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還在爭論如何處置無功將一案,在死罪還是活罪之間,太監金英拿出了太后的意見,以萬民鞭由萬民公決,這一看似公允,實則兇殘的方案。

明眼人皆知,就算是判死罪,也沒有判人抽一萬鞭子的情況,因為作為鞭笞之刑,根本用不了一萬鞭,頂多幾百鞭子,就能奪人性命。

金英當堂說道:“太后仁慈,以萬民鞭以決無功將生死,若她死於萬民鞭下,是百姓萬民之意。若她活於萬民鞭之下亦是百姓萬民之意。那就流放三千里入軍營為妓,以顯太后恩典。”

有那老臣出列,“無功將為妓有損將門顏面,給她貶為奴婢吧。”

“就算給她為奴婢,也得到偏遠之地給賤籍為奴婢。”大太監金英是太上皇老臣,對無功將恨意尤甚。

眾臣還待要再爭辯,景泰帝卻道,為一婦人,朝堂諸事遷延日久,不如就依此法,諸君票擬同意與否,一言而決吧。

眾人無語,投票結果,絕大多數支援太后方案,有些人甚至拜曰:“太后仁德,不以仇恨而決斷,令萬民各體天心,生死俱為萬民之意。”

此時,縱有那明白事理的人,也已經無力迴天。萬民鞭不是百姓萬民用鞭子表決啊,裡面只要有幾百個人持鞭下死手,哪裡還能逃脫。

至於那個假惺惺的,流放三千里為妓,根本用不上。

票擬已畢,令三法司開堂審理,判案後擇日在菜市口萬民鞭公決吧。

景泰帝一錘定音。趕緊把這件事揭過,還有許多大事待議。

只大將範廣長嘆一聲,“無功將吶,竟無功乎。”

無功將竟然半點功勞也沒有嗎?

直說的滿朝文武帝王羞臊莫名,麵皮紫漲。

“告與那女將家中親眷,每人可代無功將領受一鞭。以顯我朝法外開恩,以德為主,以刑為輔。”景泰帝終歸是臉皮厚度沒有修煉到家,給加了這樣一道聖諭。

但其實,大家都知道,這種話只是說來聽聽罷了,誰家的親戚流人也不過幾十口人,一人只能替一鞭,哪裡能替的過萬民鞭一萬鞭。

眾人卻齊唱讚歌:“我皇仁慈,這無功將必感激涕零。”

無功將此時倒是涕零滿面,卻不是感激的。

而是兩人研究拳法。女將打碎了磚石。一時灰塵撲面,嗆了鼻子眼睛。

“姐姐,起來打拳了,”樂逸強拉起女將。

“你都給姐姐又戴上鐐銬了,還怎麼打拳?”

鐐銬,腳鐐和手銬,其實都是鐵鏈相連,並不影響犯人牢內生活,只是手臂和腳伸展的距離短一些而已。逃跑肯定就邁不開腿,甩不開胳膊。

“姐姐,就是要教你鐐銬加身的發力方法。”

樂逸扶正了女將。一點點將內家拳發力方法慢慢灌輸給女將。聽得女將眼神異彩連連。

“姐姐,你現在雖然鐐銬加身,但昔年,也曾有位拳法宗師,鐐銬加身,反而悟出上乘拳理,他邁步不過半步,兩手不過尺半,愣是在這麼狹窄的步幅,雙拳距離間,總結出拳法絕學。號稱半步崩拳打天下。”

此時此世,拳法並不為時人所重。戰陣武藝,如何更快殺傷敵人,箭法與刀槍器械才是武人所長。

真正內家拳法大行其道,至少還需百年之後。

樂逸提前把幾百年後精髓說出,對女將來說,簡直振聾發聵。從未想到的武學道理,招法,理念,一一在女將心中流淌。

以身為弓弩,以手為箭。肩胯相合,肘膝相合,手足相合。雖一寸之近,亦可發力摧枯拉朽。

對著牆壁寸許,以腰帶胯,肩膀帶臂,臂膀帶拳,輕輕內旋擊出,撲,,磚頭碎裂,房頂灰塵掉落,一下子迷了雙眼,嗆了鼻子,噴嚏不斷,涕泗橫流。

樂逸趕緊拿了水盆毛巾,扶了女人坐下,幫她洗涮,擦拭眼睛。

“姐姐,練拳就練拳,不是叫你拆屋。”樂逸吐槽著,萬般無奈。

女將黃昏時終於吃了頓飽飯,熱熱乎乎的喝了三大海碗羊雜湯,樂逸還拿了調料盒,精鹽,胡椒粉,辣椒麵,老陳醋,任由女將選用,

結果女將擱多了辣椒麵,又被辣的涕泗橫流。

一邊喝,一邊嘶嘶哈哈的,直道:“辣死我了,小逸,你是要辣死姐姐嗎?姐姐不死在刑場,也要先死在這辣椒麵上。”

