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城是上午到的,覺是下午補的。

睡醒後洗了個澡,換身衣服,去徐漾的唱片店。

幾個月的時間,徐漾恢復的不錯,順利出院。

出院後,徐漾就在唱片店裡休養,這期間,鹿柟和溫珣都沒再見過面。

店裡一些粗重的活,鹿柟有空就去幫她做點,每回整理一點點,積少成多,倒也不礙事,並不影響唱片店的正常營業。

進組前,鹿柟和徐漾簡單地透過電話,徐漾知道她要去拍戲了,發自內心的替她高興。

徐漾提前問了鹿柟回來的時間,她親自下廚給她接風。

鹿柟欣然前往。

唱片店一樓門開著,只有零星的幾位客人在挑黑膠。

徐漾在門口掛了一個寫著“今日提早收工”的牌子。

鹿柟輕車熟路地上二樓——

廚房傳來油花滋啦冒響的聲音,幸而抽油煙機風力很足,絲毫沒有飄出一丁點油煙味。

鹿柟看見外面茶桌的水果盤裡放著幾個洗淨的蘋果和橙子,她隨手挑了個最小的蘋果,咬一口朝廚房走去。

她倚在門口,笑眼盈盈地看著徐漾忙碌的身影,默不作聲。

徐漾戴著一副老花鏡,穿一條碎花裙配粉色羊絨開衫,精緻的別針,花型的珍珠耳釘,永遠梳得非常整齊的頭髮,仔細描繪的口紅。

在鹿柟印象裡,認識這麼久,她向來都是一位乾淨優雅的老太太。哪怕衣服穿了多年,磨得花白,都是洗得一乾二淨,疊放得整整齊齊,穿得闆闆正正,一絲褶皺都沒有。

儘管是下廚做飯,也依舊把自已收拾得清清爽爽。

鹿柟認真地注視著徐漾做飯的背影,感嘆著她即便是上了年紀,依舊是一位讓人豔羨的漂亮老太太,十足的風姿綽約。這樣的人,年輕時定然是美得自成一派的,應該從來不缺追逐她的男孩子吧?

問過她,為什麼沒結婚?

她只笑說,倒是有遇到過讓她怦然心動的男人,也曾有過一段緣分,只不過後來陰差陽錯,便錯過了。

“之後就再也沒碰到特別心動的了。”徐漾如是說。

剛好徐漾將炒好的菜裝盤,一回頭,嚇一跳,“哦呦……你這孩子,怎麼來了也不出聲?”

“嘻嘻……”鹿柟啃著蘋果,嬉笑著說,“這畫面觀賞性太強,給我看忘了。”

“什麼觀賞性?”徐漾馬不停蹄地準備著下一道菜,搭話道。

“你美啊,漂亮啊,好看呀……”

“小貧嘴,沒個正形。”徐漾嗔怪道。

“好香呀,咱們今天吃什麼?”鹿柟對徐老師的廚藝讚不絕口。

“辣子雞丁、油燜大蝦、蒜蓉青菜……”

三菜一湯,都是鹿柟愛吃的。

倆人邊吃邊聊著劇組裡的一些事。

“看你是不是又瘦了些?”徐漾往鹿柟碗裡夾了一隻大蝦,“還曬黑了點。”

“瘦點上鏡好看。”

“這部戲多外景,是曬黑了點,也正常。”

“這戲,什麼時候能播?”徐漾自已沒吃多少,倒是一直給鹿柟夾菜。

“最快也得到明年年中。”鹿柟起身去給徐漾盛湯,“你的腿恢復的怎麼樣?你也多吃點呀,補充營養。”

“那到時候你記得提醒我看。”徐漾聲音輕柔,“我這腿還好,就是站久了會有點不舒服,休息會就好。”

“好咧,到時候我陪您一塊看。”

“這段時間我休息,你有啥重活就喊我。”

閒聊一會,鹿柟關切地詢問徐漾的近況。

“我這一切都好,你不用操心。”徐漾彷彿忽然想到什麼,“對了,你上次不是找我要我那個學生溫珣的電話號碼嗎?後來如何了,聯絡上了嗎?東西找到了嗎?”

