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這聲音分外耳熟，果不其然就是季霏霏。
陳向山靠在走廊的欄杆上，夏日的晚風吹的他的襯衫衣襬飛起來，大抵剛剛是為了醒酒他點了一支菸，夜色中亮起猩紅的光。
看見來了個女生，他只得把點了一半的煙給掐了。
隔得有點遠，宋汀只能大概聽到類似於“有什麼事嗎”之類的字眼。
少女羞紅了臉，他看見她攥緊了自已的裙襬，聲音甚至有點顫抖，這場景像極了他還沒出櫃時見過的女孩子，這時宋汀好像明白她要對陳向山說什麼了。
果不其然，他聽見季霏霏說：“學長，我喜歡你很久了，你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嗎？”
由於季霏霏表白的走廊是通往包廂的必經之路，宋汀被迫蹲牆角聽了個明明白白。
少女一腔心事，就像是花店櫥窗的捧花，是西瓜，盛夏，紙飛機，以及黃昏下打盹的圓滾滾的橘貓。
帶著一切美好事物的意象，以及對浪漫的幻想。
宋汀沒往陳向山那邊看，但他知道他有在聽。
一段距離的一牆之隔，宋汀看著靜謐月色撒下的清暉，讓他莫名覺得連自已的影子有些寂寥了起來。
他隔著牆壁一點距離蹲下來，突然覺得自已也何嘗不是，像陰天一樣，溼漉漉的心情。
他沒興趣聽下去了，一點一點把頭埋進膝蓋。
等了好一會兒，少女自白的聲音才小了下去，模糊不清的男聲響起，直到恢復了寧靜。
講完了？他緩慢地抬起頭。
直到有人站到了他面前，一雙有些使用痕跡的真皮皮鞋，他抬頭對上那個男人，寬肩窄腰，敞開的白襯衫露出的肩頸跟手臂線條流暢漂亮，白皙的青筋凸起的手上，有一串赤色的佛珠。
月色如水，給整個人都蒙上一層霧霧的朦朧美感，他看見陳向山淺色的嘴唇一開一合：
“我看你在這蹲好久了。”
“那你怎麼不叫我。”他輕輕調整了一下發麻的小腿站起來，小聲抱怨。
陳向山的視線落到裸露的那一截白嫩的脖頸，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手很想放上去，他低頭看著他頭頂那個可愛的髮旋，說到：“我在看你什麼時候抬頭看我。”
大抵是因為喝了酒，他的聲音帶著倦懶的低啞，就像是通了電一般整個耳蝸的絨毛都變得酥酥麻麻。
是不是他的錯覺，怎麼感覺今天的陳向山格外的會撩？
一種巨大沖動近乎破土而出，但是宋汀很好地抑制住了。
“我現在抬頭看你了，你願意跟我走嗎？”少年的笑容又漂亮又落拓，汩汩湧過破碎的流年。
陳向山只感覺自已被這個笑容燙了一下，腦子裡眩暈感直逼而上，跟隨自已本心道，“好啊。”
宋汀把陳向山帶出來的時候，沒想到比想象中的要容易，臨走前他沒錯過陸瑤對他的擠眉弄眼，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暴露的，雖然他本來也沒太掩飾，笑著點了個頭。
贏得陸瑤更加激動的點頭。
此時的陳宋兩人並不知道，以這兩人為主角的cp照片被推上了校園論壇，又是一陣腥風血雨。（李棒棒：深藏功與名⌓‿⌓）
原本宋汀打算帶陳向山出去遛一遛的，但是出了商場，這個一米八六的大帥哥壓根走不了直線，大半力氣都壓在宋汀身上，宋汀不堪其擾，只好把他帶回酒店。
“這是第二次了，你個麻煩鬼。”
宋汀費盡千辛萬苦把陳向山弄到自已床上，大塊頭掉到雪白的床單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好在床很結實，沒有塌。
