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芸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天上方。輕聲嘟囔著:
“我也不知你喜歡什麼。”
忽的又猛的坐起身來,
“哎呀!給阿孃採的草藥還未送去!”
白芸走到桌前,拿起那株晶瑩的草藥,左右端詳了一番。
“雖聽得先生講這藥草有神用。但……這般晶瑩剔透的,是不是仙草啊?先不說摘了罰錢……如果強勁了些,阿孃的身體應該受不住的吧……”
白芸端著下巴思索了一會,決定送去煎藥之前先去問問張伯。
於是她將藥草塞進荷包,向張伯處行進。
馬車走的不算太快,可偶遇前方騷亂,停在了原處。
車伕回頭說道:“小姐,前方有人發生爭執堵住了去路。”
“好的阿叔,那我們便等會兒吧。”
白芸回到,掀開簾子走下了馬車,前去探查具體情況,若是需要,她白大小姐的身份倒是可以壓一壓。
白芸還未走近,就聽一聲厲喝:
“光天化日,眾目所睹,爾行盜竊之事,作風不正,若不歸還,我今日當替天行道!”
說話者乃一男子,雖身上泥土斑駁,但風度依舊不減。
正是紀元。
只見他手執利劍,將劍鋒對準一人,那人架不住,癱倒在地,哆嗦嗦地從包裡拿出一個荷包。
一碧衣女子連忙接過,開啟荷包檢視。但也不是看缺錢與否,而是她至珍之物。
一對風格清麗的耳環出現,她鬆了口氣。復又回過身,對紀元行禮道:
“多謝公子相助。”
紀元收起劍,搖搖頭說道:
“不礙事。姑娘,這等重要之物務必收好,以免再被竊去了。”
“小女謹記公子教誨。”
頓了一會兒,她離開此地,腳步略顯匆忙。
紀元抄起手,“那你又當如何呢。”
他對著地上哆哆嗦嗦的人這樣說道。
“小友……小友請勿怪罪……我已經餓了許久了……家中還有妻子在等待……我實在是沒有辦法……”那位鬚髮盡白的人哽道,
“天災帶走了我的勞作,妻子面臨苦難……我實在不知該如何了啊!”
渾濁的淚滴下,落在他佈滿老繭的手上,順著那些溝壑流過。
他身上的衣衫單薄,雪化在他身上,冷的他瑟瑟發抖。
紀元愣住,他以為,這不過是一個行不正之事,操不正之風的人,卻沒想過竟是這般處境。
當今聖上恩威並施,並未苛捐雜稅,也時常賑濟糧晌,為何還是會有苦難?
紀禾豐慢慢放下抄起的手,蹲下身去想扶著這人站起身。
白芸攥緊拳頭,自已嬌生慣養長大,從未吃過這般苦。也正因從未遇上,竟也忘了,苦難才最真實。
白芸低下頭,眼中酸澀。身為此地白府的白大小姐,竟連民生景況都不知,當真是,蠢!
白芸抬起頭,努力眨眨眼睛防止淚水湧出,過了一會兒便想走過去扶助他。面上白紗輕系,旁邊的人也只道是觀熱鬧的人,讓她躋身進入。
不過,白芸還未走近,先前那跑掉的碧衣女子又重返了回來。手中提了一些吃食。
那女子蹲下身,輕聲說道:
“阿叔,你雖搶了我的荷包,但我一直聽你口中喃喃著什麼。直至方才,我才理解道,那是‘抱歉’之語。對不住阿叔,讓你白白得受了冤屈。不過阿叔,天道不濟,皇庭可抵,您今日先拿著我的錢兩渡濟幾日,後可再去向朝申助。尹皇是位明君,心繫天下,定不會置任不管的。”這位女子邊說著邊將吃食和銀錢一併放進那人手中。
“阿叔,快回家吧,妻兒已經等久了。”
白芸就那樣愣住了,紀元也同樣愣住。
那人顫顫巍巍得站起,連連道謝,轉身跑去。
空氣一陣靜默,碧衣女子轉過身致歉,
“對不住公子,讓公子攤上這樣一樁事。不過仍感謝公子替我拿回了荷包。”
說著又從荷包中拿出一個劍穗,呈在手中道:
“小女無以為報,這劍穗是小女自行編制的,還請公子收下。”
紀元看著那女子微顫的手,輕笑道,
“姑娘,還請收回吧。這劍穗,應是姑娘制給心上人的吧?就這般給與我,紀元心中自知不行啊。”
那女子聞言,微愣,轉而紅了臉。
紀元躬下身行禮,道,“姑娘,就此告辭。”
停頓了一會兒,便轉身走了。
待到人群都散了,車伕提醒白芸道:“小姐,走吧。”
“阿叔稍等。”
白芸抬步上前,對那女子說道,
“姑娘,他已經走了,為何還不起身?”
“啊……哈哈,不好意思姑娘,回想起一些事情,愣了一會兒。”
少女抬起頭,只見眼眶已經溼潤,長長的睫毛上還有淚珠。
白芸一見,忍不住問道,“姑娘……?”
那女子用手帕輕輕擦了擦淚,笑道,“哈哈,我沒事,不過是有點愛哭。”
白芸拍了拍她的肩,也沒說什麼,只是囑咐她早些回家,便回身準備上馬車了。
她不必問,便也能猜到這女子的傷心事。那再問出口,便無異於撕開她的傷疤了。
那女子揮了揮手,便也轉過身離去了。
她口中喃喃,“家……”
復又低下頭看著手中劍穗,笑了笑,搖了搖頭。
是啊,確實是織給心上人的。
不過她的心上人,早就死了吧。
那個人,曾經拉起她的手對她許下莊重諾言,並以那對美麗的梨花耳環起誓,“一生一世,非君不娶。”
少年的耳根紅透,但眼眸清澈。
但他有一次出門過後,再也沒回來。
“一生一世,60年啊……那我就等你60年吧。”少女笑道,“60年後再不見你來娶我,我可要生氣的!”
淚水滴在劍穗上,她急忙擦去。這個劍穗,要等著他回來,送給他。
他拿劍的樣子,最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