“姐姐,慢點喝,吃一口蔥油餅,就好了。下次不給你辣椒吃了。總說哥哥要害你。”

樂逸隨時要佔點哥哥姐姐的口頭便宜。

“臭小逸,就是你害姐姐,把辣椒給姐姐吃,不許拿走,辣死了也要。”楊鈺兒吃的額頭見汗,嘴唇鮮紅,嬌豔欲滴,偏偏還無辣不歡。

吃完飯,樂逸稱是要出去辦點事,囑咐女郎好生歇著。

那女郎只是不捨,眼巴巴看著樂逸身影出去,

趴在牢門邊,欲語又止:“哥哥,幾時還來看奴?”聲音越說越低,滿臉羞紅,連脖頸都是紅的,眼睛卻絲毫不肯躲閃,滿是期盼。

樂逸心痛,重新回身,去攬女郎脖頸,卻身短難及,女郎雙膝跪倒,以唇相迎,許久唇分。樂逸恰好想起,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拿出一對星月耳飾,幫女人戴上。耳飾以白玉作柄穿透耳洞,垂下精細銀鏈,墜著細細小小的星月,螓首微動,便隨著在臉頰邊微微搖擺,配上嬌美容顏,更讓人不忍別離。

樂逸撫著女將雙耳,卻覺得女將身子綿軟,直若無骨一般癱軟在地,忍不住撲上前去,又痛吻了一回。

方才硬起心腸,告別而去。

樂逸這一去,卻是數日不歸。卻叫這楊鈺兒每日望眼欲穿。只把那半步拳法翻來覆去的習練。每日裡飲食都由獄卒送來,卻格外豐盛,詢問,卻道是小逸哥兒提前知會在京中酒樓,定好席面,每日按時送來。

期間刑部提審,與三法司堪合,又重新審問了一遍女將。同樣是發現許多疑點,同樣是不敢深問。

也就同樣草草的結案。

把早已商議好的判罰告知。

由欽天監,選一晴天白日,對女將施以萬民鞭,京中黎民皆可鞭笞,一人可鞭一下。萬鞭乃止。另有皇帝法外開恩,罪犯家屬一人可代替領受一鞭,以顯仁澤。

判書寫的惺惺作態。什麼萬民鞭下,要生要死,全由萬民公決。帝皇開恩,家中親友皆可代替領受一鞭。萬鞭即止,或生或死悉聽萬民而決。

死,是萬民之意,生,亦是萬民之意。

萬民鞭後,則貶為賤籍,賣與賤籍為奴婢,流放三千里。否則便入軍營為妓。

這萬民鞭聽來似乎網開一面,但細想來,常人哪裡捱得了一萬鞭,可不要說是一萬鞭,便是一千鞭,五百鞭,誰又能經受得起呢?

就算家裡親友幫著代打了一鞭,最多也就幾十個親戚,又怎敵得幾千上萬鞭。至於流放云云,卻是惺惺作態罷了,明眼人一看便知。

倒是那個貶為軍妓,更是純粹屬於羞辱了。

此判書,於京城九門張貼,令小吏周知京城周邊百姓,三日後,於菜市口行刑。京中百姓皆可來持鞭鞭笞無功將一鞭。

萬民共鞭,萬鞭可止。

樂逸回家時,正遇到宋家嬸嬸正和趙大板老婆聊天,“萬民鞭啊,抽一萬鞭,那好人不得抽成爛肉啊”

“不一定會抽那麼多鞭,有些人不會去抽的,像咱家的,知恩圖報,肯定不去抽”!

“那你不抽也不行啊,他得湊夠了一萬人,鞭鞭帶響,聽到一萬聲鞭響才算數。”

“你說這無功將有恩於闔城百姓,到底誰會買了她為奴?”

“誰會買她,她這等武將,誰敢買她作奴婢,買了她再被她弄死。”

“還要流放三千里外,那能活的下去嘛”?

“唉,先捱了一萬鞭再說吧,幾百鞭就夠打死人了,還萬民鞭,這比凌遲還要狠,根本等不到流放,當時就能被萬民鞭抽死了。”。

“太后他兒子太上皇死了啊,就想殺無功將洩憤,百官不許她殺,她就流放無功將,再弄個萬民鞭,也就是讓闔城百姓給她背鍋唄”。

“對啊,對啊,鞭死了,太后報了仇,鞭不死,流放,賣給賤民為奴婢。子子孫孫皆賤民”。

一開始,樂逸只是隨便聽聽,街頭巷議,都是新聞。“宋嬸,趙嬸,這是最新訊息嗎?”

