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鬱紫是我會這輩子都愛著的女人。

而我,卻是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愛上的男人。

這麼多年來,我見證了她的成長,她人生中很多關鍵的轉折,與她一同笑過,也為她擦過眼淚,更有不計後果的瘋狂。

我愛她,愛到去愛她所愛的人,不知這是否也可算愛屋及烏。

我十六歲便認識她,不知可否算青梅竹馬,但那個年紀真的很純真。

那時候她還是個非常愛笑的,還有些飛揚跋扈的姑娘。當然,課堂上的她是非常正經且嚴肅的,是老師們眼中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是我們這種學渣眼中無法理解其腦部結構的學霸。

說到什麼時候開始對她怦然心動的,是那次沒交作業在操場上被外號紅臉關公的物理老師關銘心罰跑,她是被我連累的。

當時南方還屬於大熱天,穿的是夏天的校服,白色上衣有點透,她跑出一身汗,纖細的腰身和剛發育的胸部若隱若現,從我身邊跑過的時候還拂起一陣莫名的香氣。

我那時還是個純情的小處男,突然間就臉紅心跳情竇初開了,好像丘位元這傢伙突然往我心口射了一箭。

說到什麼時候對她死心塌地的,是那次她美人救英雄……其實是狗熊啦!

當年流行《流星花園》,我和其他三個L城家世相當的公子哥兒也趕潮流組成了F4,學著道明寺他們耍酷,當然結下了不少樑子。

一次晚自習,他們三個都逃課了,就我一個人為了多看看方鬱紫每天都很勤勞地來上晚自習。我吊兒郎當地跟在方鬱紫身後,看她和駱雪邊說邊笑的騎著腳踏車討論數學題,戀上一個人的時候,她的嘴裡說著你完全聽不懂的東西你也會覺得無比動聽,任何聲音從她的嘴裡發出來都如同天籟。

正當我綻放著滿臉小淫賊特有的笑容想入非非之際,前方突然有人逆行撞上我,兩輛腳踏車倒在了一起,我腿被壓在下面,那個人體壯如牛地故意不動,眼神裡充滿了挑釁。我直覺來事了,顧不上會刮傷,趕緊強行抽出腿,省得一會打起來完全被動讓人按著揍。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我還沒來得及掏出紙巾來擦腿上刮傷嘩嘩流著的血,好幾個人就一湧而上,剎那間的感覺是,雨點般的拳頭落在了我的頭上身上。當然,我也不是省油的燈,拉倒一個人後翻身躍起,以一敵六打了起來。此時正好路經偏僻處,往來的車子也沒幾輛,有也裝作看不見嗖嗖地跟箭似的快速射過去了,根本沒人想要見義勇為。雙拳難敵四腿,縱使我在L城打架高手裡也算排名前五,但還是漸落下風,吃了不少拳頭,那些人根本就是有備而來,時間地點人物都精心算計好了,遠水救不了近火,我那些兄弟們現在都不知正在何處吃吃喝喝玩遊戲呢。

突然間,兩個身影衝了過來,我狼狽的抬頭細看,原來是方鬱紫和駱雪。我趕緊大聲喊著讓她們快走,這倆嬌嫩花姑娘摻和進這一群勇猛漢子裡來豈有不吃虧的道理,我可不想方鬱紫還沒被我染指的唇啊胸啊什麼的被這群流氓先給碰了,那我真是要對自已沒有先下手為強鬱悶死。

駱雪輕易地就被人踹一邊去了,方鬱紫卻擊退了我身邊的兩個大漢,與我背靠著背互相掩護。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傳聞裡她從來都是溫婉淑女加品學兼優,可沒聽說過她還會打架啊,看身手似乎還練過。

趁著那些人楞神的一會子,方鬱紫衝著駱雪大喊:“Shelly,SOS,Go!”

那時我雖然不懂SOS是啥意思,但Go還是聽得懂的,曉得她是讓駱雪快跑。我心裡暗暗佩服,這姑娘被人圍殲的當口居然還想著保護弱者,而且冷靜到說英文,真是了不得。

駱雪拔腿跑了,我和方鬱紫兩人苦苦支撐。那些人一點都不憐香惜玉,方鬱紫也被揍慘了,可她一點也沒退縮,一有機會就拉著我突圍,可惜都很快被追上。

才過了不到五分鐘,警車的聲音就威武威武地響了起來。

那夥人本來就是尋釁滋事,當然不想被逮,立馬一鬨而散。

我和方鬱紫趕緊往警車方向跑,跑半天卻只遇上了駱雪,她還是在我們後面追上來的,一副氣喘吁吁拼了老命的樣子。

方鬱紫問:“警察呢?剛才不是聽見警車來了麼?”

駱雪呼哧呼哧地喘了半天氣,才緩過來說:“哪是什麼警車啊,那是我跟我爺爺學的口技,扮來嚇他們的,沒想到真嚇跑了!”

