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行遙披上外衫,走至門邊,將要踏出去的時候,宋昭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沒有再說話,更沒有挽留,他甚至都沒有看她,就直直地抓著她的手腕。
祝行遙輕輕掰開他的手指,笑著對他搖了搖頭。他沉默地抓著她,勝過千言萬語,她明白的。
他們兩個剛才這一番做作,如果沒有站在歷史的上帝視角看,是不會明白他們兩個話中的意思的,應該能瞞過細作。但他們不能再有過多糾纏了,宋昭目前正受猜忌,李存勖若在此時使幾個反間計,定然會給他帶來更大的壓力。
而且,林雲袖是不能再跟宋昭有什麼瓜葛了,萬一歷史真的改變不了,那這段交往很有可能被翻出來作為他們之間的私情。
宋昭的手指一點點被她掰開,終於認輸,主動放了下來。
祝行遙朝外喊道:“阿志,走了!”
林雲志被呂沅清拉著在另一間廂房,幾次三番想要過來看看情況,都被呂沅清拉了回去。
林雲志急道:“阿姐剛剛醒過來,我得去照顧她。”
呂沅清白了他一眼:“你真是榆木腦袋,難道看不出你阿姐喜歡宋昭?”
林雲志悶悶道:“我當然知道,但這個阿姐,是不喜歡他的,況且宋昭並不喜歡我阿姐,誰都能看出來。”
呂沅清卻頗不以為然:“宋昭的確不喜歡你阿姐,但是他喜歡眼前這個,而這個阿姐,也未必不喜歡宋昭。”
林雲志被她這個那個說的頭暈,搞不清關係,但似乎琢磨出來,這個兇悍的阿姐跟宋昭之間,是相互喜歡的。
他起初是有些高興,隨後又為難起來,這個阿姐神出鬼沒,她突然來,也突然去,到時候她走了,宋昭把那個阿姐拋棄可怎麼辦?
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他霍得起身:“不行,他們兩個不能在一起,我阿姐是要做聖女的。”
呂沅清氣道:“做聖女是要送往梁王宮中,又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嬪妃,是福窩還是火坑,你心裡難道不明白?”
林雲志何嘗不明白,眼下的局勢,隨時都有可能打仗,梁王荒淫無道,新的梁王也不見得有多麼英明,無論怎麼看,都不如留在宋城。
但破城那天,林雲袖十分鄭重地告訴他,無論如何,要時時提醒她入宮做聖女的事,就好像她知道這個阿姐會過來一樣,讓自已去提醒她。
林雲志和呂沅清正討論著,猛聽到祝行遙喊他,便趕緊跑過來。
祝行遙道:“阿志,我們回家,昭二公子如今已是禹州刺史,咱們伶人家的兒女,恐會汙了宋府寶地!”
說完朝呂沅清一笑:“你說是不是,大小姐?”
呂沅清臉上一紅,她曾經的確說過這種話。
宋昭冷笑道:“那就好走不送!”
林雲志小心翼翼跑到祝行遙身邊問道:“阿姐,怎麼好好的……”
祝行遙打斷了他:“走,回家。”
林雲志點了點頭,跟著她向外走,門外守著的小廝趕緊上前來引著他們出去,剛走了兩步,便見呂沅清跟了上來。
林雲志有些不好意思道:“呂姑娘,宋公子是呂大人的屬下,你又是呂大人唯一的血脈,宋公子定是要把你留在宋府的。”
呂沅清惱道:“你想讓我留在宋府?”
林雲志囁嚅道:“宋府……是極好的!”
祝行遙忽然起了壞心,嘻嘻一笑:“呂大小姐,兩年前你曾視我為敵,口口聲聲要挾我不要同你爭搶,現在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
呂沅清的臉上像是紅透了的蘋果,兩年前她情竇初開,滿書院就宋昭長得好,家中與她也匹配,因此就春心萌動,但也只是萌動,並不知情為何物。
後來見過林雲志,覺得他不俗氣,也就漸漸減弱了她對宋昭的迷戀,乃至林雲志救了她,她才發現自已喜歡上了他。
她一跺腳,恨恨朝祝行遙道:“你林雲袖都不要的,我更看不上!哼!”
她畢竟年齡小,看不出祝行遙在逗她,急的想跳腳的模樣實在是可愛。
祝行遙便道:“看不上又何妨,權且住下,等昭二公子為你安排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
宋昭本來有些鬱悶,見祝行遙逗的呂沅清幾乎哭了出來,也跟著笑道:“不如我讓父親認你為義女,你便是我義妹,義兄必不會虧待於你,你別跟這等伶人之子夾纏不清,沒得玷汙了你的身份!”
呂沅清一聽,瞪著通紅的大眼睛乜了宋昭一眼:“宋昭,枉我從前覺得你不是拘於禮法的渾人,你竟這麼說他們,我看錯了你!誰要當你義妹?”
林雲志也是一急:“宋公子說的不錯,你別……”
他話未說完,呂沅清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憤憤跺了跺地上:“如今天下哪裡不打仗,皇帝都輪流坐呢,且看著吧,昭二公子明日興許便連伶人也不如呢。”
又朝林雲志吼道:“你別假惺惺管我,我才不會跟著你,我做姑子,上街要飯,也跟你們無關!”
說著掩面而去。
林雲志急忙看向宋昭。
宋昭懶懶挑了挑眉:“你聽到了,她不要我管。”
又看向祝行遙,祝行遙也是聳聳肩:“她更討厭我!”
林雲志一咬牙,追了上去。
祝行遙才嘻嘻一笑,又跟宋昭對視一眼,各自轉開了目光。
到底放心不下呂沅清,祝行遙追了上去,同林雲志一起將她帶回了綠蔭巷。
一路上,林雲志跟她說了林五娘不在宋城的原因,自祝行遙走後,宋城流行起女旦做打戲,天禧班可謂是走在潮流第一線,由林五娘指點,很快培養出幾個刀馬旦來,併成為北方最有名的戲班子。前些日子,他們便去了晉陽老家,給李氏家族的一位內眷長者唱戲去了,因此逃過一劫。
祝行遙點點頭,朝他道:“既然阿孃不在,長姐如母,今天就要為你訂下一門婚事了。”
林雲志和呂沅清同時一驚。
祝行遙又對呂沅清道:“呂大小姐,從前不管我那樣對你,還望你不要計較。”
呂沅清垂首不語,眼眶紅了紅。
祝行遙又道:“那你可願嫁給我這傻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