猝不及防地聽到這個名字,鹿柟冷不丁一哆嗦,“啊……哦……聯絡上了。”

“東西拿回來了嗎?”

“嗯嗯,找到了。”當初鹿柟找徐漾要電話的時候,謊稱自已有東西落在溫珣車上,想聯絡他把東西拿回來。

鹿柟有種做賊般的心虛,不自然地輕咳,偷偷瞄了眼徐漾,“他……他最近來過嗎?”

“溫珣嗎?這幾個月就上上週來過,送了點東西來。”

“他每次來都不定時,指不定哪天突然就來了。來之前也不會給我提前打電話,都隨心。”

鹿柟自顧自地笑了一聲,“也不怕摸門釘嗎?”

她忽然聯想到,溫珣像一隻不定時歸來的“旅行青蛙”。

飯後,鹿柟去洗碗。

徐漾跟著一同進廚房,“小柟,麻煩你一件事。”

“您說。”

“下週我要離開瀛城幾天,有個朋友生日。到時候能請你來幫我看看店嗎?”

“行啊,我要是沒工作就來。”

*

下雨降溫,涼風撲面而來,彷彿進入了深秋時節。

鹿柟把唱片店的門開啟,陣風攜來淡淡的花香和果香纏繞,香插裡的線香味道柔和,氣韻沉穩。

她坐在唱片店一樓,抬起唱杆,輕拿唱頭放置唱盤上方,撥下撥杆,膠片轉動,中音薩克斯風手,每個音符都像是從巴西海灘上飄來的陽光和熱情,整個唱片店都沉浸在慵懶而迷人的節奏裡。

鹿柟趴在櫃檯上,晚風愜意,曲調悠揚,讓人昏昏欲睡。

懸掛在門口的風鈴忽然清脆一響。

鹿柟瞬間清醒不少,朝門口望去,有熟悉的人進來了。

白衣黑褲,眉睫如漆,戴著一副金色細框眼鏡,和前幾回見相差無幾,只是這次像是從宴會上來,襯衫解開兩粒紐扣,露出來的那點肌膚反而顯得剋制禁慾,還是那麼的清雋溫潤、清冷矜貴。

“來找徐老師嗎?”鹿柟坐直,“她今天不在,去外地給朋友慶生了。”

“那就找你。”溫珣眸眼微眯,嗓音溫淡。

鹿柟微笑回應:“進來坐吧。”

她從櫃檯後起身走出來,先是將敞開的大門關上,隨後在溫珣前面領著他上二樓。

鹿柟一眼看出溫珣常來此地,他對這兒的佈局熟門熟路,徑直走去門後的會客室,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

動作之嫻熟流暢,差點讓鹿柟誤以為,這個位置是他的專屬寶座。

鹿柟走到料理臺邊,往一個金屬製的燒水壺裡添水,放到煤氣灶上。

“喝點什麼?”鹿柟站在專門用來收納茶葉的木質鬥櫃前犯難,裡面都是徐老師的名貴茶。

“隨便。”

見面沏茶是待客之道,偏偏鹿柟不太愛喝茶,她睡眠質量一般,只要沾點茶水咖啡,準保睜眼到天亮。

她信手拿起離自已最近的一盒信陽毛尖。

徐老師的茶桌上總是插著一朵大白花,生機勃勃的花株,活躍在每一個季節。

鹿柟和溫珣分坐兩邊,燒水壺不一會兒就響起了水燒開的聲音,鹿柟洗淨一個白瓷杯,投入茶葉,衝入開水,將茶杯往溫珣面前輕輕一放。

溫珣眼簾一掀,眸色清明,慢悠悠道:“茶是好茶,只可惜水差了點,不能用這麼沸的水泡。第一泡浸出物很快,往往苦澀;第二泡以後,苦澀已化,滋味鮮醇甘爽。”

話音剛落,鹿柟伸手,預備倒了重泡。

溫珣將她的手一擋,“算了,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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