宋汀被陳向山一個慣性力一拉，摔在陳向山懷裡，“嘶——”鼻骨磕在陳向山肉牆一樣的胸膛，帶來強烈的刺痛，他只感覺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陳向山手忙腳亂地把頭托起來，他眉眼滿是無措：“疼嗎？”
宋汀看著他要摸不摸的樣子，覺得好笑，但是他說：“好疼。”
這時候的宋汀眼角有淚，但是明晃晃地撒嬌。
“你摸摸它，摸摸就不疼了。”
粗糲的手指上下滑動，還是沒敢去摸，他盯著宋汀鼻骨邊上那顆小小的痣出神。
他想起幼年時鄭慧在自已摔跤的時候說的：“小山不哭好不好，媽媽親親就不疼了，痛痛飛飛～”
他捧起宋汀的臉頰，乾燥的唇在鼻骨處落下輕輕一吻：“痛痛飛飛。”
好蠢。
好蠢，怎麼會這麼蠢，如果在清醒狀態下讓陳向山看到這一幕，他指不定會臉紅成什麼樣子。
這麼幼稚的一句“痛痛飛飛”跟這個純情得不行的吻卻讓他近乎要爆炸。
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陳向山。
為了抓到陳向山這個獵物，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直男，不知道他哪天會不會答應哪個女生的告白，不知道哪天他攤開講的時候他會不會嚇得逃跑。所以他採取了一種最迂迴的戰術——溫水煮青蛙。
宋汀覺得，他變得都不像他了，他哪有這麼高尚，這麼大的耐心守株待兔。
他覺得自已的心臟熱的快要爆炸，他覺得自已裝不下去了，一點也不冷靜，不偽裝，恨不得撕下自已鮮血淋漓的心給他看。
他湊近陳向山，雙手攀在他的肩膀，用眼神一點一點描繪他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樑，菱形微翹的嘴唇，他想著，這張嘴可真適合接吻啊。
但他做的卻是，用指尖按壓在自已的唇瓣，他的下唇特別飽滿，看上去顯得格外可口，確保他的視線是集中在自已的嘴上，指尖沾上了溼潤的痕跡，他輕聲：“學長，這裡也好疼啊。”
不待他說完，陳向山就低頭吻住了他，兩唇相碰的那一瞬間他興奮得頭皮發麻，他抱緊了他的後背。在這一刻男人的本能總是無師自通的，腰肢被擒拿住，下巴被迫被抬高，溼潤沿著嘴角流了下來。
他撬開門關，迫不及待地闖了進去，他不在乎自已是不是引誘，不在乎他這一刻是不是強盜，他把本該溫情的吻混雜著自已一時求不得的慾望與深切的渴望混為一體。
宋汀覺得自已要瘋了，越是吸吮，舔舐，纏綿，他越是貼近，越是步步緊逼，他越是打心眼底開始難過，他喜歡我嗎？他愛我嗎？靈魂發問，陳向山他喜歡我嗎？他愛我嗎？
不知道，他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風光霽月的小少爺啊，沒做過在酒後這麼卑劣的事，他一面覺得自已不恥，一面是迫切渴望得到他的心情，他覺得心臟越來越潮溼，眼淚積攢的越來越多，從淚腺一顆一顆的掉下來。
溫度急劇上升，兩人喘息間滿是灼熱的潮氣，胸膛緊貼層層遞進的熱度讓人後背起了灼熱的汗意，在滿是冷香的懷抱中這股熱氣幾乎能蒸發出水來。宋汀一下子覺得自已完全落敗下來，變得越發雜亂無章。
他喘著氣，眼淚一顆一顆掉下來，溫度由溫熱變涼，全都掉進了陳向山的衣領上。
陳向山喘息著，看見宋汀倒在他懷裡，瞳孔清亮卻閃著星光一般，睫毛溼漉漉，像周圍長著水草的一汪湖泊。
他有些繭的手指摸到他臉頰兩側的水漬，讓他的心一下子也跟著軟了起來：“你怎麼哭了，我弄疼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