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為是的老巫婆!”修女離開後,馬爾福衝著她的背影低聲罵道。

“噓!”赫敏說,“別被她聽到,不然她會把我們趕出去的。”

“沒想到你演戲的本事還不賴。”馬爾福說。

“那當然。”赫敏說,“別忘了,我曾經虛張聲勢騙過了古靈閣的那些妖精。”

他們打量著眼前這處幽深的巖洞。它比馬爾福想象的要大得多,整個禮拜堂容納其中。石壁上擺著一盞盞供奉的蠟燭,裂縫處鑲嵌著彩色玻璃,整個巖洞籠罩在一片夢幻般的絳紅與深藍之中。

除了他倆,禮拜堂空無一人。在巖洞的一處陰暗角落裡,赫敏施了變形咒,將兩尊塑像變成她和馬爾福跪拜的模樣,然後在它們面前點燃了一簇蠟燭。如果那個修女前來察看,遠遠望去,會看見他倆虔誠的身影正跪在巖洞深處,靜靜地祈禱。

赫敏在抹大拉的雕像底座上放置了第一個燃燒符文。“別放得太近,我可不想真把它給毀了……”她一邊啟用符文,一邊自言自語道。

與此同時,馬爾福正在旁邊施展探測咒,他發現附近大約駐守著五名修女。“可能還有更多,岩石遮擋了可探測範圍。也就是說,我們至少得對付五名女巫以及數量不明的結界。”

“總比五十個女巫好。”赫敏說著,躡手躡腳地繞到巖洞邊緣,探出腦袋,朝通往墓室的長廊望去。

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一名年輕的修女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神情驚訝,用惱怒地語氣質問赫敏在幹什麼。

赫敏連忙用法語回答:“Pardon, je cherche les toilettes.(抱歉,我在找廁所。)”

修女抬起手,指了指旁邊那塊醒目的標牌,上面寫著“禁止入內”四個大字。接著,她連珠炮似地發問:你們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是誰讓你們進來的?你們不知道修道院關閉了嗎?你們戴著那副傻眼鏡難道看不清這幾個字嗎?這時,她注意到了巖洞深處的那兩尊石像替身,又問,那是什麼?

修女的情緒越來越激動。馬爾福見狀,覺得不妙,裝傻無濟於事,也沒空再陪她玩角色扮演遊戲,於是毫不猶豫地使出一記昏迷咒,結束了她的質詢。

“該死,”赫敏小聲抱怨道,“不過也只能這樣了。”

擔心馬爾福的動作太過粗暴,赫敏堅持由她來施展一忘皆空咒。她小心翼翼地從修女的腦海裡抹去了過去五分鐘的記憶。

“你的昏迷咒能維持多久?”赫敏問。

“半小時,除非她體內有巨魔的血脈。”

“很好。”赫敏施了個變形咒,將昏迷的修女變成一張長椅,漂浮著靠在牆邊。

趁著馬爾福使用幻身咒隱形的工夫,赫敏在兩人周圍施了一道靜音咒,保險起見,又加了道勿擾咒。然後,他們一前一後,走進了通往墓室的長廊。

按照計劃,馬爾福走在最前面探路,每到拐角處,他都會小心窺視,確保安全後,才讓赫敏跟上。途中,赫敏又分別在牆壁和地面佈置了兩個燃燒符文。

在通往墓室的臺階處,他們遭遇了第一個警報結界。馬爾福三下五除二就把它破解了,但之後的速度越來越慢。結界變得越來越複雜,這意味著,他們離核心區域越來越近。

他們遇到了兩個幻影樓梯,看似通往墓室,實則是陷阱。馬爾福解除了一些麻煩的壓力觸發機關、一個瘟疫之球和一道腐爛符文。赫敏處理了一記瞄準他們心臟的灼熱瀆咒。

“這些修女不怎麼好相處啊。”赫敏嘟噥道。馬爾福從她的語氣裡聽出了一絲擔憂。

石階底部的空氣瀰漫著陳腐的黴味,他們來到了墓室的大門前。這時,第一個真正的考驗擺在了他們面前:血鎖。

“這玩意是黑魔法。”馬爾福沉著臉說,“看來那些修女不是好惹的主。”

血鎖需要施法者的鮮血才能解開。

“我們得回去把那個昏迷的修女抱過來。”赫敏說。

“沒時間了。召喚!”馬爾福舉起魔杖,朝他們來時的方向揮了揮。被赫敏變形成長椅的修女正躺在他們頭頂的某個地方。

“太重了吧?召喚術能搬運得動嗎?”

