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樣的好光景過了還不到一年,便被突如其來地打斷。

那天晚上,我買了張俊最愛吃的鯽魚,準備煲鯽魚鮮湯給他喝,因為他說過今天會回來吃晚飯。我圍著碎花小圍裙忙碌著,嘴裡哼著陳奕迅的《十年》,等著我心愛的男人回家。可是,我等到的卻是從天而降的幾個陌生人,他們不由分說地把我押走。到了一個很偏僻的地方,那裡有一間鐵皮屋,我看到了滿身是血的張俊,還有他的老大彪哥,我曾經見過,那個背上有著飛鷹紋身,身材瘦小卻充滿了狡詐之氣。他說張俊丟了一批貨,價值不菲,給我們兩個選擇,一個是當場把張俊打死,另一個便是抵押我五年替他還債。我雖然想過也許終會有這麼一天,但也只是想到他會被警察抓走,卻沒想到是被自已人威逼致命。他們在我面前仍不斷地毆打著他,他含淚對我說不要答應,可我又怎忍心看著自已的愛人死在眼前。我欠他一條命,終是要還他的。

在社團裡,亦或是在這世上,看在男人的眼裡,女人不過是以色侍人。彪哥會想到抵押我替張俊還債,也不過是看在我有幾分姿色而已,十六七歲的少女,青春是無價的,而我的青春,卻是有價的。

用繩子綁著手腳的人可以掙脫了逃跑,而張俊卻是我的一根看不見的繩子,彪哥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根本不用綁我,我已作繭自縛。他沒有將我放進那些娛樂場所裡接客,而是帶我去做了處女膜修復手術,專門侍候一個高官。他說我眉宇間有股傲氣,並且略懂詩書,官員不喜歡庸脂俗粉,就喜歡這種水靈清秀純情雅緻的少女。

我以為高官既然不喜歡庸脂俗粉,想必會憐香惜玉,沒想到的卻是,這位高官有著極其變態的嗜好,每隔一段時間便想出新奇的法子來折磨我,真叫一個生不如死。

我想過一死了之,可是想到張俊,卻又不忍,我貪戀他曾給予我的愛的溫暖。我始終帶著一絲希望,對未來,五年以後的未來,我想,熬過這五年,我和張俊也許會有未來。

五年,也許其他少女的五年瞬間便快快樂樂地過去了,而處在這殘酷折磨中的我的五年,卻比五十年更漫長。我數著日子,日子卻總是不走,我希望我眨一下眼睛,這五年便過去了,可是,現實卻總是事與願違,它漫長得彷彿看不到盡頭。

肉體的折磨,心靈的摧殘,令得我越來越灰心,內心的戾氣也越來越重。我開始寫小說,寫那些血腥殘殺,寫那些快意恩仇,我在小說裡一遍一遍地復仇,對我的養父,對彪哥,對高官,對所有看著我的不幸遭遇卻不伸出援手的冷漠的人。我開始恨,恨這世道,恨這天天在報紙上新聞間說著和諧美好卻陰暗殘酷的社會,恨那些看起來文質彬彬卻禽獸不如的傢伙。我僅僅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女啊,我從未害過人,也未犯過罪,憑什麼我要遭遇這一切的不幸和折磨?於是,我便想到了報復。

