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紫微星
兩人笑過之後，鹿柟感到口渴，她笨拙地從沙發上爬起來，腳步虛浮地走向放在不遠處的冰箱，拉開冰箱門，溫吞地問：“你喝什麼？”
“隨便。”
她抽出兩瓶聽裝可樂，拋了一罐給林姝。
喝多後的頭暈目眩，鹿柟只覺自已的腦袋嗡嗡的，索性直接靠著冰箱，原地坐下。
涼涼的可樂順著喉嚨一路往下，慢慢在體內升騰出糖分，但醉後的口乾舌燥並沒有得到緩解。
鹿柟歪頭靠在冰箱上，放下手中的可樂，她倆都認為，冰可樂只有前三口最令人享受，在那之後不過是棄之可惜。
“姝姝，我覺得我非常不專業。”
“嗯？”林姝在抽屜裡摸出上回她說好聞的線香點上，看向鹿柟。
選擇了當婊子，但是又想立貞節牌坊，還想當得有尊嚴，“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前面的幾句鹿柟沒說出口，只說了最後沒頭沒腦的一句。
林姝多多少少能明白她想表達的意思，“其實也不一定……”
“我想紅，我想演戲，我不想到了30歲還一事無成。”
這句話，可能只有當鹿柟喝多了後，才會說出口吧。
“柟柟……”林姝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鹿柟。
“不用，你什麼都不用說。”鹿柟搖頭，“都多餘了。”
“我知道我不一定非得走到這一步，可我咽不下這口氣，我都堅持這麼久了，我還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呢？”
鹿柟閉上眼，不再說話。
林姝盯著她看了會，拿起扔在沙發上的手機，長摁相機。
第二天一早，鹿柟醒來，睡眼朦朧地在床上到處摸手機，解鎖一看——
微信有兩條未讀資訊。
第一條是林姝傳來的一張照片，是她凌晨坐在冰箱那裡時，林姝偷拍的。
她赤腳坐在地上，一條腿蜷起貼地，一條腿屈起，手臂搭在膝頭，下巴擱在手臂上，耷拉著眼皮，神情懶倦，視線落在房間的某處，迷離不聚焦。
沒有了色彩干擾的黑白影像，有一種樸素和乾淨、頹唐與脆弱的氛圍，既矛盾割裂，又相輔相成。
膠片般的顆粒質感，平衡的構圖，彷彿是光明與黑暗之間的交響樂章，鹿柟像是文藝片裡的一幀截圖。
第二條是緊跟在照片後的一段話：私心裡我替你感到不值，也希望你永遠留在我的小樂隊裡當鍵盤手，可每次看到你這張漂亮的臉，只能委身在小舞臺上，我就憤懣不平。就像是一顆明珠，被別無二致地掩埋在垃圾淤裡，暴殄天物！所以啊，柟柟，我相信你就是天降紫薇星，總有大紅大紫的一天！
“衝吧，我的女明星！”
*
助理英綺是個做事麻利爽快的姑娘，心思細膩，詳盡周到，基本什麼都能提前替她想到。
英綺是青城姑娘，從一個窮山僻壤的山溝溝來到瀛城這種大城市，很珍惜每一次的工作機會，鹿柟對她還算滿意。
網劇《火光裡相愛》籌備開拍。
地點在隔壁城市，漢城。
鹿柟女二號的戲份不算重，在組時間兩個月左右。
男女主都是當紅人氣小生和小花，目前咖位也就是穩居二線準一線的水平。
一眾配角都是各家公司費盡心思塞進來的小糊咖。
她這個女二號是臨時撤換來的，大家都知道她是背靠某個總或某資本才進的組，而具體背後到底是誰，不得而知。
所以劇組的工作人員對她都是恭恭敬敬的，其他演員對她則是一種有隔膜的假模假樣的客氣。
