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動靜不小,耍了一夜木劍的時予,此刻大汗淋漓。

收劍而立,遠處缶聲一聲接一聲。

紅袖開門,走近時予,同她聆聽著一次比一次更震撼人心的缶聲。

“軍隊正在集合。”

紅袖輕輕說道。

“是啊,走吧,去看看。”

說完,兩道身影蹬地而去,消失不見。

寬闊的大地,晨露猶在,霧氣未散。

軍隊排列整齊,整裝待發。

時予和紅袖並沒有現身,而是隱身暗處。

前方讓開一條道來,一頭通身黑而發亮的獨角龍從天而降。

時予識得,這是應龍,容不塵的坐騎。

她記得容不塵說起過,世有應龍兩種,一為毛犢與羽嘉所生,於五行司土,奉為雲雨雷霆、溝瀆河川之神,是天龍之神。

這其二,則是有小龍修煉一千五百年所化而成,聽聞龍五百年則為角龍,而角龍千年方為應龍。

然而眼前這應龍,名辰榮,是他於崑崙荒山,無意之間救下。

彼時,辰榮剛滿五百年修期,破階角龍之際,受逃竄至此的幾條修蛇圍獵,後被容不塵所救。

而辰榮也因修蛇獵殺,對戰之中,斷了一角。

龍斷角,為龍族所不接納的醜事。

辰榮被應龍驅逐在外。

至此,為報救命之恩,辰榮甘願作為容不塵坐騎。

“參見尊上!”

一片跪拜聲中,只見容不塵戴著半截羅剎面具,露出光潔的下巴。

辰榮收攏雙翼,俯下身子,低下頭去。

“起!”

容不塵從辰榮背上一躍而下,一身白衣,信步置於軍隊之間。

縱身飛躍至高位上,他低沉的聲音遍及整個演練場。

“我見諸君,闊步昂首,精銳不凡,既如此,那便廢話不多說,啟程!”

“啟程!”

“是!”

一聲令下,一支氣勢逼人的軍隊,劍指西南。

容不塵立於高位,忽覺心頭一感,向後一瞥,精準捕捉到暗處的時予。

時予朝他揚了揚手中的小木劍,笑了一笑。

“時宮長,魔域,本座就交給你了,萬不可叫本座失望。”

他沒張口,飛身落到辰榮身上,用意識留下了這麼一句。

辰榮展翼高飛。

此時,橙紅旭日下,他們踏日而去,向著心中不可受損的地方。

“幽無夜!”

紅袖喊了一聲。

時予應聲而看,斜側方不遠處,幽無夜正陰惻惻望著她們。

一陣厭煩佔據心頭。

這容不塵剛走,他就忍不住出來蹦躂。

時予舉起手中的木劍,帶著一陣罡風刺了過去。

幽無夜沒料到她的突然出手,躲閃不及間,臉上多了一道血痕。

再一看方才站立之處,那把小木劍,入地兩尺深,四周是震裂開來的裂痕。

“怎麼,這麼快就藏不住你的狐狸尾巴了?還真是沉不住氣吶。”

時予語氣鄙夷。

幽無夜目光惻惻。

“時宮長這是說的什麼話,無夜聽不懂。”

聞言,時予不耐煩地翻了個大白眼。

啐了一聲,冷笑道:“裝什麼裝,你自己做了些什麼,你我心知肚明。”

四目相對,是掩飾不住的殺意。

就在一瞬間,時予以一種極其鬼魅的速度,閃現到幽無夜面前。

脖頸處冰涼的硬物觸感,使他神經緊繃,不敢輕舉妄動。

時予的手中,一枚銀簪正抵住他的頸脈。

“容不塵不想你死,我可留你一命,可幽無夜,回頭是岸,他待你可不薄啊。你若是就此收手,一切好說,要是你執迷不悟,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完,簪子往前用力挺進一分,是在威脅。

“宮長!”

身後紅袖提醒道。

時予收回手,一個退後,警告似的指了指幽無夜。

而後拉著紅袖離開了。

她們的身後,攥緊拳頭的幽無夜,頃刻間血絲充滿眼睛。

她竟敢羞辱他!

看來事情敗露了,容不塵已前往西南,那麼——

“就先從你開始吧。”

瘋魔一般的幽無夜,低低笑出聲來。

地上有血滴落,他抬起手,拆開止血的布條,露出手腕上猙獰的一條條疤痕。

手指按壓上去,剛結痂的傷口頓時湧出血珠,再一用力,血滴匯聚,汩汩往下墜。

舔舐一口染血的手指,望著時予遠去的地方,他笑得越來越大聲,越來越瘋狂。

“妖身仙骨,好容器,上等的靈藥啊!呵呵呵呵——”

回到水雲間,紅袖不贊同地說著。

“宮長,你不可這般莽撞的,尊上剛離開,此刻需得萬分謹慎才是。”

時予撩起衣袖擦拭著銀簪。

“紅袖姐姐,你以為幽無夜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嗎?方才他的反應,你沒察覺到古怪嗎?”

“身為八大行家排行第三的執掌,他又掌管著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水潭,他的實力,甚至遠在你我之上。

可剛才,我連出兩招,他都沒有很好地躲過去,臉色更是紅潤得古怪。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支出兩隻杯,斟滿茶水,時予示意紅袖坐下。

呷了一口茶,眯起眼。

“我猜,他動了赤魂石裡的血。”

“噬魂石!”

紅袖大驚。

“這是怎麼回事?幽無夜他,他怎麼會有赤魂石?”

時予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我監視了幽無夜,自然知道他的一些秘密,他……”

“包括方才,我敢這樣急切出手,除了沒有容不塵,自然是在逼一逼他,想來,他也是這樣的打算。

沒了容不塵的庇護,我們可是打不過他的吶。”

時予嘴角掛笑,把玩著那枚銀簪。

“他的下一步動作,很快就要來了。紅袖姐姐,你怕嗎?”

聽完一切都紅袖,這個時候的心情很是複雜。

雖說平日裡她與幽無夜並無太多接觸,但大家都是一塊共事。

此前議事堂裡對幽無夜的試探,她尚且抱有一絲僥倖。

如今得到確切訊息,她實在不太能接受,叛徒是出自八大行家乃至其他幾個親信。

“我,不怕!”

紅袖的聲音,帶著低沉的沙啞。

時予把茶推過去。

“被身邊不是親人更似親人背叛,換誰,都無法消受。可,這根毒刺,得儘早拔除。

幽無夜,必死無疑!”

時予陡然的狠厲,驚訝住了紅袖。

“時予,尊上有交代過,饒他一命。”

“是嗎,那就要看他幽無夜怎麼選了,畢竟意外那麼多,總有一種是適合他這樣的敗類的。”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你說,是嗎?”

時予聲音溫溫柔柔,人畜無害一樣笑著詢問。

可紅袖只覺得毛骨悚然。

沒來由地,她就是覺得時予真的會不管不顧,也要除掉一切有害魔域,更確切一點來說,是拔除所有對容不塵不良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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