方鬱紫朝她豎起大拇指:“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啊,聰明!”

我又被驚嚇了,這兩個奇女子啊,我一直以為她倆都是隻會讀書的好學生。

駱雪羞紅了臉:“我跑半天都找不到人,路邊也沒有打電話的地方,我怕你倆會被他們打死了,就趕緊的跑回來躲路邊試一試。你們怎麼樣?還騎得動車去醫院不?要不要打120?”

方鬱紫擺擺手:“我沒什麼大問題,陳一飛腿上的傷口得處理一下,不然破傷風就慘了!”

我趕緊表現出男子漢應具備的英勇:“哪有什麼問題,男人大丈夫流點血算什麼,我送你們回去。”

方鬱紫朝我翻了個白眼:“別逞能了,想變成鐵柺李啊?給我好好坐在這兒!Shelly,給他擦擦傷口上的沙土,拿我的圍巾包起來,我去拿腳踏車。”

我急了:“別啊!萬一他們又回來呢,你這不是羊入虎口嗎?”

方鬱紫笑笑:“依照我的邏輯推理,他們躲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還會回來!”

方鬱紫轉身走了,駱雪掏出紙巾給我輕輕擦腿上的血,淚珠子叭嗒叭嗒地掉:“很疼吧?流那麼多血可怎麼辦?”

我笑了:“流更多血的時候多的是了,你別怕,死不了的!”

駱雪的淚珠子掉更多了,當時我心裡只是想,真是個多愁善感怕事兒的林妹妹啊!現在想想,她那時也許已喜歡我,關心則亂,否則又怎會為一個平常根本沒怎麼打交道的同學掉那麼多眼淚。

當我看見方鬱紫騎著她自已的腳踏車,兩手卻分別把住旁邊我和駱雪的兩部腳踏車頭一路飛馳過來的時候,我覺得她簡直就是上海灘裡從一群黑社會中衝殺出來的許文強,那種英姿勃勃威風凜凜的氣質散發出來,把我震撼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在那一刻曉得,我是徹底地愛上她了。

從那以後,我更是天天圍在她身邊轉啊轉,恨不得每時每刻都粘著她,可她卻仍待我如同哥們,稍為親暱點的舉動例如牽個手啥的都要被她狠K一頓,還義正嚴辭地說我再吃她豆腐就滅我全族,滅全族是方鬱紫的口頭禪。

我就納了個悶了,照理說十六七歲正是花季雨季對愛情有浪漫幻想的年紀,難道這傢伙這麼晚熟遲鈍一點也沒feel到我對她的愛慕?那時的我意氣風發,正處於臭美自戀的狀態,覺得自已家境不錯,一米九的身高,長得英俊帥氣,雖說學習成績不怎麼樣,但在其他事情上很聰明的啊,打個籃球也能引發陣陣尖叫N多女生端茶送水的,怎麼說也是個萬里挑一的高富帥,她不可能不喜歡我才對。

我帶著一肚子的疑問仔細觀察她,久而久之,終於發現她看一個男人的眼神特別不一樣,對著他的笑容也特別不一樣,那個人就是我們的物理老師關銘心。

我心裡那個氣啊,想那關銘心有什麼好的,窮教師一個,聽說還是個孤兒,不到一米八的矮子,瘦得跟竹竿似的,還總板著一副殭屍臉,方鬱紫是瞎了還是傻了,竟然會看上他?

我心裡倍兒憋屈啊,那個年紀,那個自戀輕狂的少年無法抑制自已的感情,也無法接受別人比自已好,更無法大方地將把自已心愛的女孩讓給另一個男人。終於,在一次考試作弊又被關銘心將我倆抓住罰跑的時候,我勇敢地上前牽住了方鬱紫的手,不管她是用亢龍有悔拍我還是咬我我都死不放手,死皮賴臉算什麼,如果方鬱紫能喜歡我,我把臉皮剝下來送給她都行。

至今還記得方鬱紫在暴雨中對我大吼:“它喵滴陳一飛你神經病又犯了是不?給我放手,不然我挑斷你的手筋腳筋!”

我死也不放,轉而看向二樓的關銘心,他平常不動聲色的臉此刻已發青發黑,就跟中了毒似的。是的,他也中了方鬱紫的毒,像我一樣,而方鬱紫給了他解藥,那就是她對他的喜歡,可是,她卻沒有給我,這毒要將我五臟六腑都毒透,一生都好不了。

她對我說:“陳一飛,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她對我說:“我這輩子只會喜歡他一個人,所以,你放手吧!”