她懂，她就是所謂的資源咖嘛。
在劇組拍戲的這段時間，鹿柟真正能說得上話的也只有英綺，多數情況就是每日出妝、走戲、調整細節、開拍、結束檢查、下戲。
哪怕最初她最初尚未進入狀態時頻繁NG，導演都不曾說過她一句重話。
當然，劇組裡人來人往，有點風言風語在所難免。
某日下戲後，鹿柟回化妝間收工卸妝，聽到有倆姑娘在簾子後面換衣服，偷摸地討論著，“你說那誰的後臺是不是真這麼硬？”
“聽說是瀛城裡姓溫的那位……”
“不會吧……”
“你想想她一個沒作品、沒資歷的，一來就空降個女二號……”
“聽說原本定的女二是製片的情人兒？”
“好像是，叫什麼來著？”
“姓姜的……”
“對，我想起來了，叫姜禾。”
鹿柟聽到這，眼睛忽然瞪圓了，竟然是她。
“開拍前不還來鬧過嗎？製片直接不見她了呀……”
“又是爬床上位的。”
“你說組裡的那個不會也是……”
後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整，鹿柟在外面假裝咳嗽了幾聲，“英綺，等會給我泡點羅漢果水吧，嗓子好像有點不舒服。”
簾後的倆姑娘不再出聲，但也不敢出來。
鹿柟免得她們尷尬，說完沒多久，便走了。
雖被人嘲是“資源咖”，但絲毫沒有影響鹿柟的業務能力，相反，拍戲的過程十分順利。
鹿柟的表演形式是體驗派，她會完全把自已代入到角色當中去。恰巧這回接的這個角色和她兒時學琴練琴的經歷息息相關，進組之後，稍作調整適應，她很快就熟練上手了，幾乎沒怎麼拖過後腿。
這部劇，鹿柟的熒屏初吻獻給了男二號。
慶幸的是，對方是一個大帥哥，高高瘦瘦，臉小小的，面板很白，五官精緻，選秀出身，外形極佳。
這場吻戲，也是兩人在整部劇裡的唯一一場，鹿柟代入女二的身份，演起來也尚算得心應手。
開拍前，兩人都有認真漱口，嘴唇相碰時，冰冰涼涼、香香軟軟的。
和陌生人接吻的感覺難以言狀。
起初，鹿柟還有點心不在焉，NG了一次。
“對不起，是我沒進入狀態，抱歉。”鹿柟不好意思地彎腰鞠躬。
“需要給你點時間調整一下嗎？”導演舉著喇叭問。
“請給我5分鐘，謝謝導演。”
鹿柟轉身走到角落，開始自已給自已講戲，將要接吻的前因後果一一捋清。
再回到片場開拍後，她像換了個人似的。
雙方的嘴唇再次輕碰到一塊——
似乎有一處神經末梢主管觸覺，直通腦仁，鹿柟清晰地感受到細微過電的柔軟觸感傳遞到大腦，以至於她忍不住腳趾緊繃、手指微蜷。
睜開眼看到對方清亮的眼睛正含情脈脈地望向自已，她不偏不倚地住進那一抹深情中，故而有一瞬間迷離的失神，耳朵悄然地染上紅暈。
“好，卡！”
鹿柟火速從男二嘴上移開，兩人目光相接，羞赧一笑。
不料，收工後，鹿柟收到了男二悄悄遞過來的一張房卡。
她捏著房卡，盯著他。
“晚上可以一起討論一下明天要演的戲份。”
鹿柟模稜兩可地笑笑，沒有表態。
男二號胸有成竹地離開。
百無聊賴的劇組生活，帥男美女，乾柴烈火，合情合理。
只不過，鹿柟沒去。
那是女二號的生活，不是她的，戲外都是假的。
到後期，鹿柟能明顯感受到導演對她有所改觀，甚至在殺青後，他誠摯地和她說，希望下次還能有機會再合作。
第一部劇成功殺青。
鹿柟第二天便馬不停蹄地趕回瀛城，飛機落地後，英綺也被鹿柟原地放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