“是啊,是啊,小逸你這是剛回來啊。”趙嬸搶著拉家常。

“對啊,小逸,太后要把無功將配給賤民為奴婢,隨行流放三千里”。哪有人敢去要她啊。

“要再沒人去要,就發配教坊司,三千里外為軍妓了。

到時無功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可憐啊。”

嗯,怎麼回事?

樂逸心裡一揪一揪的疼。

宋嬸和趙嬸兩人,七嘴八舌的把事情說了個通透。

直接把樂逸驚的呆在院裡,好半晌說不出話,眼淚卻撲簌簌掉了下來。

“宋嬸,萬民鞭是明天開始三天嗎?”樂逸趕緊抹一下臉。“是啊,小逸,你怎麼了”。

“那十二月初十之前,必須有人買下她,才不會去教坊司嗎?”樂逸接著問。

“是啊,現在百姓們都可憐她,卻都沒人敢要她,據獄中訊息,她說過,誰敢要了她,她必殺誰。”

“她銬著手腳,誰都殺不了,不是嚇唬人吧”。

兩個人又開始八卦起來。

“宋嬸,宋嬸,她現在還關在刑部的牢裡嗎?”“是啊,小逸,你這幾天沒去看她吧。”

“她在牢裡,這幾天有人欺負她嗎?”

“沒有,沒有,咱們衙役人家,雖然是賤籍,可最重道義,無功將殺瓦剌人,守住了京師,大家感謝她都來不及,怎麼會欺負她,何況是拿她當奴婢用?”

“我上次去照顧她,就發現了,皇上讓老太監給她穿了鐵甲內衣,哪個糙漢子也欺負不到她。”宋嬸有著第一手資料。

“宋嬸,跟宋大伯說一聲,我今晚再去看看她。”樂逸輕易不求人。

“好的,小逸,你直接去吧,牢裡的人你又不是不認得,他們吃肉喝酒時,總在說你給的酒好喝,肉也好吃。都惦記你好久了”。

樂逸多日不露面,卻叫女將獨守牢房,望眼欲穿。

樂逸正忙些什麼呢?此時正在茶館聽書,說書先生相貌清癯,聲音洪亮至極。“那無功將追殺瓦剌兵,到了一處村子,遠遠聽得村中哭喊聲一片,忙拍馬趕到,見那村子中,十幾個瓦剌兵正在劫掠我大明百姓,一個瓦剌兵正拉了我明國女子,女子衣衫不整,拼命呼號,那女子的男人正要衝上來,被那瓦剌兵回手一刀劈在臉上,眼見得是不活了。瓦剌兵正拉了我明國女子往馬上推,耳邊聽到嗚嗚啪,箭嘯聲起,頓時仆倒在地。卻是後背中箭。一眾瓦剌兵紛紛呼號“無功將來啦,快逃命啊,”只聽得嗚嗚之聲不絕於耳,滿村盡是鳳羽箭的箭嘯之聲,十幾個瓦剌兵盡皆被無功將射死。”

底下一大群百姓聽到瓦剌兵殺人劫掠,都是義憤填膺,恨聲一片,待聽到無功將來啦,卻一片歡欣鼓舞。

樂逸衝著說書先生微微點頭,起身離開,又轉往下一個茶館。

茶館中一箇中年文士模樣的說書人,恰好說道。“一個瓦剌兵強從村中拉我明國孕婦欲走,剛好見無功將拍馬趕到,這賊兵毒辣至極,回身一刀,捅在我明國孕婦的肚子上,一屍兩命,捅完之後,轉頭就跑,躲在祠堂柱子後面,無功將引弓射箭,俱都射在柱上。

無功將大怒,收了弓箭,拿出那杆丹心指月槍,拍馬近前,人借馬力,馬借槍威,這一槍,飛槍而入,直穿透一人合抱粗的柱子,又把柱子後的瓦剌兵刺了個對穿。”說道這裡,這說書先生緩緩勁,卻道,“這無功將救黎民,保社稷。幾日後卻要受萬民鞭笞之刑,到時,無功將是生是死,卻是咱京中老少爺們說了算,某家倒要看看,這偌大的京師,百姓萬民,個個都是那忠奸不分,還是忠肝義膽。”

又說了一會兒忠義無功將,這先生歇了歇,退入後堂,樂逸趕上,拿了諸般禮物奉上,

那先生待要推辭。

樂逸只說,先生說書廢嗓子,實在辛苦了,這些是給先生潤潤喉嚨的。

國朝百年,贊忠良,頌正義,導引百姓識得乾坤正氣,唯說書先生而已。哪怕百姓目不識丁,也能知曉忠義良善。全賴說書先生倡導之功。誇讚的話不要錢般拋將過去。

只說的這先生心花怒放,心下欣慰,只道是,滿城盡是忠義之人。無功將忠義為民,某家也願盡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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