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不叫紫苑,不過,我真希望我真的是叫紫苑,真的是紫羅蘭的表妹。

我自幼被親生父母遺棄,自已本姓什麼都不知曉。養父姓令狐,養母為我取名令狐輕舟,一個聽起來很唯美的名字,可我的童年卻過得粗糙而貧困,且充滿暴力和淒涼。

養母也有一個清新脫俗的名字江寒筱,是被拐賣至這窮鄉僻壤的,當時才剛剛高中畢業,跟著兩個同學一起去找暑期工,準備為並不富裕的家庭分擔即將面臨的昂貴的大學費用。沒想到一出火車站便遇上了騙子,三個初涉社會的姑娘過於天真,被人販子輕易騙取了信任。直到在陌生的床上醒來,發現自已赤裸著身體被一個陌生的男人摟在懷中,才明白自已被拐賣。幾番的掙扎出逃沒有成功,卻惹怒了脾氣暴躁的養父,他用扁擔狠狠地打斷了養母的右腿,雖然後來經過醫治,卻也變成了一瘸一拐的跛子。在她絕望地想以自殺的方式結束這場噩夢時,卻發現自已有了孩子,母性令得她放棄了自殺的念頭,認命地嘗試與養父好好過日子。可是,上天沒有眷顧她,她生育時難產,當接生婆使盡渾身解數也沒辦法保她們母子平安,養父卻仍害怕養母被拐賣的身份曝光不肯送她去醫院,最終生下了死胎,養母也大出血差點命喪黃泉。失子之痛加上抑鬱於人生如此際遇,養母精神崩潰幾度尋死,直至養父有一日將山上拾獲的我交給她,這才讓她燃起了一線生機。她將我當作了那個她死去的孩子,精心餵養,萬般疼愛,用名詩“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裡的輕舟為我命名,希望我的人生能一帆風順,如一葉輕舟般想去哪就去哪,不受任何拘束。頭幾年養父對我和養母還算好,可由於養母再難懷孕,後來他的脾氣日漸暴躁,幾乎日日暴打折磨養母,有時連我也一塊打。養母為了我,咬牙隱忍,可她贏弱的身軀哪堪如此摧殘,在我十一歲那年終於病逝,我失去了唯一守護我的人。

養母去世後,我就成了地主家的小丫環般,所有洗衣做飯砍柴挑水餵豬種菜的家務活均由我承擔,稍做不好便得挨養父一頓毒打,農忙時還得一起播種插秧打蟲割稻曬穀。不得已曠掉的課很多,我便夜夜在煤油燈下苦讀,因為養母說過,知識能改變命運,我唯有脫離了這苦海,獨自撐起自已的一片天空才算是有了輕舟過萬重山的自由。

我順利小學畢業升上初中,我跪在養父腳下苦苦哀求併發誓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掙很多錢好好孝順他,再加上我成績名列前茅學校考慮到我的家庭困難免去了學雜費,養父終於應允讓我讀完初中。

初中學校離家非常遠,單程走山路得四個多小時,我不得不住校。雖然每個星期都只能帶著鹹菜饅頭做口糧,但我已滿足,在學校裡,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和快樂,與我往日壓抑而恐懼的生活截然不同。我熱愛文學,圖書館裡每天都能見到我的身影,每期校刊校報都會有我寫的詩,還連載我寫的小說。我的身形日漸窈窕,加入了學校的舞蹈隊,由於我的身體柔韌度非常好,通常領舞的角色都會由我來擔當,學校的文藝匯演和各類宣傳活動都少不了我,我幾乎是一枝獨秀。十來歲正是愛情萌芽的階段,我收到越來越多的情書和禮物,但卻從未有人可使我動心,因為我知道,我的命運與別人不同,我只能快速地成長成熟,才能儘早脫離養父的掌控和他帶給我的陰影。

我日漸長大,感覺翅膀也越來越硬,將可乘風飛翔。可是,這時候,噩夢來了。少女的敏感讓我發現,隨著我日益成熟的身材,養父的目光也越來越長久地停留在我的身上,那不是一個父親看女兒的眼神,而是一個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察覺到這一點,讓我在家的每日都心驚肉跳,我故意穿著破舊的衣服,將頭髮散亂地披著,臉也弄得髒兮兮的,營造出一種蓬頭垢面的表象。我的心靈開始在天堂和煉獄中徘徊,在學校的我,彷彿置身於天堂裡的天使般明亮快樂,在家裡的我,養父貪婪猥瑣的目光讓我如芒刺在背,彷彿隨時都會掉進地獄深淵。

