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回臉上露出同情的表情，說道：“聖女都被扒皮了，她的家人能有好果子吃嗎？她娘和弟弟都被梁王賜死，屍體在宋城的城牆上掛了三天三夜。”
祝行遙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
陸回看她臉色變得慘白，心有不忍，不好意思地說道：“對不起，嚇到你了嗎？”
祝行遙沒有勇氣再談這些，她勉強搖了搖頭，對陸回說道：“謝謝你，跟我講這些。”
陸回表示不用客氣，而後又道：“姐姐，千年前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們註定就要在一千年前死去的，就跟一千年後的世人看我們一樣，沒什麼區別。”
祝行遙苦笑一下，是啊，他們註定都是要死在一千年前的，無論是什麼樣的死法。
她不用放在心上，這跟她沒什麼關係，如果她沒穿越過的話。
可是，命運偏偏讓她穿越過去，親眼看到了他們，跟他們說過話，吵過架，還一起經歷過生死。她和林五娘做過母女，跟林雲志做過姐弟。
祝行遙做不到把他們當成真正一千年前的古人，明明昨天以前，他們還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想回去，想救他們。
她站起來，拿出手機，打算給楊同勉打個電話，問他把畫要回來，但掏出手機的那一刻，她又愣住了，她回去能做什麼？
告訴他們未來會發生什麼事嗎？除了宋昭，誰會信呢？即便是他們信了，又該做些什麼呢？逃走嗎？五代十國這樣的亂世，哪裡又是安身之處呢？
那幅畫還會存在嗎？宋昭的墓穴還會有嗎？丁寧和她的實驗室同門、宋釗、楊同勉的研究還有意義嗎？
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回去將歷史改變，那歷史還是現在的樣子嗎？
祝行遙把手機放回兜裡，轉身對陸回說：“也許你說得對，這一切都是命。”
說完，她緩緩起身離座，向門外走去。
陸回看著她落寞的背影，心中不禁湧起一絲同情，忍不住追了過去。
祝行遙停了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相信穿越者的存在嗎？”
陸回微微一愣，然後笑了笑，說：“信啊，也許我們生活中就有穿越者呢。”
祝行遙也跟著笑了笑：“你不怕歷史會改變嗎？”
陸回迎著夕陽咧開嘴，露出純真的笑容：“也許我們現在的歷史，就是改變過後的呀。”
他的話讓祝行遙醍醐灌頂，是啊，歷史本來就是兼具必然性和偶然性的。
迷霧如遇陽光，逐漸褪去，眼前和頭腦都變得清明。
祝行遙拍了拍陸回的肩膀，再次說道：“謝謝你。”
陸回擺了擺手：“客氣啦，姐姐。”
祝行遙點點頭，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夕陽照在她身上，彷彿為她鍍上一層光。
她取了車子，再次朝著A師大方向開去。
陸回目送她走了之後，重新回到咖啡店裡，來到他們之前坐過的那個座位後面的位子邊，對著位子上的中年人聳了聳肩膀：“我說的還不錯吧？”
中年人淡淡笑了笑：“嗯，還行。”
陸回坐了下來，托腮問道：“宋叔叔，為什麼要騙她呢？”
中年人端起咖啡杯，放在唇邊似有若無地抿了一口，沒有說話。
陸明好奇地問道：“您真是歸德侯宋昭的後人嗎？”
中年人淡淡眨了眨眼睛，緩緩開了口：“宋昭沒有後人。”
陸明抓了抓腦袋，無奈地道：“宋叔叔，你這樣的天才、全才，歷史、文學、音樂、書法無一不通，又無一不精，長得又那麼帥，你要是肯出風頭，那一定是風靡全國的專家。你卻只甘心蝸居在我媽的公司，我真是對你好奇的要命。”
中年人對他的盤問早就習以為常，平淡地笑了笑：“生命中任何饋贈，都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陸回對他的回答也習以為常，聳了聳肩：“我得回學校了，明天有一門重要的課，再不去就掛科了。”
中年人點點頭，等他走後，才拿出手機，打出一通電話：“同勉，是我。”
……
祝行遙把車開到A師大，找到楊同勉的辦公室，才發現楊教授有事離開了，而丁寧也不清楚他什麼時候會再回來。
祝行遙心中焦急，但也無可奈何，楊教授不光是個老師，還是國家級的史學專家，歸德侯墓穴在他的研究中，微不足道，他要去忙別的事，也很正常。
不得已，祝行遙只能回去等楊同勉主動來聯絡她，聯想到上次她穿越的經歷，中間只隔了半個月，而距離林雲袖死還有十多年的時間，她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半會兒。
想到這裡，祝行遙便安了心，開車回到家，將宋釗留下來的史學資料全都找了出來，並挑出五代十國的部分開始學習。
這一路，她能想到的辦法便只有利用李存勖了，如果能幫他順利攻入宋城，那宋城便不會被屠城，平民百姓也不會被屠殺，祝景安或許就能活下去。
至於林雲袖，她的死因一是因為身份特殊，而是因為跟宋昭有私情，才被剝皮虐殺。那解決辦法可以有兩條，一是不去選聖女，二是徹底斷了她跟宋昭的可能。
只要林雲袖不死，林五娘和林雲志就不會受牽連，也就不會被殺。
她將解決思路在腦子中過了一遍，又將五代十國中後梁和後唐的歷史捋了一遍，才心情放鬆了一些。
至於那些詩書禮儀之類的，她直接放棄了，這種東西學的越多，被選為聖女的可能性就越大。
接下來的很多天，祝行遙都在重複著這些事，不是在學歷史，就是在想怎麼保證自已的計劃萬無一失，以及歷史改變會帶來怎樣的結果。
終於在一個月後，祝行遙接到了丁寧讓她去學校取畫的通知。
沒想到楊同勉這次依然在，把畫交給她之後，忽然問道：“行遙，你相信穿越者會存在於歷史中嗎？”
祝行遙心頭一跳，下意識抿了抿唇，按捺住越跳越快的心反問道：“那您呢？您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