放下手裡的酒罐，“你認識他？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