可是,命運不曾厚待於我,儘管我猶如驚弓之鳥般小心翼翼地躲避著,卻仍躲不過這殘酷的命運。

初三的寒假,我揹著行囊回家,途中發現,一個糾纏我快一年的社會青年悄悄跟隨著我。我心裡恐懼,此刻這山路間只有我一人,我怕他會對我做出什麼不軌的行為。可是他就不遠不近地跟著我,不說話,也不上前,我跑他也跑,我慢他也慢,我停他也停。他其實長相清秀,雖有紋身,但衣著乾淨整潔,不像電視裡的黑社會那樣兇殘可怕。我對他並沒有過多的瞭解,只從他第一次強攔下我作的自我介紹中得知他叫張俊,現在二十歲,並不是本省人,而是江西人,父母都在江西,他自已一個人來到這裡想闖一番事業。他也沒有過分的糾纏我,只是我出去的時候,經常會發現他跟在我身後。我有時看他一眼,他就衝我笑,然後上來把零食塞我手裡,我不理他,他也就默默地跟在後面。我進了學校,他就衝著我的背影吹口哨,流金歲月那首口哨曲,然後被學校保安趕走。我回到家,他仍徘徊在院門外,卻遇上我養父。養父見他不是本地人,又在門口走來走去,問他找誰卻又不說,便以為他是來踩點的小賊,揮著鋤頭與他打了起來,不得已,他大叫我的名字。我不得不出來解圍,卻見養父盯著他的目光更是兇狠,然後將我推進家門,說不許我接觸這些二流子。

張俊走了,養父默默地抽著煙,時而抬頭看我。我趕緊將做好的飯菜端上來,生怕他又暴怒打我。可他卻一反常態地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手的意思,吃完飯把碗放下就去洗澡了。我以為這事過了,放下心去刷碗,草草洗完澡便去睡覺了。

半夜裡,我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我身體上游走,我以為是蛇,驚恐大叫。想坐起來,卻隨之感覺身上有重物壓迫的窒息,一隻手伸過來捂住了我的嘴。我驚懼萬分,拼死掙扎,趁機一口咬在了想捂住我嘴的手上。身上的壓迫感鬆了一點,我趕緊推開他,摸索枕頭下面的鐮刀,出於對養父的恐懼心理,我早有防備。

“你這野丫頭敢咬老子,老子弄死你!”是養父的聲音。

“爹,你來幹啥?”我想裝作不知他的壞心思,好讓他離開我的房間,“我長大了,可以自已睡覺,你出去吧!”

“你給我放聰明點,你以為我養著你是為了什麼?只要你乖乖聽話,我就不打你。”雖然夜裡漆黑,但養父壯如鐵塔的身影產生著可怕的壓迫力。

“爹,我是你的女兒啊,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求求你放過我!”我拿著鐮刀放在胸前壯膽,苦苦哀求。

“女兒?你不過是我撿來的野丫頭,與其便宜了外面的臭小子,還不如讓我嚐嚐鮮!”

養父猛撲過來,我用鐮刀亂砍,他一時不防,被我砍傷了。我趕緊奪門而出,想著無論如何先逃離這是非之地。才奔到院門口,就被養父揪住辮子拖了回來,感覺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了的疼痛。他奪過我手裡的鐮刀,將我猛摔在地上,我還來不及爬起來,便被他狠狠的幾個巴掌打蒙了。弱小的我如何是強壯的養父的對手,他用當年對付養母的狠厲同樣對付我,我被他隨手抄起的扁擔沒頭沒腦地打著,毫無抵抗之力。將我打得遍體鱗傷之後,他便騎上來撕扯我的衣服,我除了哭,什麼都做不了,那一刻,我懂得了什麼叫絕望。他禽獸般的粗暴狠厲,他上下游走的可怕的手,他淫慾得逞後粗重的喘息聲,是我這一生最恐怖的夢魘。我真後悔沒有及早逃走,就算是到遠方做個舉目無親的流浪乞丐,也好過做他身下的肉臠。

被養父鎖在家裡,我絕望地躺在床上,一日,兩日,三日……

我不吃不喝,一心求死,我覺得這樣汙穢的生命根本沒有意義。我的養母江寒筱,懂詩詞,擅歌舞,美麗聰慧,溫柔可人,這樣一個清靈俊秀的女子,她的掙扎反抗以及哀求,沒有換來同情和救援,卻只換來的養父的粗暴對待以及村人的冷漠,又何況是我這樣一個未足十六的弱小少女。