我過的是關在籠子裡的小鳥的生活,我能接觸的人不多,左右不過是彪哥和他常帶在身邊的手下耗子,高官以及他的司機。我再也沒有見過張俊,張俊和我往來的書信都得透過耗子的檢查,我不知道張俊在哪裡,張俊也不知道我在哪裡,我們各自知道各自的日子不好過,卻又不能彼此傾訴。在我刻意的主動下,我與耗子漸漸有了很多接觸,耗子經常跟著彪哥,見多識廣,心腸也變得狠厲冷酷,膽子也夠大。於是我便引誘他,經過這兩年高官的折磨與調教,我逐漸出落成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引誘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可以說是輕而易舉。與他混熟並順利讓他對我生情後,我便吹起了枕邊風,說他在彪哥手下浴血拼命,到頭來又會怎樣,還不是像張俊那樣,失一次手便被打入萬丈深淵不得翻身,早晚這種結局也會落在他的頭上。他也有點兔死狐悲之感,於是在我的鼓動下謀劃起來,想著敲高官一大筆錢,帶著我遠走高飛。因為我在後期已經很少寫信給張俊了,故意營造出我已經拋棄了張俊的感覺給耗子,並經常說我不喜歡懦弱無用的男人,保護不了自已的女人算什麼男人這些話。男人在女人面前都想當個讓她崇拜的英雄,耗子這種混社團的人更是這樣,後來,逐漸就已經變成了耗子自已主動謀劃起來了。其實我真正的想法是透過綁架這位貪腐的高官得到一大筆錢,然後找機會與張俊一起遠走高飛隱性埋名,我相信張俊一定可以為了我戒指毒癮,我們一定可以重新開始好好生活。

耗子在外安排人手,我時刻留意打探高官的一舉一動和行蹤,裡應外合。在逐漸要水到渠成的時刻,我沒想到的是,耗子居然主動找張俊參與這起綁架事件。我大為吃驚及疑慮,耗子與張俊,相當於情敵,除非是耗子並沒有告訴張俊我和他之間的關係而利用毫不知情的他。

我裝作不經意的問:“你怎麼會想到找張俊一起幹?”

他說:“實在找不到多少信得過的人,幹這種事是提著腦袋的,萬一有人告發,分分鐘小命就沒了。”

我說:“那你不怕張俊知道了我跟你的關係翻臉?”

他笑呵呵地拍拍我的腦袋:“張俊早就忘掉你啦,跟別的女人連孩子都有了,再過幾個月就快生了,也是急於用錢才冒風險跟我一起幹的。”

我當時腦袋嗡的一聲,彷彿被他拍傻了似的,喃喃地說:“怎麼可能?他還一直給我寫著信呢。”

耗子吐出一口煙,悠悠地說:“你這傻女人,幹我們這行的隨時斷手斷腳掉腦袋,當然是及時行樂。張俊怎麼可能等你五年,再說了,你被玩了五年早就是殘花敗柳了,他長得帥,走到哪沒女人倒貼給他啊?”

我沉默了,這是我萬萬沒想到的後續。我甘冒這樣大的風險,除了要得到一筆錢,更大的原因是怕我在高官的折磨下熬不過這五年,有一次我差點在他用絲巾勒著我脖子求歡的時刻窒息而死,還有一次他喝多了將我一頓鞭打發洩後像丟棄布娃娃似的從樓梯上推了下去。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從來沒有間斷過,更是經歷多次的死裡逃生,我沒有辦法再忍受這樣的日子,所以不得不拼死一搏。我為了張俊,這樣的委屈求全忍辱偷生,他竟早已忘卻我們之間的情意與別的女人同居生子,無論如何我也是難以置信,他當年拼了命將我救出,咬牙揹著我走了一夜,難道我們不是已經生死相許了嗎?

耗子見我沉默不語,嘆息道:“你們女人啊,就是這麼死心眼,這世間的男女誰不是一樣大難臨頭各自飛,誰都要吃飯拉屎,哪有什麼一生一世?你不信是吧?改天我找著機會帶你去看看。”

耗子為了讓我死心,真的找了個機會偷偷帶我出去。

我在對面的樓房裡,拿著望遠鏡一眼不眨地看著那間屋子,裡面真的有一個大肚子的女人,看起來也不過十七八歲,頭髮剪短成娃娃頭,十分的娟秀可愛。張俊還沒回來,我的心裡已經開始涼涼的,徘徊在恩愛與背叛之間。那間屋子裡的一切,還是當初的模樣,那張小小的梳妝檯,我曾坐在那裡對鏡貼花黃,等著我的心愛的情郎歸家,如今卻映照著另一個女人的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我拿著望遠鏡的姿勢未曾變過,眼睛也未曾眨過一下,彷彿已經變成了那座望夫石,痴心枉想地等君歸來,卻又恐此君已非我君。