一個人對另一個自已不喜歡的人可以有多殘忍,方鬱紫不知道那一刻我的心就像被雷轟成千瓣萬瓣,我甚至都能清晰地聽見它在我的胸腔裡支離破碎的聲音,傷心到感覺不到疼,就好像看見天和地都在我面前毀滅,我卻無能為力。我死不放手又能如何?她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我,我再帥再有錢再對她如何好都沒有用。

奶奶將失魂落魄的我帶回家的時候,她仁慈的眼睛,讓我鼻子發酸,我一進車裡,眼淚就流下來了,這是我第一次為女人流眼淚。男人再堅強,也抵不住情傷。

好了傷疤忘了疼,指的就是我這種人。

第二天,她被奶奶帶到了我面前的時候,看見她,我又燃起了希望,就像一罈死灰遇上了星火。我知道她說我考上清華就讓我排第二的話是激將法,可我還是一廂情願地信了,只要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手。那時候的我,相信任何事情透過努力奮鬥都能實現,包括愛情。

從那一天起,我三更燈火五更雞地廢寢忘食,努力到連我自已都不相信我可以有那樣的爆發力,我竟然真的考上了清華,成為學校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匹黑馬,連校長都欣慰得哭了,班主任因為我額外多得了三個月的獎金,我成為學校老師激勵師弟師妹們的最經典案例。

正當我憧憬著跟方鬱紫一起在清華校園享受浪漫的大學生涯,有起碼四年的時間來打動她,抱得美人歸的希望大大滴有的時候,她卻哭得梨花帶雨的找到了我,說關銘心不見了,讓我幫她找他。我看著她的眼淚,就像腦子被驢踢了似的,什麼都答應了下來,自已喜歡的女人的眼淚真是超越核彈的生化武器啊。

當我找到關銘心的時候,那傢伙剛從手術室被推出來,奄奄一息的,像個即將暮日的老頭兒,那般的脆弱可憐。他醒來後,居然要求我不要將他得白血病的事告訴方鬱紫,還要我在大學好好照顧她,還說什麼萬一哪天他不在了就把她託付給我啥的,搞得我心裡也酸溜溜的。這傢伙雖然搶了方鬱紫的心很可惡,可他這樣處處為她著想,想來也是真的愛她,想想我自已,除了請她吃吃喝喝再順便死纏爛打,似乎也沒真正為她做過什麼,不禁有些慚愧。

其實我也想自私一把,不把關銘心的情況告訴方鬱紫,讓她對他死了心,然後我的機會就大大滴有了。可是,面對方鬱紫的時候,我卻浮現出關銘心那張苦受病痛煎熬的臉,還有他一個人孤伶伶躺在病床上的孤單,隱瞞這一切,似乎對關銘心太不仁義,對方鬱紫又太不公平,她應該有知道真相有選擇的權利,而不是日後知悉卻悔恨已晚。

我做出了人生中第一次這麼艱難的抉擇,我告訴了方鬱紫,而方鬱紫也不出我意外地直奔醫院。但是,她後來決定留在關銘心身邊不去上清華的決定卻讓我大出意外,同時也讓我有點後悔沒有替關銘心瞞住她,否則,她的成就絕不僅僅只是今天這樣。

然而,誰又知道誰的明天會是怎樣?上天沒有憐憫方鬱紫,儘管經過無數的努力,儘管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她最愛的那個男人最終還是離她而去了。她日日傷心,只剩一具空殼。

而那時的我,卻無法時時刻刻地陪著她,我家中的生意,早在半年前已產生危機,後來更因牽扯上官員貪腐案經過多翻查處一落千丈幾乎到了破產的地步。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此時,作為家中頂樑柱的父親受不了刺激突發腦溢血中風進了醫院,經過搶救後仍是落了個半身癱瘓,已年邁的奶奶不得不再度出山極力穩定局面。我不顧家人反對,執拗地結束了我曾讓他們引以為傲的清華學業,回到家中與奶奶一同力挽狂瀾。

這是一段我人生當中最黑暗的時期,生意失敗,受盡世間冷暖,同時也看盡人生百態。父親從前的無論是生意搭檔還是所謂的朋友,此時一個個的都說有困難了,明著暗著均與我們劃清了界限。正所謂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昔日的門庭若市,反襯著如今的門可羅雀,連探望父親的人也沒有,更別說伸出援手照顧一二。我萬萬沒想到的,卻是駱雪休學一年,默默地來到了我身邊,陪伴我年過五十的媽媽一同照顧我那病床上的父親。她從未說過她愛我,可是,她用她的舉動告訴我,無論多好多壞,她都願意陪在我身邊,我第一次感受到她的真誠。

當然,這一切我都沒有跟方鬱紫說,她已心碎欲絕,我又怎忍再用這些俗事來給她崩潰的神經上增添煩憂。我只是在那些壓得透不過氣的需要釋放的時刻,在那些彼此都輾轉無眠的深夜裡,在那些無力抵禦命運給我們的哀傷的時候,相約一同不醉無歸,相約一起極速飈車,相約爬上本市最高峰吶喊……

所幸,我們最終都渡過了這無數個黎明前的黑暗。她復讀,分數超過清華,卻選擇了關銘心當年所讀的大學。我和奶奶終於保住了家中的生意,雖然已大不如前,但總算是慢慢好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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