赫敏顯然小看了馬爾福的實力。他沒有回應,而是將意念全部集中在了那張沉重的長椅上。此刻它正呼嘯著穿過他們頭頂的長廊,如果有人不幸擋在它面前,估計會被撞得頭破血流。

那張長椅,更準確地說,那位昏迷的修女沿著石階朝他們一路衝來,哐噹一聲,落在地上。赫敏驚訝得半天說不出話。

“要是你把她的重量也變成椅子的重量,我就不必這麼費勁了。”馬爾福氣喘吁吁地說。

赫敏一邊解釋著變形術只能改變外形而沒法改變重量,一邊解除了修女身上的變形術。然後,她圍著躺在地上的修女不停地打轉,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馬爾福知道赫敏沒膽量幹這種髒活,於是拔出了自已的小刀。

“輕點劃。”赫敏的聲音裡充滿不安和憂慮。對別人造成身體傷害,這是最糟糕,也是她最不願意走到的一步。

馬爾福抓起修女的手掌,輕輕劃出一道口子,然後將它按在了血鎖那光滑的黑曜石表面上。“但願她有許可權開啟這把鎖,否則我們就只能去找修道院院長了。”

“那就太糟了,她可能正在山下的村子裡呢。”

等了很久,就在他們幾乎絕望的時候,血鎖迸發出金色的光芒,啪地一聲開啟了。

赫敏長舒了一口氣。趁著馬爾福檢查大門背後是否有其它魔法結界的時候,她趕緊治癒了修女手上的傷口,然後再次施展變形術。這回把她變作了一盞燭臺,並排放在牆邊的其它燭臺中間。

“什麼?你為什麼不一開始就把她變成燭臺?非得讓我費那麼大勁把長椅運下來。”馬爾福抱怨道。

“樓上哪有燭臺?一眼就會被人識破的!”赫敏壓低嗓門反駁道,“變形也得變得合理!”

他們走進陰冷潮溼的墓室,封閉了幾個世紀的腐臭氣息撲面而來。赫敏躲在馬爾福身後,一邊走一邊輕聲給他指路。她已經事先翻閱了與這座修道院有關的所有古老文獻,將這個迷宮般的地方全都記在了腦海裡。如果他們在某條通道上前進受阻,她隨時可以搬出另外三條備選路線。

一路上,馬爾福破解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惡毒的魔法結界,前進速度降到了龜速。嚴格來說,這些結界根本不配叫結界,它們更像是詛咒。

“真他媽見鬼,腸壁切割咒?”當馬爾福找到下一個結界時,忍不住低聲咒罵道,“這些修女可真是心狠手辣啊。”

赫敏從他身後探出腦袋,觀察他如何使用魔杖拆除那玩意。

“這些結界比我想象的要黑暗得多。”赫敏憂心忡忡地說。

“時間還夠用嗎?”

“再過五分鐘,守在入口處的那個修女就會來找我們麻煩了。不過,如果她看到我們跪在那裡的替身,選擇不去打擾的話,我們可能還可以多出十分鐘時間。”

馬爾福加快了拆解速度,然後高舉魔杖,警惕地向前探去,檢查是否還有更多威脅。

兩人繼續前行,通道越來越窄,腳下是幾個世紀以來堆積的骨骸以及被時間封存的乾屍。馬爾福的魔杖用來探測潛伏的機關和陷阱,赫敏則高舉魔杖,念動照明咒指引前路,並在兩人周圍燃起一圈藍色火焰,將整條通道照得更明亮。

他們又走了很長一段路,奇怪的是,中間竟然沒有再遇到任何障礙或危險。

這時,一個漂浮在半空、咧著嘴的山羊頭骨,擋在了通道的正中央。它看起來似乎毫無攻擊性,只是安靜地懸浮在那裡。在它下方,鋪滿灰塵的地板上,刻著一個五芒星的標記。

馬爾福皺起了眉。他在昨天的那本書裡見過,這是多明我會修道士的結界。

“那是什麼?”赫敏在他身後輕聲問道。

“比茲巴伯屏障。”馬爾福說,“不是什麼好東西,真希望我們沒遇到它。”

“為什麼?要是觸發了會怎麼樣?”

“會有非常嚴重的惡魔附身。我倆都不夠虔誠,對付不了。”馬爾福說。

“呃,那該怎麼破除它呢?”赫敏問。

“人祭。”

“什麼?!”

“要我把那個修女召喚過來嗎?”

