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明星
兩人相對而坐。
溫珣喝著茶，沒說話。
鹿柟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她很難剋制自已不去看溫珣，他單單坐在那兒，舉手投足間盡是光耀宗室的意思。
好半晌，溫珣放下茶杯，眉稜微挑，淡聲道：“最近怎麼樣？在劇組還適應嗎？”
“之前的網劇殺青沒多久，最近在休息。”鹿柟知道，張助肯定會把她的情況實時同步給溫珣，但既然金主爸爸問了，她只好事無鉅細，面面俱到。
“在劇組挺好的，有戲拍的感覺真好。”
溫珣相信，這句話必然是真情流露，鹿柟衝著他粲然一笑。
“下一部想拍什麼題材？電影還是電視劇？”
鹿柟聞言一笑，閃亮的星眸裡有意外的欣喜，是不加掩飾的愉悅。
“笑什麼？”溫珣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先前那頭惹人注目的粉金長髮，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剪短了些，順帶還染回了中規中矩的茶黑色，看起來油光水滑，像綢子般細膩冰涼。
鹿柟一身清新隨意的裝扮。
素顏乾淨，面板細膩，穿文藝的白色寬鬆長裙，帆布鞋，鬆弛自在。
“沒，就是覺得，你是真的想把我培養成女明星。”
“出錢，出力，砸資源，砸曝光，感覺自已下一秒就要被捧成女頂流了。”
溫珣挑眉，懶懶靠著椅背，聲線平直：“我的投資還沒有失敗過。”
室內很安靜，兩人目光對上。
他眸色平和，毫無熱度，在細細打量鹿柟。
鹿柟不覺挪開視線，坐直身子，剛要開口，溫珣卻說：“關門，陪我去吃點東西。”
溫珣的車就停在附近，這回是那輛高調的連“8”庫裡南。
熄明火、關電源、掛牌子、鎖好門，在這空檔，司機也把車開來了唱片店門口。
溫珣替鹿柟拉開車門，她彎腰鑽進車裡。
車裡是一種清冽好聞的味道，似是海風細膩拂過，橙花與海水的味道融合，鹽蒸汽夾雜著柑橘的酸味漸漸淡去，和第一回聞到的高山雪松味道十分不同，不過都是一些冷淡乾淨的味道。
車子平穩駛出，鹿柟問：“我能開窗嗎？”
“隨便。”
車窗稍降下一點，微風灌入，清爽宜人，如絲般輕柔。
車內氣氛不至於冷場，但也不太熱絡。
鹿柟伸手捋順被吹亂的髮絲，一臉享受地說：“真好。”
“嗯？”溫珣側頭看她。
“秋天真好，我永遠愛秋天。”
“為什麼？”
“你知道史鐵生嗎？”
“嗯。”
“他應該也很喜歡秋天，他寫道：‘秋風起時，瘋狂的搖滾才能聚斂成愛的語言。’”鹿柟回望溫珣，笑著說，“只有在秋天，我才覺得瀛城也不是那麼一無是處。”
“不喜歡瀛城。”
鹿柟撅嘴搖頭，“不喜歡，但是呢，勝在四季分明，比平城的秋天要長一點，天也要更藍一點。”
溫珣不是一個難聊天的人，只不過他身上總有若隱若現的冷淡疏離感，讓人看不太出來他對這話題是否有興趣。眼前的男人垂首斂目，眼睫毛在下瞼染出淡淡陰影。
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基本行為風格，面對同樣的事情，風格不同的人，表現出截然不同的態度和獨有的性格基調，這些都被稱之為“性格底色”。
鹿柟第一次看到溫珣時，便直覺他是悲涼的灰。
“那怎麼還留在瀛城？”溫珣淡聲問她。
“因為，”鹿柟笑盈盈地看著他，“我想紅啊。”
鹿柟抿著唇對他笑，那笑容格外狡黠。
溫珣沉默不語，抬手捏了捏眉心，看起來是累了。
安靜了好一會，鹿柟以為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倆人都不會再交流。
