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簽好了

鹿柟往檔案上瞅了幾眼，單刀直入地問道：“溫總，能籤嗎？合同裡會有坑嗎？會有霸王條款嗎？你會悶聲不響地就把我賣掉嗎？”

溫珣清楚地看見，鹿柟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雖然笑得很燦爛，但隱藏在笑意之下的是眼有慍色，驟現冷意。

“不會。”溫珣的坐姿不變，甚至還翻過新一頁的雜誌內容來看。

鹿柟倔強地盯著他。

“我會提前跟你打聲招呼。”溫珣直接對上鹿柟漠然的目光，不緊不慢地說。

語畢，鹿柟臉上的笑容消失，眼神冰冷如霜。

似乎凍結了一切有活力的氣息。

死氣沉沉，一言不發。

鹿柟卻突然笑了一下，原本僵硬的氣氛不復存在，她拔掉筆蓋，握住筆，翻到合同後面的簽字頁，開始“唰唰唰”地寫下自已的名字。

乙方的簽章都已蓋好，空出來的甲方就等她了。

要籤的實在是太多了，她機械麻木地重複地寫著“鹿柟”兩個字，晃神間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因為考試忘記寫名字而被老師罰抄名字的滋味，和現在很像。

鹿柟什麼條款都沒看，只在掃過收益分成的時候多停留了幾秒——真豪爽啊，她七，工作室三。

簽完，鹿柟合上筆，扔回桌上。

法務影印完身份證回來，看向鹿柟說：“鹿小姐可以過來這邊，我詳細地給您講一講具體的條款……”

“不用了，”鹿柟沒禮貌地打斷了法務的話，“我簽好了。”

法務怔住，他也沒想到會這麼高效迅速，“那個……那鹿小姐對分成、權利、義務和違約條款這些方面有什麼異議嗎？”

“哪些行為算違約呢？”鹿柟百無聊賴地把臉擱在沙發上發問。

“未經工作室允許，私自接戲、接商務活動，或者違反廣電總局發出的禁令，被定義為‘劣跡藝人’，抑或是個人私生活方面出現一些違反公序良俗的行為……造成工作室的損失……”

“那我現在，”鹿柟用手指指自已又指向溫珣，明知故問，“還不夠違反公序良俗嗎？”

鹿柟眨巴著自已亮晶晶的眼睛，一臉認真地看著法務。

法務肉眼可見的慌張，不確定地瞟向溫珣，又看向莫莉，不敢說話。

莫姐油滑地笑著出來打圓場，“娛樂圈發生什麼都見怪不怪的，哪還有什麼道德楷模啊？不被曝光就行，就算被發現了，我們也能公關處理好，什麼事都不是事。”

“只要不違法，什麼都好說。”

“我好像真的要開始當明星了，已經有那感覺了。”鹿柟笑意盈盈，卻沒幾分真心。

鹿柟拿著合同回到會議桌上。

接下來，各部門代表開始5分鐘的簡短述職，鹿柟一句都沒聽進去。

她側過身，靠在椅背，無趣地看向窗外。

今天天氣真不錯，天真藍，雲真白。

莫莉看出她的興致不高，讓大家長話短說，其餘次要的事情之後再說。

“我們暫時給你配了一個助理，之後你有需要的話，可以再加。”莫莉邊說，邊在手機上敲字，似乎是要把她的助理叫進來。

“鹿柟，這是你的助理，英綺。”

“鹿老師好！”英綺直接來一個九十度鞠躬。

鹿柟依舊情緒不高，只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那我們第一次的會議就到此結束吧。”莫莉始終掌控著全域性，有的放矢。

*

大家紛紛離開會議室，識趣地關上門，剩下鹿柟和溫珣兩個人。

鹿柟將椅子旋轉過去，背對著溫珣。

溫珣坐正身體，合上雜誌，往茶几上一扔，“啪”的一聲很是清脆。

拿起離自已不遠的百葉窗遙控，“嘀”一聲，立馬隔絕開室內和室外的人。

“過來。”簡單的兩個字，讓鹿柟不由地哆嗦了一下。

但鹿柟沒有動。

溫珣平靜地重複了一遍：“過來。”

鹿柟收斂起渾身的冷意，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甜美笑容，轉身朝溫珣走去。

“溫總，能八卦一下，你給我們廠牌投了多少錢嗎？樂隊又能分到多少錢呢？”

“你不用知道。”

溫珣漫不經心地抬頭看她，又是這樣的目光——

彷彿是在注視獵物上鉤後，深陷於沼澤，垂死掙扎卻無法脫困的可憐模樣。

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慈悲感。

溫珣赤裸地，不加掩飾地，撿起來審視玩味。

鹿柟心裡彆扭，痛罵自個兒，當婊子立牌坊。

她走到溫珣跟前，猶豫著是再走近一點，還是像剛剛那樣在對面坐下時，溫珣朝她伸出了手。

鹿柟的手被他抓住，一帶，膝蓋一彎。

側坐在他大腿上。

明明窗外陽光明媚，可偏生溫珣的指尖冷冰冰，像被凍得硬邦邦的旺旺碎冰冰。

溫珣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他們雙目對視有一次長呼吸那麼久，鹿柟在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裡，有片刻失神。

“不要不開心，黑著臉很掃興。”溫珣說話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和起伏。

“我哪有黑臉？”鹿柟清秀的臉上一直掛著笑，“我明明一直都在笑。”

有些倨傲卻很漂亮。

溫珣望向她的目光有些凌厲，眼睛一眨不眨，鹿柟無處可逃。

“看著我。”

鹿柟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看他，輪廓近乎完美，線條明朗，鼻樑高挺，嘴唇很薄，完全是一副薄情寡義的長相。

細看藏在鏡片之下的雙眸，狹長尾翹，明亮平靜，深不可測。

這樣看來，溫珣實在是過於完美了，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的缺點。

他在光影交疊中，彷彿一尊完美無瑕卻冰冷的雕塑——

又是沒有活人氣息的東西。

溫珣手一抬，一手扣住她的後腦勺，使她低下頭。

鹿柟一頭粉發披散垂下，擋住日光，在她和溫珣之間單獨隔開一小片陰影。

兩人湊得極近，鼻尖碰鼻尖，她呼吸著他的呼吸。

溫珣被籠罩在鹿柟的髮絲裡，微微仰起頭。

鹿柟的視線被迫落在他的唇上，她屏氣凝神，手腳僵硬，喉頭髮緊。

不知道溫珣今天身上的香到底是哪種？

聞起來像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還冒著寒氣的冰塊，又像是冬日裡刮不停地凜冽寒風，無不讓鹿柟感到冷，她在不自知地發抖。

溫珣緩緩朝她靠近，在即將相觸時，卻倏地鬆了手，身體往後一靠，倚在沙發上。

鹿柟發怔。

溫珣神色淡然地拿起打火機點菸，眼神示意鹿柟站起來。

鹿柟即刻起身，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溫珣也起身，扣上上衣紐扣，直接往外走，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說了句：“要是下回見我再這麼一副‘貞潔烈婦’的樣子，我想我們就沒必要再見了。”

他甚至都沒看她一眼。

鹿柟在會議室的門再次合上時，重重地舒出一口氣。

她在沙發上放空片刻，隨後面無表情地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