張俊終於推開家門,只見那女子歡快地迎了上去,接過他手裡的東西,飛奔到廚房裡端菜。三菜一湯,擺放在當年我親手繡制的桌布上,看起來很是精美溫馨。他坐在她身邊,親暱地捏捏她的臉蛋,笑著的嘴唇一張一合的說著話,也許在誇讚她,就像當年誇讚我一樣。他們的神態那般的熟諗而親暱,彼此間的相處那般的自然而溫馨,又怎會是一朝一夕的露水姻緣?淚水漸漸地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再也看不清那個女人的臉,張俊的臉,甚至那間我曾經生活過愛戀過的溫暖如天堂般的小屋子也失去了當初的模樣。是我太過自信天真,以為張俊就是那個救我出水深火熱給我熱情如火的真命天子,以為愛會永恆不變,以為我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以為我終會等到我們花好月圓的未來。

耗子把傷心欲絕的我帶回到那個囚禁我讓我失去一切的鳥籠,他有些憂慮地看著我,估計是我對於張俊的背叛那麼傷心讓他始料未及,也讓他對綁架一事的初衷有了顧慮。

“我只是沒有想到,會那麼快!”我抹去眼淚,對耗子笑了笑,雖然我已極力控制自已的情緒,但這笑容未免也太過淒涼。

“傻丫頭,不要再想著他了,我會永遠愛你的!”耗子將我攬進懷裡。

我心裡冷笑,永遠,這世上還有什麼狗屁永遠,從今往後,不過是自已走自已的路,自已活自已的命罷了。

張俊的背叛,讓我更清楚地認識了男人這類生物,無論是禽獸不如的養父,還是暴虐成性的高官,亦或是口是心非的張俊,他們一個個都是那般的醜惡,我發誓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相信男人。但我仍要生活下去,我要為自已好好的活下去,日後有朝一日才能報復這些將我們女人玩弄於股掌的臭男人,我不能再做個弱女子,我必須強大到不必依靠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我將那顆脆弱的破碎掉的愛之心拋棄了,與耗子更努力地策劃和完善綁架事件的每一個細節,務必要一舉成功,因為如果失手,我們這些人都難逃一死。我還這麼年輕,還沒見識過這個世界的精彩,我不想現在就死去,我無論如何都要拼一拼。

在我們的精心安排下,高官順利被耗子他們綁架,當然,為了作戲,我也一同被綁走。打電話要贖金,拿贖金,一切都很順利,也許因為高官有太多不能讓人深查的東西,他的家屬並沒有報警,而是選擇乖乖交錢,畢竟只要高官的命在,錢這種東西很快又能跟印鈔機似的嘩啦啦地回來了。

本來耗子沒打算殺人,想著要到錢之後便放他走,畢竟一條人命不是小事,更何況是跺跺腳便能震動大半個國家的高官,他死了的話,必定會引起轟動,黑白兩道追查下來,耗子他們必定在劫難逃。相反,如果他活著,也不敢把這事鬧出什麼大動靜,畢竟他的錢大多是不能見光的暗錢,也只能讓彪哥他們暗地裡查,這樣風險會小很多,我們要是逃到了國外,基本上彪哥他們就拿我們沒辦法了,只要有大把的錢,在國外逍遙生活並不是難事,反正他們現在過的也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還不如搏這一把。但我不同,我是他關在籠子裡折磨了兩年多生不如死的寵物,現在牢籠開啟,我自由了,這才發現我原來不是一隻溫馴的波斯貓,坷坎的歲月讓我長成了一隻兇惡的老虎,我怎能不撕咬這個已經被送到嘴邊的獵物。他不是淫賤嗎?我想起了古時候的太監,對於淫賤的男人來說,最痛苦的懲罰莫過於宮刑,我將看守的人支了出去,扒下他的褲子,拿過黑社會人員出來混必備的刀子,鋒利的刀子那真叫一個乾脆利落,我一刀就切乾淨了。看著堵住嘴的他將身軀扭成麻花般痛苦地翻滾著卻發不出一聲慘叫,我的心裡升起一股大仇得報的快意,看他以後還怎麼禍害姑娘,還專挑水靈清秀純情雅緻的少女呢,我讓他以後連最醜陋不堪的女人都唾棄他恥笑他。要不是怕暴露身份,我真想大笑出聲啊,他頭套下面的眼睛此刻應該是黃河決堤般流著淚吧,我真想掀開來看看,復仇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心情暢快,我從來不曉得自已是那樣狠辣的女子,也許是這麼多年我的心理早已變態扭曲,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去,而此刻,我就像一座沉默已久的火山般徹徹底底大爆發了!