倒是溫珣先發問：“晚上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你帶我吃什麼就吃什麼。”
“沒什麼偏好？”
鹿柟想了想，拿不準溫珣的心思，隨口報了幾個菜名：“糖醋小排、蝦仁絲瓜、西芹百合、再煲個魚湯吧。”
溫珣抬眼看她，“能吃完？”
“那必然是不能的，女明星要有身材管理的自覺。”
溫珣掏出手機，應該是在給人發資訊。
車開到了上回那地方，溫珣的私人會所。
天色漆黑，整棟樓燈燭輝煌，或許是上回那極具儀式感的亮燈模式，讓鹿柟對這裡的燈光有一種異樣的痴迷。
好像人都會迷戀一些不屬於自已的東西。
鹿柟跟在溫珣身後進屋，穿過走廊來到上回的茶室。
有個穿著工作制服的女孩過來沏茶，又是和上回一模一樣的流程，傳統日式抹茶。
鹿柟特意留心觀察眼前的姑娘，初步推斷出，這女孩應該是位聾啞人，左邊的耳朵上戴著一個助聽器。
等女孩離開房間後，鹿柟淺嘗一口茶，低聲道：“張助和我說，在這裡上班的人或多或少都是……”
“你想問溫漓的事？”溫珣過分敏銳又洞徹一切，能輕而易舉地從一句話推測出其後的邏輯和用意。
然而鹿柟並沒有這個意思。
“啊？”鹿柟意識到“溫漓”是溫珣妹妹的名字。
“不是……你別誤會……我不是想刺探你的隱私，我只是剛好聯想到這件事而已。”鹿柟解釋道。
鹿柟識相地做了一個給嘴巴拉上拉鍊的動作，比了一個“OK”，嫣然一笑道：“我閉麥，免得破壞你的規矩。”
誰知溫珣掃她一眼，主動提及，“我妹妹比較內向，不喜歡和外人相處。”
鹿柟心裡一群烏鴉飛過，外加腦袋閃過一串問號，心想：我一個小情人，又不用和你妹妹相處，她內向外向不需要告訴我吧……
她笑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假裝品茶，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個話題。
少說少錯，不行就裝死。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外向又如何？總不至於讓我服侍你再連帶把你妹也照顧妥帖吧。
鹿柟上次坐在這裡等溫珣的時候，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壓根沒來得及仔細端詳這間茶室，現下她決定轉移注意力，從觀察茶室開始。
尋一處清淨自在的地方，簡單而無須綴飾，一方茶席，將空間、茶香、綠意與人融為一體，營造出一個簡單而不失風雅得品茶情境——
不遠處有一張可以養魚的流水茶桌，鹿柟撂下茶杯走過去，甚是感興趣。
金絲楠烏木茶桌，擇良而作，滿徹工藝，中間河道是純手工雕刻打磨，有水迴圈和過濾系統。
溪流、石頭、苔蘚和小魚，整個空間一下就活過來了。
河道兩旁還放著一個山水擺件的香爐，有白色的煙嫋嫋地隨著造型的走勢婉轉而下。
鹿柟興味盎然地研究著，溫珣一直坐在原處喝茶。
研究半天也沒弄出什麼名堂來，煙霧卻漸漸變少，鹿柟預備放棄，懶散地直起身子。
她察覺到溫珣好像走了過來，正要往旁邊挪，給他騰出位置。
溫珣伸手輕輕地在她肩膀上搭了一下，她頓住，停下，溫珣抬手，在旁邊擱板上拿下一個木匣子。
自匣子裡取出一個子彈大小的東西，隨後從褲袋裡摸出一個銀色打火機，點燃。
放置在擺件頂端，煙氣頓時如雲似水，像潺潺流水般流下，緩緩流淌。
山峰、小橋、松枝、房屋，煙霧繚繞，宛若置身仙境。
鹿柟這才知道，那子彈頭般大小的東西，竟然是“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