“不,不,我們另想辦法。等等,我想到了,我們可以換一條路,雖然會稍微繞得遠一點……”

赫敏用手指在馬爾福背上比劃著那張記在她腦海裡的地圖,思考了一會兒。馬爾福感覺背上傳來陣陣癢意,不禁打了個顫。然後,在赫敏的指引下,他們轉向了另一條走廊。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赫敏又在路上放置了一個燃燒符文:“十五分鐘已經過去了。”

“嗯,回程可能會比較麻煩。”馬爾福說,“但願留守在這裡的只有那五個修女。”

“這些燃燒符應該能分散一點她們的注意力,為我們爭取逃跑的時間。”赫敏說,語氣裡帶著焦慮和煩躁。事情並沒有按她計劃的那樣進行。

在這條新的路線上,他們又碰到了一個傳染雲結界和一個無限囚房結界。馬爾福忙著埋頭破解,赫敏想先探一探路,快走兩步,來到馬爾福身前的拐角處。只聽見“咔噠”一聲,一排烈焰箭從斜前方不遠處向他們射來。

馬爾福猛地將赫敏推到牆上,迅速結出一面奧比斯環護盾。烈焰箭呼嘯而至,火星般的箭頭一個接一個重重地砸在護盾上。

“你這個白痴!”馬爾福用力頂住護盾,臉龐貼著赫敏的髮絲。“你差點害我們沒命!你不應該跑到前面去的!”

“誰能想到,他們竟然在兩平方米的範圍內設了三道結界!”赫敏喘著粗氣道。

烈焰箭在護盾上接連炸開。“這下麻煩大了。”馬爾福說,“在這該死的火炸掉我的護盾之前,趕緊想想辦法!”

赫敏的鬥志似乎被一下子激發了出來。她從馬爾福的胳膊下伸出魔杖,連點帶劃,揮出了一連串複雜的符文指令。

烈焰箭應聲而止。

“這套符文你可得教教我。”馬爾福鬆開赫敏,長出了口氣。

“以後再說吧。”赫敏的聲音有些發抖,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疲憊。她安置的每一個燃燒符、施放的每一道咒語,都在消耗她的魔力。同樣,馬爾福拆解的每一個結界,也在消耗著他的魔力。他倆從未想到,這次任務會變得如此艱難。馬爾福大致估算了一下,過去的十五分鐘時間裡,他已經破解了二十多個結界。

“就快到了,這是最後一條走廊。”赫敏說道。

越往前走,天花板就越低矮。“你確定我們走對了路嗎?”馬爾福一邊不住地咒罵,一邊趴在地上半跪著往前走。

“放心吧,是這條路沒錯。他們故意把它修得又低又窄,以免有人闖入。”

馬爾福突然停了下來,赫敏一頭撞在他的屁股上,嘟囔了幾句,然後解除了兩人的隱身狀態,以便彼此都能看見對方。

“怎麼了?”赫敏問。

馬爾福挪了挪身子。在魔杖的光芒下,赫敏看見地面的石板上隱隱透出一層詭異的紅光芒。

“可惡!”馬爾福說。

“這又是什麼?”

“這是加爾都西會發明的折磨符文之一,他們稱之為‘精神淨化’。真是一群懂得諷刺的傢伙。”

“它是用來做什麼的?”

“你可以把它看作大範圍攻擊的鑽心剜骨咒,比一下一下施放更高效,很適合佈置在地下室的地板上。”

“就像一張鋪滿鑽心剜骨咒的地毯?”

“差不多。”

“太可怕了。”赫敏顫抖著說。

“還有別的路可走嗎?”馬爾福問。

“比茲巴伯屏障切斷了主幹道,這條路是我們唯一的選擇,要麼硬著頭皮闖過去,要麼……”

話音剛落,馬爾福的視野裡突然閃過一抹紫色的火花。就在火花猛地爆發為一道惡毒的紫色光束的一剎那,馬爾福把赫敏撲倒在地。光束嘶嘶作響,擦著赫敏的髮梢掠了過去,撞在對面牆壁上。

“那是什麼?”赫敏張大嘴巴,直愣愣地看著腐蝕性的紫色液體一點點啃噬著石牆。

“精神剝皮咒。”馬爾福站了起來,說,“具有延遲效果,相當惡毒。”

“精神剝皮咒?”赫敏重複道,也爬了起來,跟著咒罵道,“那些可惡的修女……”

“掃帚。”馬爾福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眼前的精神淨化咒上,“不能碰地板,也不能用懸浮咒,看來只能用掃帚飛過去了。”

赫敏從施過擴充套件咒的外套口袋裡小心翼翼地掏出掃帚,嘟噥道:“這麼狹窄的空間,我都沒把握鑽過去,更別說你這樣的大塊頭了……”

