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白天洗頭髮,尤其是有陽光的日子,在天台上,自然風吹拂著那一絲絲長髮,陽光暖暖地照著全身,要多愜意有多愜意。周星馳在戲裡說,一萬年太長,我只爭朝夕。是的,我們人人都只能活在當下,誰也不能確定下一秒的事情,有時候我們的確想得太過於長遠,以至忽略了當下。

我翻看著少女時期便無比喜歡的宮崎駿的畫冊,這一個個的故事我已看過無數遍,卻仍是喜歡那些或溫暖柔情或清淡冷峻的筆調。

一旁的葡萄枝綻開了幾咕嘟新芽,這是小花哭著喊著求我種上的,說是她最喜歡吃葡萄,讓我種了給她吃。小花真幸福,有柯明這個孝順又耐心的好兒子,讓她在災禍過後仍可以做個快快樂樂的孩童。

漸漸地,不知是陽光太過於溫煦,還是我太過疲累,我竟有些懶懶的暈眩,於是蜷進了藤鞦韆裡,如同我曾養過的那隻叫萌萌噠的小貓咪。當年,儘管我對它無比的呵護寵愛,還帶它四處遊玩,吃的玩的都是最好的,可它還是沒活過一歲。後來又養過烏龜,又養過小魚,全都死於非命,我不得不承認我沒有養小動物的天份,雖然非常喜歡,但也只能放棄再養了,因為實在是不忍再生靈塗碳。反倒是哈利波特,被我養了那麼久,居然還很健康,什麼毛病都沒有,直到現在還是活蹦亂跳的,不過,我得承認大部份是柯明和紫苑的功勞,我只是負責陪它玩兒的玩伴,不算個正兒八經的主人。

我漸漸進入夢中,我似乎知曉自已是在做夢,但我卻喚不醒自已,也許是我的記憶在腦海裡回放,就像錄好的影片,按下了開關便一直播著,沒有人按停止。也許是因為紫羅蘭的故事觸動了那些記憶,它們像開了閘的洪水般排山倒海而來,都是那些我刻意隱藏的不願意再想起的痛苦記憶,可是,在夢裡,我逃不掉。夢裡,盛老闆的鞭子抽打著我,他惡魔般的身體凌辱著我。夢裡,銘心突然死去,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夢裡,姐姐和陳一飛點燃了火,燒燬了關於銘心所有的回憶。夢裡,那孤獨的一個個夜晚,我流著淚,手撫戒指跪在窗前,祈禱神靈讓我可以接觸到銘心的靈魂。夢裡,我看見長得那麼像銘心的關陽,他的手挽在另一個女人的臂膀間,那般的親暱。夢裡,霍明朗對我說,方鬱紫你這個大傻瓜,關陽不可能娶你的,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夢裡,王翡翠和一群窮兇極惡的女人撕扯著我,咒罵著我,說我是不要臉的狐狸精。夢裡,當年的霍老闆竟然是霍明朗的父親,他說,我們霍家不可能接受你,醫生檢查出你得了白血病,我會給你新的身份,給你足夠的錢,送你到國外治療,但你要一個人走,不能連累霍明朗。夢裡,我有家不能回,孤身一人遠走,天蒼蒼野茫茫,不知身在何方……

我在哭泣中醒來,卻看見關陽滿是傷痛的眼睛。

他伸手過來擦我的眼淚,說:“對不起!紫丫頭,對不起!”

我怔怔地望著他,凝視他那張與銘心那麼相似的臉,心裡卻愈發清楚他不是銘心。如果他是銘心,他就不會跟我說對不起,因為我的銘心從來都沒有對不起我,他是最愛我的也是最完美的戀人。

我曾長久地沉浸在悲傷裡,也曾努力讓自已走出去,嘗試著忘記,嘗試用新的生活填充新的記憶。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愛跟你對著幹,你想忘記的總會牢牢鎖在腦海裡,你想走他卻總用夢境和往事牽拌你的腳步,最後,我不得不跟命運握手言和,我接受,我不再強迫自已,我一切順其自然,記起與忘記,愛與恨,生與死,都讓它們像長在流水中的浮萍,水流到哪裡,就跟隨到哪裡去。

就像此刻,我不去想愛不愛,不去想應該還是不應該,也不想去抗拒關陽的關懷,軟弱的時候,就軟弱罷!

哈利波特歡快地蹦著跳著衝上來,在一旁親熱地蹭來蹭去,我抱住它,用臉摩梭它毛絨絨的腦袋。夢裡的悲傷就讓它在夢裡過去,誰知道我還有幾個明天,為何不在此刻歡樂?

晚上的賞花品茶會,不見了與紫苑形影不離的夕顏,沒了她那把聒噪的聲音和穿花蝴蝶般飛來奔去的身影,還真覺得像是缺了什麼似的。問紫苑,那丫頭神秘地朝我眨了眨眼睛,說是等會再私下告訴我,擺明是不想讓在場的柯明知道。我搖搖頭,這傢伙不是想無端端消失幾天對柯明玩欲擒故縱吧,也就沒再怎麼理會,柯明也是一副雲淡風清毫不在意的樣子,夕顏總是愛搞些事兒出來探測他的心意,估計他也是早已習慣。

臨睡前,我都已快忘了夕顏消失的這回事了,紫苑卻很有信用地跑來告訴我,說是夕顏接到她姐姐朝顏打來的電話,她媽媽病重讓她馬上趕回加拿大,她現在已經在飛機上了。

朝顏,這個我從未謀面的女子,因為與柯明的故事,她早已在我的印象中存留。她毫無預兆地突然愛上了別的男人並結婚,像是一個難解的謎團,存在在柯明的心裡,至今仍無法釋懷,而作為聽故事的人我,朝顏這個名字也總會隱約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我以為我與朝顏不會有交集,卻沒想到幾天過後,她卻出現在了我的客廳裡,品著我給她泡的洛神花茶,續著她與柯明的故事。

故事的前半部分,與柯明的述說與感覺無異,相濡以沫的青梅竹馬,彼此認定對方是共渡一生的唯一愛人。正當他們即將走進婚姻殿堂的時候,朝顏一生的轉折點來了。

朝顏抿了一口茶,表情仍是淡然的,彷彿早已接受並放下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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