養父對我的絕食暴跳如雷,強硬喂下的東西被我吐出來以後,便不耐地施以虐打。我的心靈毀滅了,肉體也即將毀滅,我絕望地想讓一切都毀滅。

就在我奄奄一息,自已都覺得今天或許明天就可以得到徹底解脫的時候,張俊翻牆撬鎖進來了,他看著床上遍體鱗傷形容枯槁的我,竟怔怔地掉下淚來。

他不顧一切地背起我出逃,整整走了一夜。放下我的時候,他累癱在地,嘴唇也咬出深深的血痕。我與他躺倒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冬日的初陽照在臉上,泛著一絲絲暖意,那漫山遍野的紫苑花就開在我們身旁,燦爛而喜慶,親切而溫柔。這樣冷的天,卻仍有這樣爛漫的花兒倔強開放,讓我的心泛起了一陣溫暖和萌動。我看著躺在我身旁的張俊,他的臉龐多麼可親可愛,就像這花兒一樣,讓我感到溫暖心動,我在那一刻愛上了他。

張俊怕我養父找來,便求了他跟隨的老大彪哥,派他到其他地方。我義無反顧地跟他走,他吃飯我吃飯,他咽糠我咽糠,想著從此就這樣不管好壞貧富都一起過。

因為身上的傷,我將養了許久,而對於外界的恐懼心理,讓我不想踏出門去見人。張俊買了個小冰箱,裡面塞滿了肉和菜,生怕我餓著。

我慢慢地恢復過來,沒有了養父的陰影,有了張俊這樣一個憐我惜我的男人,我覺得自已從煉獄中逃離重生,不會像我的養母江寒筱那樣悲慘一生。可是,我沒想到,厄運這麼快又向我迎面撲來,疾速得讓我措手不及。

張俊經常帶著傷回來,讓我覺得外面的世界很殘酷,我害怕他有一天也會離開我。我求他脫離社團,我們身體健全,有手有腳的再怎麼樣也不會餓死,即使再艱難我也會陪著他一起,終有一天可以順利建造我們的溫馨家園。可是張俊卻無奈地表示,他根本沒有退路了,老大讓他跟的是毒品運送,而且為了保證隱秘和易於掌控,所有參與毒品運送的人都必須吸毒,他也已染上毒癮。我在學校接受過戒毒宣傳,自然知道毒品是什麼樣的洪水猛獸,他能輕易瓦解一個人的意志,同時也摧殘著身體的健康,讓一個正常的生命慢慢走向陰暗,再也無法顯露在陽光之下。

我知道我們目前無法對抗遍佈全國各地的社團網路,對於他們來說,弄死我們就如同踩死兩隻螞蟻,但人總要存有希望,總要試圖抗爭,尋找另一條出路。我堅持要出去打工掙錢,學些手藝,我想著將來有一天,我足夠強大,可以帶張俊逃離這樣的環境,可以保護他改造他,讓他變成一個可以站在陽光之下的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沒有學歷,尚未成年,甚至連身份證都沒有,正規的公司是不可能招用我這種人的。我拒絕了張俊讓我去社團的娛樂城或賭場的想法,我只想正正當當的學一門手藝,好為我們的將來打算。後來,我在鄰居大嬸的介紹下,到了一間小繡坊做繡工。我從前為了生活費,繡過很多十字繡去賣,也可以繡些簡單的蘇繡,算是略有些基礎,那繡坊的老闆娘就爽快地答應試用我兩個月。我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日經繼夜地邊學邊繡,兩個月過後,我的刺繡水平超過了那裡的初級繡工。而由於我本身在繪畫方面有些靈氣,又還是個大孩子,自然懂得同齡孩子喜歡些什麼,我將一個個有趣的卡通人物繡在抱枕上,還配上搞笑逗趣的對白,竟然十分搶手。老闆娘對我的快速學習能力和與眾不同的創意很滿意,親自指點我繡法,並配合我的想法做出許多不同的繡品來。繡坊的生意很快便火了起來,有不少人甚至指定我為他們訂製私人繡品,我在半年內成為繡坊的頂樑柱。能給別人掙錢,別人自然也不會太吝嗇,老闆娘一再地提升我的工資,我已經能存下些錢來。看到存摺上每個月不斷變化的數字,我滿心歡喜,這可是我透過實實在在的勞動換來的啊,我是一個有生活能力的人,不用再依賴其他人,不管是養父還是張俊。

我為我們租來的小屋不斷增添著東西,可愛的布沙發、小小的梳妝檯、不粘底的煎鍋、木衣櫃…… 雖然大部份東西都是從二手市場裡便宜淘回來的,但我仍是滿心的歡喜,因為這裡越來越像一個家,充滿愛的家。我也越來越會燒菜,每次張俊回來,看他吃著我燒的好菜笑眯眯的樣子我就好滿足,感覺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女人。有張俊,有他的愛,我怎會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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