他們並排趴在掃帚上,腿儘量伸直,勾住掃帚,彼此緊緊相擁,緩緩升離地面,朝前一點點挪動。天花板實在太矮,他們的腦袋時不時地磕碰到上面的石頭,馬爾福的膝蓋離地面的折磨咒只有幾英寸的距離。

他一邊咒罵,一邊小心控制著掃帚的方向和高度,一寸一寸地穿越那片足有五米長的咒語帶。就在他們腿腳發麻幾乎要從掃帚上掉下來的時候,終於離開了那片閃著紅光的區域。馬爾福看見通道盡頭有一抹金光在閃爍,想必就是赫敏所說的頭骨所在之處。該死的,終於到了。馬爾福壓低掃帚,準備降落。

“等等!”赫敏嘶啞著嗓子,低聲說道,“看前面……”

藉著赫敏的那圈藍色火焰,馬爾福看見他們頭頂處,隱約有一個符文刻在天花板上。

馬爾福再次升高掃帚,漂浮了起來。“那是什麼?”

“伊索斯?拉伊杜?”赫敏歪著頭,一邊辨認,一邊自言自語道,“什麼?居然還有這種用法?我在任何一本符文書裡都沒讀到過啊……”

“到底怎麼回事?”馬爾福追問。

“根據我的初步分析,我覺得這是……呃,你可以稱之為‘道德錯位’符文。”

“什麼?道德……錯位?”馬爾福重複道。他原以為會是“內臟錯位”“肢體錯位”之類更致命的東西。

“它會顛倒你的道德觀是非觀。”赫敏解釋道,“簡單來說,會扭轉你原有的念頭。”

“你的意思是,我好不容易擺脫了該死的鑽心剜骨咒地毯,恨不得殺光這群修女,毀掉這個鬼地方,結果,我被這個什麼‘道德錯位’符文擊中,然後……”

“然後你就會愛她們,想要幫助她們,放棄你原本一心想做的那些壞事。”赫敏說,“把這道符文安排在最後,真是個絕妙的主意。交給我來處理吧,你能再靠近些嗎?”

馬爾福調整掃帚的高度,儘量保持平穩。赫敏抬起頭,揮動魔杖,畫出一個複雜的消解符。整個過程花了很長時間,馬爾福不停地朝遠處施放偵測咒,留意身後的異動。他們耽擱得太久,估計已經驚動了那群修女,她們可能正在到處搜捕這對笨手笨腳的麻瓜新婚夫婦。

他似乎聽見了什麼動靜。

天花板上的符文噼啪作響,伴隨一團煙霧,化為灰燼。

“搞定了。”赫敏說。

“終於!”

他們從掃帚上翻滾下來,起身繼續往前走。馬爾福仍然走在最前面,滿肚子怨氣,恨不得重新啟用剛才被自已解除的所有結界,讓那群修女也陷入這該死的佈滿機關的迷宮裡,自食其果。

他們終於來到了抹大拉的聖骨盒前。

整個聖骨盒看起來像是用純金製成的,閃閃發光,只有抹大拉的頭骨靜靜地隱匿在陰影裡。兩邊堆放著各種黃金器皿——十字架、高腳杯、雕像和裝滿金幣的箱子。

馬爾福沒有發現任何危險,於是他們走了過去。

聖骨盒下面刻著一行字:“Noli me tangere。”

“‘別—碰—我’。”馬爾福讀道,“嗯,好極了。”

“我們只需要稍微碰一下就行了。”赫敏咬著嘴唇說。

“她旁邊那個瓶子是什麼?”馬爾福問。

“聖安瓿瓶。據說裡面裝的是浸透了基督鮮血的泥土,是抹大拉在十字架下親自採集的。”

他們走近聖骨盒。馬爾福吹了聲口哨。“這堆金銀細軟,估計能換好幾枚金幣。”

一個沙啞的聲音用法語說道:“好幾枚金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

馬爾福和赫敏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往後跳開,各自朝不同方向施展人形顯身咒。咒語在牆壁間彈來彈去,沒有任何發現。馬爾福迅速轉身,為赫敏施加了一層盔甲護身咒。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幾個世紀以來唯一的訪客,當然,淨是些不可救藥的蠢貨。”

“天啊!”赫敏喘著粗氣說,“是那顆骷髏頭!”

馬爾福瞪大了眼睛。

“你好。”骷髏頭對馬爾福說,“你長得真漂亮。”

“梅林的蛋蛋!”馬爾福失聲說道。

“我喜歡你。”骷髏頭衝他咧嘴一笑,“來,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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