正當我享受著復仇的快感無聲地笑著,外面卻傳來了打鬥聲,還夾雜著槍聲。我心裡一驚,感覺大事不妙,扒視窗偷瞧了一眼,一把刀飛了過來,擦臉而過。

有人一把將我從視窗拉走,低聲說:“快走,耗子他們被彪哥發現了。”

我慌忙看過去,竟是張俊,他拉著我往另一個出口走去。

“等一下!”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往回走。

張俊沒想到我居然會甩開他,氣急敗壞地低聲喊道:“你瘋了!再不走我們都得死在這!”

我飛撲過去,撿起剛從視窗飛進來那把刀,將那混蛋摁住,定位了一下心臟的位置,將刀子狠狠地插了進去。我想著反正都被發現了,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這混蛋幹掉得了,反正他也不會放過我們,大不了一起死。

才插進去,便被張俊一把拉走逃命。

“你還來找我幹嘛?”我氣不打一處來,這也不是個什麼好混蛋。

張俊沒吭聲,一味拉著我飛奔,耳朵裡傳來的打鬥聲和子彈聲更清晰了,彷彿置身於好萊塢片場。我雖然接觸過他們這種社團人員,但沒真正參與過這種打鬥,一顆子彈飛過來打到眼前的樹上,我腳都軟了,要不是張俊拉著我,估計我都得癱倒在地了。

彪哥帶來的人不多,估計大部隊還沒到,耗子心知死路一條,也是豁出了命去,紅著眼睛一路殺了出去,手裡緊抓著裝錢的箱子。剛收到的贓款,他媽的還沒來得及分贓,全在耗子的手上,那樣一個大箱子,他是拼了這條命也不可能捨下的,故而成了累贅,被彪哥的人砍了好幾刀,我掃了一眼,他身上都是血。

我和張俊沒跑出多遠,就被人追了上來。我心想這次真的要死定了,不過還好,起碼那個高官已經被我殺了,也總算拉了個重量級人物來墊底,死得不冤。

張俊一把推開我,朝著我喊:“你只管跑,別回頭!”

我突然想起當年我與他恩愛時,他曾抱著我說:“小輕輕,如果有一天我倆被人追砍,你只管跑,別回頭!”

我眼眶突然就溼了,內心裡五味雜陳,可現實不容我多想,我刀不能拿槍不能使的,留下只會連累他,便死命地跑。我是山裡長大的,跑山路對於我來說是駕輕就熟,不久就將後面的打鬥和追趕我的人拋開了。

我跑遠後,躲到一棵大樹上,看能不能等到張俊,我有好多問題想要問清楚他。可是等了好久,天都黑了,一個人都沒有經過,不管是彪哥的人還是耗子的人,也沒有我要等的張俊,我只能一個人默默地離開,離開這一切的紛亂。

天黑,路遙,雨冷。

我衣著單薄,獨自一人漫無目的走著,我自由而孤獨,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我什麼都沒有了,卻又從此擁有了全世界。

突然想起米沃什的《禮物》:

如此幸福的一天。

霧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園裡幹活。

蜂鳥停在忍冬花上。

這世上沒有一樣東西我想佔有。

我知道沒有一個人值得我羨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記。

想到故我今我同為一人並不使我難為情。

在我身上沒有痛苦。

直起腰來,我望見藍色的大海和帆影。6

從今以後,我是令狐輕舟,卻又不再是令狐輕舟,我是我,自由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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