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航扭了扭略顯僵硬的手腕,居高臨下看著在地上扭捏成一團麻花的羅田一,不由得嘆氣。
“本來互相合作就能解決的事,非要逼我使出江湖手段。”
說著蹲了下來,用玩味的目光俯視著小羅汗涔涔的額頭,引起後者一陣驚恐的戰慄。
就在剛才,羅田一被迫用牙齒一點點咬開了周宇航手腕上的皮帶扣子。
因為不這麼做,周宇航的皮鞋就會朝他某個部位狠狠踩下去。
他後半生的幸福還沒著落呢,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雞飛蛋打?
小羅只好俯首聽命,從楚天闊打成死扣的結中啃出一條活路來,嚼蠟一般的滋味讓他的腸胃飽受反芻之苦。
兩人維持著彆扭的姿勢——確切地說,是周宇航側身站著,右腳卡在關鍵位置;羅田一跪著,牙口不停。
兩人花了近十分鐘才搞定。皮帶哐當落地的那一刻,羅田一像被人關了開關,癱在地上挺屍。
聽說流落到海島上的人,餓極了是能夠把皮帶煮來吃的。
小羅表示他寧可餓死。
反觀周宇航呢,好不容易解放了雙手,作案工具終於迴歸,不撒下歡怎麼行?
可惜向南不在,不然必須給他點好果子吃。
那不然就獎勵一下小羅弟弟吧!他剛才也確實挺賣力的,值得嘉獎一番。
周宇航蹲下身,頂著羅田一抗拒的目光,撥開這人厚重的劉海。
這人長相其實還行,只是何必留這麼難看的蘑菇頭啊?
被理髮店的託尼老師坑了吧?
學一學人家向南,留一頭利落的短髮不好嗎?接吻的時候還能摸一摸後腦勺刷子似的發茬,不是挺帶感的。
可惜剛才沒摸到啊。周宇航回味地想,不然再死一遍也值了。
“放開我。”小羅菇不樂意了,“你要守信用,不然我……”
“不然怎樣?”周宇航笑著掰起他的下巴,把那兒當橡皮泥揉捏著。
小羅菇當即蔫吧了。
周宇航用食指在羅田一沒什麼毛髮的鬢角來回颳著,像是在逗貓逗狗。
“本來呢,你要是同意我的合作邀請,我是可以履行承諾的。但是呢,你不但不合作,還嘲諷我跟向南,這就要懲罰一下你了。”
“哥,我錯了,我不該口出狂言的!”
田狗小羅怕他又虐待自已,一秒認慫,忙不迭開始道歉。
“你們男同都是大明星、大帥哥,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這樣總行了吧?我窮,我沒文化,我沒眼光,冒犯了您老,懇請您高抬貴手啊。”
“態度蠻不錯,這話我才愛聽。”周宇航點頭讚許,“但要是就這麼放過你,未免太便宜你小子了。”
“那你還想怎樣啊?”
羅田一動用了哭腔,可惜效果甚微。
“我想問你幾個問題。嗯,不多不少,就三個好了。放寬心,不為難你,因為都是送分題。”
周宇航握了幾下拳頭,隨後聲音當即變沉:“但如果你說謊或有所隱瞞——你這鼻樑骨可萬萬保不住了。”
“我說,我都說。可別再動手了!”羅田一不敢討價還價,點頭如搗蒜。
“聽好了喲!”周宇航豎起右手食指,晃了兩晃,問道:
“第一,你和陳雙瑩老師是什麼關係?”
羅田一沒料到他問了這個,臉上漫過一絲茫然。
“陳雙瑩……”他細細品味著這個名字,良久才恍然大悟道,“是那個美女研究員吧!怎麼現在當了老師了?”
“你管人家在幹什麼!”周宇航輕輕在小羅的腦門上一敲,“她可是對你很有印象,我就想知道你倆怎麼認識的。”
羅田一眉頭一皺——這人也太八卦了吧?
這事說來麻煩,但他還是耐著性子說完:
“那件事情之後,我被當地的大使館遣返回國。聽他們說,我從郵輪上下來後意識就一直不怎麼清醒。”
羅田一回憶起往事,仍是一臉心悸。
“大概是後遺症吧,總之等我能記住事了,我才知道自已在精神病院裡呆了大半年了。期間一直被列為重症,因為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想著逃出去。”
周宇航細細聽著,不時點頭應和。
“後來華師那邊來了一個很有資歷的老教授,手下帶著幾個研究員,說是要對精神病人的認知行為學做一個專項研究。”
“所以,負責跟進你這個‘專案’的,就是陳老師咯?”周宇航出聲總結道。
“這算是第二個問題嗎?”羅田一眼睛裡閃過一絲精明。
“我說‘第二’了麼?”周宇航賞了他一個腦殼。“別磨嘰,趕快的!我們時間有限。”
“……那自然是她了。她陪伴了我幾個月,每週見面兩到三次,天南海北的幾乎什麼都聊。”
羅天一微微別過臉去,想要藏住臉上的嬌羞。
“她是我見過最溫柔的人了。我說的話,她從來都是相信,一點也不反駁,還勸我生活要向前看,不要沉溺於過往呢。”
周宇航聽了,竟有些觸動。
自已的過往,當真放下了麼?
“最後怎麼樣了?”他催問。
“最後那個專案因為研究資金不給批,不了了之了。我出院的那天,正好是陳姐姐最後一次來看我,弄了一堆保密檔案讓我簽名,還要抄什麼保證書,差點沒給我手抄斷了。”
周宇航聽了,有些替小羅鳴不平——他跟向南去找陳雙瑩的時候,連份檔案的影子也沒看見。
“之後我就上學去啦,偶爾跟她聊下近況。她說,看到我的生活迴歸正軌,很是開心呢。”
“好吧,第二個問題:你口中的那個安笛,他現在在哪?我們想當面請教他。”
羅田一這回真的蔫了,沉默如同一道實質的牆,封在他周圍。
直到周宇航再四催他,他才用低如蚊蚋的氣聲說道:
“別白費功夫了,他不在了。”
“咚!”周宇航的腦袋如同被一柄重錘砸過,砸出一個巨坑,坑裡寸草無生。
他一把抓住羅田一的雙肩,死命搖晃著:
“什麼叫不在了?!難道他死了啊?怎麼可能?”
羅田一此刻笑得像真正意義上的瘋子:
“是的。在最後一次迴圈中,他沒能走出來。”